我眼中的父亲

张贺

此文曾发表于2010年8月17日九台文艺周刊报上。 《我眼中的父亲》 张贺 2009年12月20日 父与子有一种特别深沉真挚的情感。我们的生命来源于父亲,父亲的精神在我们的身上得以传承和延续。 我们一生中对父亲的印象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童年中,我们会迷信盲从于父亲。青年时往往又觉父亲思想保守,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无论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甚至会标新立异地和他对立,似乎在努力摆脱他对你的束缚。 当真正成年以后,我们常常又会细细地回味父亲,你曾经的种种抗拒,也许会变成敬意,你重新审视父亲时,会觉得他的形象渐渐高大起来了,他的某些品质可能已经潜移默化地在你身上发了芽,他像一个印迹一样,深深地溶入在你的生命中。 父母养育了五个孩子,我有四个姐姐。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我们的成长都是十分艰辛的.在那片家乡贫瘠的土地上,却寄托着我们全家丰收的希望.为了能我们都能更好的生活,父母都倾尽了所有的努力着,尤其是父亲,更是做出了极大的付出。 父亲身上的优点其实是十分多的： 父亲是一个要强的人。 听说,在生产队其间,他曾经在一年里赚过一万多分,那是个什么概念呢,我现在也不甚清楚,只知是全村的纪录。他也能扛起二百斤的麻袋走很远,就是现在他的劲也比我大很多。我有时不敢想象他只有120斤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事事要争先,做什么活都要力求最好最快。所以他劳动时常常要做打头人。那在过去劳动至上的年代里,是极大的光荣吧。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性格，过日子也必须要过到前面去，所以我家经过多少年的积累，如今在那贫困的地方生活得还算可以的。但也因为他干活时不注意保养身体也做下了不少的毛病,有时腰腿会痛得很。 我干活时却是和他相反，拿不动的东西绝不会硬拿，一累了也马上就会休息的。这一点他很看不惯。但他有一次却对我说：“其实你这样很好，不会累出病的，干活时隔不久保护好自己是对的，省得像我这样累出病就完了。” 父亲是一个多才的人。 在农村人中，父亲可称得上有才了。他是半个木匠，少半个瓦匠，各种农活更是样样精通的。他能编土篮、扫帚、鸡窝、鸡罩什么的。他的木匠活也是很好的,他的副手是妈妈.他们曾完全用手工做过桌子.椅子.箱子.柜.门.窗.牛车.各种农具的把等。 有些东西他没有做过,但只要看一看,也能学着做上的。记得有一次,我借回一个很精致的象棋盒,它展开后里面竟还是一个棋盘呢,非常巧妙。我爱不释手地端详,但买它要16元呢。父亲看了看说:"我也能做。” 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做成了,而且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呢,我的心中很惊喜。 他也曾和妈妈一起砌过墙.搭过炕。搭过炉子,锅台也建过下屋偏房等。所以在那许多困难的日子里,我们家常常有一种自给自足的幸福感呢! 我想其实父亲的多才绝不是从小这样的,而是在这么多年的生活中他不断学习研究的结果。 这一点也影响到我。我上学时除却儿时辉煌过几年,大多时都很平常普通,但现在我毕业十年了,很多方面比那时都有了很大的进步,这也是我向他一样始终没有间断过学习的结果吧。 父亲是一个细致唯美的人. 他做什么事可以说是十分的精益求精的。 父亲是爱记帐的,这一记就是三十多年。我家至今还保存着许多过去的记帐本。我曾经翻看过,那上面极细致地写着某天买什么东西花了几角几分的，在那些入不敷出的窘迫日子,他就是用这精打细算才使我们全家顽强走过来。 他干什么活都是十分的细致.他背的地必要求笔直而粗细一致的。搭的玉米楼的杆要长度相当的。院子里铺前要用沉重的石滚子反复压平后再用水平尺测量后再铺的。房屋后的护坡要用石头摆好后再用水泥勾缝的,水沟也是全用水泥砌好的。 他时常呆在家里的下屋里,那里是他的工作室。那里有各种的农具,粮食.杂物等,五花八门的像是个大仓库,他总是将它们都有规有矩的摆放整齐,如果你问他某种东西在哪,他都能迅速找到。 有时我觉得他太过细致,很累,而且浪费了许多时间,常常劝他多休息,但是他仍然如此。但是有时外人来一进到院子或到过下屋的人会说:"整的太有样了,一看就知道你家过日子是很讲究的."我又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还记得我上中学时，每天都要来回骑自行车50多里山路。每天到家，父亲都仔细的检查一下自行车，有螺丝松动马上拧好，如果缺气就立马补好。后来很多人都因为自行车坏了导致旷课甚至辍学。而我得以风雨无阻坚持到中学毕业而没有旷过一天课，着实要感激父亲每天对自行车的专业呵护。 而我做事常常是随意得很,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他常常摇着头叹息道:"以后你非把日子过到黄瓜地里去不可."但其实他不曾知道：我虽然对一般的事爱投机取巧，而对自己感兴趣或重要的事,也是像他那样极细致用心呢!就像我现在对读书.写作和书法一样.读书开阔眼界,增加知识.写作抒发情感,记下对人生的感悟,释放自我。而书法是我的工作,更要努力去做，我对这三样也是继承了他那样的精益求精呢。 他的细致唯美正是搞艺术的必备条件.当别人说行了的时候,我们却要用更加挑剔的眼光去追求更加完美,这样才能使我们不断的更上一层楼。