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一）

陆剑岐

　　老爷姓钱，邬桥渔沥村人。他是养子，领生父母是合作商店职工。后把自已的姪女苏宝配给来扣，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加上二个老人，全家八个人，可谓人丁兴旺。

老爷读过几年书，农民多文盲，他也算是文化人。因为肚里有墨水，一直担任生产队会计。六八年十月，我到红旗七队当农民，他三十岁出头，年富力强。近三年时间与来扣相处，他的秉性、他的为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会计管帐，但位置重要，工作态度、成效，直接关系到农民们的切身利益。由此，在队委班子中，相当于第二把手角色。故，有了“老爷”绰号。

老爷，身材修长。一头浓发，长脸。浓眉，似浓墨狠命抹上去一般。小眼，但眸子精亮，透射出聪慧、精明的目光。鼻梁挺直，长，嘴稍宽。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整天蹙着眉头，小眼眯成一条细缝。他喜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之中，难得与他人交流，木木纳纳地迸出几句话。有人说他的话金贵，有人说他阴鸷。实际上，百姓百姓，各人各性。他是属于那种性格特别的人。

会计工作，既要记好队里的经济往来，又要作好农民们工分统计、柴、粮分配数，还有农民家猪谢上交数等。门类多，工作繁琐。老爷心静，心思慎密，这帐目清清楚楚、一点不错。

当时，农民在队里干活，每天记工分。到了年底参加队里分红。把总收入除以总工分，就是工价。即一分工分可以换多少线，工分多，分得的钱越多。劳动力少的，家里人口多，这收入抵不上口粮、柴草钱。干了一年，非但分不到一分钱，反而欠了队里的钱，这叫“透支”。

分红先要造分配方案，尽量提高队里的总收入数，工价也高了。方案要获得上面认可，老爷行家里手，他的方案从未被否定（也得益于建新等人帮助）。

当会计的，每年给予一定的工分补贴。日常中，与其他人没有二样。老爷照样一根扁担压肩头，出卖体力挣工分。

因为是会计，也常有偷力的机会与理由。三抢期间，上百亩收割的稻子，全靠我们男劳力，一担一担挑到仓库场。烈日炎炎，反复奔波，汗湿透，人累瘫。挑了没几担，老爷叫来老头、老太在场地上分稻柴。他稳坐在磅秤后，称量记救。再在纸条上写好份量、姓名，塞在一堆堆稻柴前。

七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回家吃中饭，男劳力顺便挑一担稻柴给人家送去。义务工，不记工分。体力早已泄完，这断命活，几乎要了我的命。有时，我真的十分羡慕老爷。累了，借分柴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牛吃稻柴鸭吃谷”，老爷自有老爷的福，我认命。

与老爷相比，老爷妻子的性格截然相反。一个是灼热如火，一个冷如冰块。性格不和，多有争执。苏宝身材婷立，面容娇美，两人确实不配。第二天出工，但见老爷满脸绯红，眉头紧蹙，嘴里嘟嘟嚷嚷、自说自话，一个劲地出闷气。大伙便知，老爷又吵架了。

别看老爷闷老虎一只，有时一反常态，出奇地起劲、特别地活跃。

某家阿姐未满三十岁丧夫，身拖三个孩子。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了她的多多绯闻。男人与她好上了，多多少少给些好处。这经济上的好处，总给困难的家境带来一些帮助吧。为了生计，人有各种活法。有人是窘状所迫，含泪活着。

老爷有了多管闲事，一改往常的沉默寡言。什么“丧风败俗啊！”、“道德败坏啊！”一个劲地把污水往严家阿姐身上泼。还扬言，在她家门上贴一张告示，写上“人口配种站”五个字。

肉莊职工某男，复员军人。与某家阿姐有一脚，有机会，便往她家里钻。那一次被人落眼，一清早，他被堵在某家门口，“东方发白，汉浪头发觉”，某男不敢出门。

我赶出工，刚过石桥，只看见某家内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XⅩ没有出来，还在里面！”，但见老爷大声嚷嚷着，仿佛立了头功似的。

某家阿姐倚在房门口，低着头、抹着泪。三个孩子蜷缩在墙角，眼中满满的惊恐。

也许，老爷以社会道德来衡量、要求某家阿姐。也许，老爷有色心没有色胆。于是，有了酸葡萄的忌妒与心态。但不管怎么样，展现了老爷的多面性，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老爷。不管出发点如何，此种作为，是落井下石、往伤口撒盐，是罪孽一桩。

作者：陆剑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