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谁帮过他,他会拼了命的想办法回报你。</p><p class="ql-block"> 弟弟考上大学的那年,屋后的好哥毫不犹豫的借给了我家一万块钱。</p><p class="ql-block"> 一万块钱在当时来讲,算是一笔巨款了。所以父母亲感激涕零,一直念叨着好哥一家的好,千叮万嘱我们兄弟姐妹一辈子要记得感恩。</p><p class="ql-block"> 好哥家在镇上开了一家批发部,因为他为人善良厚道、童叟无欺,所以生意很好。也因为生意好,所以他家经常杀鸭宰羊,以酬神恩。</p><p class="ql-block"> 而他家每次杀鸭宰羊,我父亲都会连早饭都不吃早早就过去帮忙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父亲又去好哥家帮忙了。</p><p class="ql-block"> 下午的时候,在家里像陀螺一样忙活了大半天的母亲洗了一把汗,正准备坐下来吃饭呢,这时,家里的木门“咿呀"一响,随之,院子里就传来好哥的母亲玲婶的声音: "兰!"</p><p class="ql-block"> "哎!玲婶,什么事呀?您怎么有空过来呀?亲戚都送走了吗?"</p><p class="ql-block"> “嗯,亲戚都送走了。权呢?"玲婶的目光快速地扫了院子一周。</p><p class="ql-block"> “他不是在您家帮忙吗?还没见回哦。” “哦,没看到他呢。"</p><p class="ql-block"> "哦,他是不是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玲婶一脸严肃,心事重重的样子,母亲的心也不禁忐忑起来,她又轻声地重复了一遍: "权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玲婶欲言又止,顿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家今天杀了几只羊和十只鸭拜神,可我刚刚发现那些鸭毛不见了,是权负责杀鸭的,我,我想过来问他,有没有拿。"</p><p class="ql-block"> “不,他不会拿人家东西的!或者放在哪里了,您回去再找找看?"母亲一脸肯定的说。</p><p class="ql-block"> “我,我已找过很多地方了,没有呢。"</p><p class="ql-block"> “您再回去找找看好吗?他真的不会拿的。"</p><p class="ql-block"> "嗯嗯。"</p><p class="ql-block"> 看着玲婶走出院子的背影,母亲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愣坐了好一会后,她起身往碗里盛了一点饭,坐在桌子前,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拿起了筷子。</p><p class="ql-block"> 这时,木门"咿呀"一响,玲婶又来。 </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心里像有十五只水桶在摇晃着,她的声音略显紧张。</p><p class="ql-block"> "玲婶,找,找到鸭毛了吗?"</p><p class="ql-block"> “没有呢,我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玲婶的眼光又搜寻了院子和屋里一遍,“权还没回来?”。</p><p class="ql-block"> “还没有。"</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心跳加速,脸有点微微发烫。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地想让自己一直在"嗡嗡"作响的脑袋安静下来。</p><p class="ql-block"> 随后,她淡定地说:“玲婶,您能跟我说今天去帮工的还有谁吗?"</p><p class="ql-block"> “有那宝,有阿羊,有那国……”</p><p class="ql-block"> "您,您去问一下阿羊,看是不是他拿了?"</p><p class="ql-block"> “哦,好吧。”</p><p class="ql-block"> 玲婶又走了,可母亲突然感觉手中的筷子似有千斤重,让她再也举不起来。随后,"啪"的一声,筷子重重地落在桌子上。</p><p class="ql-block"> 母亲浑身无力,目光空洞呆滞,整个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坚信这个整天教育孩子清清白白做人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平日里陪着他田间耕作,早出晚归,田野里很多时候都空无他人,但他都从不伸手从别人地里拈一根莳藤或摘一个瓜果。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可这事又是谁干的呢?对了,有可能是阿羊,在他们单位解散之前,他曾经跟阿羊是同事,所以还是比较了解阿羊的为人的。不过,也说不定是谁把鸭毛放在偏一点的地方一时找不到而已。阿弥陀佛,但愿能找到吧!</p><p class="ql-block"> 正当母亲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之际。木门“咿呀"一声,又响了。母亲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跑出屋,果然又是玲婶来了!</p><p class="ql-block">"玲,玲婶,是,是不是阿羊拿了?"</p><p class="ql-block"> “权还没回来吗?"玲婶并没有正对面回答母亲的话,接着说:“他们都说阿羊家有钱,不会做这事。他们都说权的家里穷,肯定是权拿了!"</p><p class="ql-block"> 仿佛被一记重拳击中,母亲的胸口突然袭来一阵剧痛,她快哭了,牙齿咬紧了嘴唇。 </p><p class="ql-block"> 随后,她语无伦次地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真的不是他,我相信肯定不会是他!嫁给他二十几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肯定不是他!"母亲的泪再也忍不住,滂沱而下。</p><p class="ql-block"> "求求您再回去问问阿羊,鸭毛肯定不是权拿的。刚拔下的鸭毛,应该是湿的吧,要晒干才能卖吧?喏,您看,您看,我家院子里什么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母亲慌乱地翻动和扒拉着院子里堆放着的柴火、杂物,仿佛这些都能证明父亲的清白似的。</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看着母亲情绪过于激动的样子,善良的玲婶一时不知所措,所以沉默不语。 "玲婶,麻烦您回去再问一下阿羊。您放心,如果真是权拿了您的鸭毛,我决不会纵容他的,我最恨的就是这种行为!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问他,如果真是他拿了,我一定会加倍赔您钱的,您放心。"</p><p class="ql-block"> "你说,这阿权到底去哪了呢?"玲婶自言自语着,摇摇头,无奈地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他今天到底去了哪呢?难道真的是穷极起盗心的他拿了鸭毛去卖了?可人家是不收湿鸭毛的呀?难道是他偷偷拿到村后山坎那里去晒了?我该不该去那里找找看呢?