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随风香——怀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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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香随风

——怀念我的父亲

文/李爽

朋友，你听过《花草香随风》这支曲子吗？今天是父亲节，大地水草丰茂，处处鲜花盛开，正是父亲最爱的花草香随风的季节，可在这世上却再也寻不见他的身影了。

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四年。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时间久了，反而觉得父亲并未走远，甚至是从未离开。因为他的情感的温度触手可及，他的爱始终在我的心里。

父亲是个内心富足、温和敦厚善良的读书人。一辈子做人四平八稳。爱人之心也是恒切稳固。在他眼里，仿佛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接纳的、什么人都是可爱值得尊敬的，从来不会有什么高低起伏。跟父亲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觉得，生活总是蛮有滋味的。

父亲是1958年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全县城富有声望的史地课老师。小时候每到黄昏，约摸父亲要回来了，我就会放下玩耍，兴高采烈跑到家门前果林边父亲要回来路上去迎他。那时，教了一天书的父亲会忘了疲惫，兴冲冲地上前一把把我举过头顶，然后忙不迭地用他那带着胡茬的脸来亲我小脸，惹得我一阵大呼小叫，夸张到可以惊飞枝头的小鸟。

父亲多才多艺，会拉二胡、会写歌谱曲，讲书写诗画画。可他从不对我们的学习做任何刻板要求。他的育人原则，完全是美和爱的引领。

杏花盛开的时节，他会在粉白的杏花树下为我们拉一曲阿炳的《二泉映月》，八月中秋，朗朗的月色下他会唱一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冬日飞雪，他会唱一曲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多么神奇啊，半个世纪过去，如今那些曲调还张口即来不错毫厘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惊诧于自己是父亲的翻版复制。渗入我骨髓的爱诗爱写爱唱、爱美爱生活好像跟父亲一模一样。

父亲的做人的原则就是珍惜当下、不遗余力地让生活变得有趣。比如儿时父亲带我上街买凉鞋，为了庆祝一下买到那么翠绿漂亮合脚的新鞋，他又请我到供销社食堂吃了一盘炸丸子。虽然因为余钱有限，他请我吃的那盘炸丸子尽管外表焦脆而馅其实只是高粱米饭，但我们还是吃得有滋有味。

记得小时每到暑假，父亲就会带我们去他任教的27中东面的小水库打草晒柴，在潮湿焖热的草窠中汗流浃背地劳作，那滋味绝不美妙，但你却不会心生抱怨，因为割完草就有开心一刻了，父亲会带你到水库边冲脚纳凉赏花。坐在平整的水泥台上，任你用脚丫搅得水花四处飞扬昏天黑地，溅上他“的确良”衣裤，也不恼，因为你活干得好啊。白云朵朵、水库四周长满紫色的野花，一阵阵清凉一阵阵花香，说不定还有父亲一曲《小小竹排》的口琴曲，世上还有比这更愉悦的时光吗？

境由心造。父亲从小是在知书达理的富足的家境中长大的，刻在骨子中的东西难以改变。他对外人好，对谁都是真心地客客气气尊重包容，不分高低贵贱；他对自己家里人好，特别爱打扫家里的环境、对谁都是发自内心地喜爱，以至于我们姐妹五个，每人都会认为老爸最喜爱的是自己；他对自己也好，他特别爱整齐，总是把自己的外表和自己所用的东西收拾利利整整干干净净。跟父亲在一起，你的内心总是一团祥和、云淡风轻，没有压力和烦恼。

父亲相信顺其自然。他养育我们，就像面对一个大花园，永远是可心的赞美和知足。

虽然他教的学生在刚刚恢复高考时就考进了北京师范大学，但他对我们在校的学习成绩没有一点要求，从不过问，永远知足。他永远十足地认为你是最好的。穿衣服没有不好看的；做什么事情，没有做得不好的；就是不好，那也挺好的……

“爸爸，其实我很内疚，觉得对不起您”刚从吉林老家转到辽河油田局高中时，我曾和父亲如此坦白。“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您每天一大早骑40多分钟自行车把我送到局高中，可您想不到，我在全年组竟排到了30名”“地方变了，闺女，你得转化角度看问题，这可是辽河油田重点高中，这里优秀人才多，你好人也好，成绩已经不错了，亲闺女”。

虽然亲闺女已经不错了，但他对他最亲的三闺女的唯一要求却是，不要考学走远，读个本市最高学府即好。这是我在临近高考时他最大的期望。当时我伏案在这边复习功课，他坐在我背后的床边做我的功课：你们翅膀硬了就飞走，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当时对父亲的意愿非常不解，内心是气愤和挣扎的，但我好像真的逃不出那份命中缘定。我如父亲随所愿，以当年全校第二的成绩进入了盘锦师专特招化工班就读。毕业后，凭借业务上的拼搏进取，进入盘锦日报社，并在2000年成为了父亲最爱的报纸文艺副刊的记者编辑。这是父亲最满意最引以为自豪的事，他青年时代爱写诗爱投稿，这下逢人感叹，三闺女是他最好的一篇作品。

是的，好作品离不开用心和精心。我的每一步成长都渗透着他的倾注和爱意，他无比珍爱地为我发的稿件剪辑订册，支持我去向更好。而且在人生的关键处，他负责把关，选定了他看为稳妥的女婿，看着我们的小家庭和女婿的公司一点点有声有色成长起来。

47年的时光，我和父亲一同收获了没有时空阻隔的难忘的日月，虽然简单平淡，却是有滋有味富有情致，这些或许真的是比远走他乡更为充实、富足、美满。

总以为时光会永远这样慢慢地走下去，然而云走星移、花飞花落，生命总有它不变的约定。

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不能面对现实、而且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我虽眼见他虚弱至极，可依然固执地坚信他绝不会就这么离去。就在2017年那个初春的早晨，在父亲将永远与我们永别之时，我还手捧从在早市为父亲打的一束鲜花，挨个药店急切地走着为他购买蛋白粉和针管，希望为已不能进食的他补充一点体力。

当我接到紧急的消息，慌乱地跑回家，父亲已停止了呼吸，尽管如此，我看到父亲的眼睛还是半合着的。父亲的双眼是在我颤抖的手心中合上的，父亲一直在等我！

一天一夜悲伤地守在父亲身边，人虽像绵软的棉团坠在云雾里，心却无比清晰真切地读到了父亲用一生生命馈赠给我的临别赠语。归为一句，就是做个好人，尽我所能善待自己和在世上相遇的每件事每个人。

柳丝轻扬，四月的小桃红开满大地，尽管有万般地难忍和不舍，父亲还是永远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父亲成了我们生命中不能触碰之痛。后来有一天，姐姐说，她从自己家准备回娘家来，清早给父亲进香，发现香的方向全是朝向家的方向。姐姐说，那一刻他真切地读到了老爸的心，平日里我们只关注自己是怎样痛不欲生地思念老爸，却不知老爸他也是怎样地想念着他的亲人……他渴望着我们能过得更好。一句话让人不禁又意沉沉而泪潸潸了。

花草香随风。亲爱的老爸，在父亲节，在您最爱的六月的花草香气里，我只想对您说一句话，爱您爱不够，下辈子就让我再做一次您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