否则总是浅尝辄止自我满足,那么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进步。 父亲是一个爱自力更生的人. 他常常有点万事不求人或觉得"求人不如求已"吧。我家的各种日用品和农具都是很齐全的，有的东西可能很少会用到,父亲也常会买来,说以防万一。所以常常是别人总向我家借物品，而我们却极少向别人借东西的。在漫长穷困的日子里,虽然他有时也极无奈地向别人借过钱,但我记得不超过五次。 他可能是想只靠自己奋斗的力量而实现许多生活的目标。而这一点影响到儿女身上，我们几个孩子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像他一样自己默默地努力,而不会想着靠关系或用金钱来完成,也不愿有力者垂青吧。 父亲是一个孝顺的人。 奶奶到年老时才来到我们家，而且没有一点的财产，还双目失明的。奶奶在我家呆了15年，活了87岁，到临终的前一年甚至一点都不能自理，是父母天天极细致的伺候着她，多少年如一日。奶奶常常含着眼泪说“多亏我有个好儿子”。乡亲们也说奶奶要是不在我家住就不会那么的长寿。 受父亲的影响，我们这几个孩子也都极其的孝顺。每天父母的生日或年节时，我们必齐齐地聚在家中来欢庆。平时也总会抽出时间来看看他们，有时实在没时间也会打电话来问候的。有些亲属都羡慕父亲有几个孝顺的好儿女，但其实父母们并没有对我们说过孝字，是他们的所做所为潜移默化地被我们学到，在我们的身上生根发芽----- 父亲是一个对家庭极度负责的人。 他对妻子和孩子可以说都担负起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他和母亲是介绍相识的,但他们关系始终很好,没有过什么太大的争吵,共同相濡以沫地经历过许多苦难的日子。 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的,所以父亲在生活中常常多做了许多事。现在的生活中不像过去那样有许多无谓的劳动了,但是父亲常常也不闲着,他竟然去天天抱柴禾,有时烧火.做饭.刷碗、扫地这样他以前从来不做的事也会做了。 有时听说谁家的女人很厉害，把丈夫管得俯首听命的时候，他却说：“其实那男人不是怕她，要是真打架的话，再软弱的男人也不会怕很强壮的女人的。那是他很爱她的表现。” 有时我们觉得父亲在生活中做得太多了，倒有点像动画片中灰太狼的味道了。劝他可以少做些，但是他又说：“其实夫妻之间是没有什么绝对公平合理的事，谁能干就多做点了，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这都是缘于他们夫妻之间深厚的感情吧。母亲也对父亲有一种崇拜的心理，有时我们并不支持父亲的个别观点和处事方法，但母亲总是最铁杆地支持他。其实这一点我觉得父亲也是很幸福的。一个人无论在别人眼里怎样的光焰都抵不过爱人的一句讥讽，外人看来怎样的灰暗，但只要在最亲密的人心目中是欣赏和肯定的，那么也会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他对我们也总是无私地奉献出一切，怎样的劳累也不会叫我们去帮他，尽最大的能力使我们的生活得更好些。 他的做法使我们都学到了生活中要尽到自己的责任，都要用心去经营自己的家庭生活，使生活更美好幸福。 父亲是一个思虑细密的人。 我常觉得自己也是很细致的人，可他却常说我太不思考。他常常在无事时思考一些小小的计划，有时我觉得没什么事时，他却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而且他会按步骤去实现他的计划而不仅仅是空想。 他的这种习惯也令我们有时不由自主地会憧憬未来，并为它们的实现而不断付出自己的努力。 父亲是一个耿直正派的人。 年轻时他曾被推选为队长，那时是很左派的时候，全国上下要一盘棋的。当时是抗旱时期，上面要求要所有人都呆在地里抗旱的，但是他去带头几个人要打井弄出水来抗旱，因为不与组织统一，他被开会时点名批评，气得他当时就辞职不干了，多少年以后他还无愧地说：人们都在地里呆着那算什么抗旱呀，还不如真弄出点水来呢？”可见他的性格多少年都没变。 面对生活或社会中的不满现象，他也总要说些什么，有时甚至于跟和谁理论。对流行的眼花缭乱、标新立异现象，他也常常要批判的，我们劝他要适应时代的发展，他却说：“要是好的东西，发展当然得接受，可现在的人大多都不求上进，整天吃喝玩乐的，算什么流行呀。”弄得我们也没有办法说服他。 他的这些做法也使我们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难融于社会，有时即使是别人都认为很流行时尚的东西，因为我们不喜欢，也不会去追逐，或者在心中还有些抵触，这样有时会令人觉得不合群吧。但我们也在尽力地成为社会中的一员。 父母都没有打骂过我们，这在农村传统“棍棒下出孝子”观念中，是很难得的。这影响着我也没有打骂过自己的孩子和学生，甚至不会说什么严厉批评的话。有很多人说我过于仁慈。但本性如此，也难以改变。---------------------- 千言万语诉不尽自己的父亲。 因为父亲的谨慎、节俭和多思，使得我们似乎一生都不能像别人那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心情也很少轻松而有些沉重，我们无论何时也不敢乱花一分钱。而且还要常常扪心自问反省检点自己，还要思考前面走什么样的道路。我们觉得身后总有父亲在睁大眼睛时刻盯着我们。 　　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渐渐老了，皱纹也不觉中爬上他们的额头，头上也有了丝丝白发。过去他们含辛茹苦地养育了我们五个孩子，现在让他们有个幸福安康的晚年，是我们儿女们共同的心愿。愿全天下的父母都永远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