</p><p class="ql-block"> 正当母亲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时候,父亲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甩了一下头,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尽量地按捺住内心的愤怒与焦虑,然后故作平静地说:"你回来了?吃午饭了没有?"</p><p class="ql-block"> "吃了。"</p><p class="ql-block"> “在哪吃的?"</p><p class="ql-block"> “在玲婶家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去她家帮工了。"</p><p class="ql-block"> "哦,你中午吃完饭去哪了?"母亲依然不动声色。</p><p class="ql-block"> "我去铺仔抽了一筒烟,回来的路上遇到树哥了,他回来办事,因为好久没见他了,所以聊了很久。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直视着父亲那澄澈而平静的眼睛,母亲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p><p class="ql-block"> "刚才玲婶来了。"</p><p class="ql-block"> "她来干嘛呀?还需要帮忙做什么吗?我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父亲转身就想过去。</p><p class="ql-block"> “你先别急。"</p><p class="ql-block"> 母亲叫住了他:</p><p class="ql-block"> “玲婶刚才过来说今天杀的十个鸭毛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意思是说我偷了她的鸭毛?!"</p><p class="ql-block"> 父亲乍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暴跳如雷。</p><p class="ql-block"> "妈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怎么可以说这话?我以后再也不去帮她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平生第一次爆了粗口。接着像挨了电击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默默地回到房间,然后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屋梁,一言不发。</p><p class="ql-block"> 而母亲则坐在外面桌子旁,默默地抹着泪。</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母亲还像平时一样,挑着桶,去玲婶家挑泔水。</p><p class="ql-block"> 玲婶在家,正在弯腰忙着什么,母亲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跟玲婶打了个招呼。</p><p class="ql-block"> 玲婶抬起头,一看到是我母亲,她脸上露出深深的歉意,说:“兰,都怪我那天糊涂,对你说了那些话。"</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脸平静:"玲婶,鸭毛后来找到了吗?"</p><p class="ql-block"> "找到了,在阿羊家找到了,想不到他真是那样的人!"玲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p><p class="ql-block"> "哦,找到就好了。"母亲依然一脸平静,挑着泔水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玲婶家批发部的生意依然红火,所以她家很快又杀鸭宰羊酬神恩了。</p><p class="ql-block"> 这天,我家的木门"咿呀"一声,又响了。</p><p class="ql-block"> 玲婶进来时,母亲正在院子里喂猪。</p><p class="ql-block"> "兰,权在吗?"</p><p class="ql-block"> “怎么了?今天又杀鸭宰羊拜神了呀?"母亲抬起头。</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想叫他去帮忙。他在吗?"</p><p class="ql-block"> “哦哦,他刚出去了,他回来后我再跟他说一声。”</p><p class="ql-block"> “好的,你让他一定过来哦。"</p><p class="ql-block"> "好的,您先回去忙。"母亲挺直了纤瘦的腰杆,微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其实,父亲当时在屋里并没有外出,玲婶与母亲的一番对话,他都听到了。等玲婶一离开,他就忍不住走出来,忿忿地对母亲说:“我是不会再去帮她的了!"母亲一看父亲那孩子气的样子,忍俊不禁,却笑出两眼泪花。她说:"我知道上次那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你很难过,我也一样。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帮过我们。大恩大德,我们也要永远记得。”</p><p class="ql-block"> 后来,父亲也过去帮忙了,只是忙完后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我家的木门又"咿呀"响了,是玲婶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兰,权呢?"</p><p class="ql-block"> "他一回来就下地干活去了,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哎呀,他怎么不在我家吃饭就回来了呢?"</p><p class="ql-block"> “地里的活多呀,他心挂着呢,况且,医生说他也不敢吃羊呢。"</p><p class="ql-block"> “那这怎么好意思呢?”“</p><p class="ql-block"> "没事的呢。您忙,快回去招待客人先。"</p><p class="ql-block"> 玲婶推开门走出去时,一阵风吹过,“嘭"的一声,木门从她身后重重地关上了。</p><p class="ql-block"> 玲婶家的批发部生意依然红火,她家依然经常杀鸭宰羊,但自打那次以后,她再也没叫过我父亲帮忙。</p> <p class="ql-block">忆父</p><p class="ql-block"> 家严驾鹤游,思及恨难休。</p><p class="ql-block"> 青鸟捎无信,白云过有愁。</p><p class="ql-block"> 辞魂行九界,别泪泣三秋。</p><p class="ql-block"> 音貌何从觅?惟能梦里求。</p> <p>今夜</p><p><br></p><p>鹧鸪声阵阵</p><p>撕破了夜的寂</p><p>在叫做父亲节的今夜</p><p>我的悲伤逆流成河</p><p> </p><p>闭上眼,满是你睁着眼的样子</p><p>你的喜,你的怒</p><p>你的哀,你的乐</p><p>还有你的怨</p><p> </p><p>我颤巍巍的</p><p>从不敢轻易打开</p><p>有你的记忆</p><p>我还试图将你的名字束之高阁,钉上,封实</p><p> </p><p>可为什么</p><p>它却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总跑出来</p><p>打翻我的眼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