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姐和她的二胡徒弟们

猴面鹰

钟大姐，俺的偶像。 俺是她的铁粉，少年是，青年是，老哒，依然是。 与她初识，是六六年，桃四中。 她读高二，俺进初一。 端庄，俊美，英武； 聪慧，勤奋，成绩优异； 篮球，乒乓球，运动健将； 唱歌，跳舞，演“孙明霞”； 品学兼优，多才多艺，有威信，有号召力，于是，是全校全票当选的学生会主席。 在俺眼里，她，就是霞光灿灿一女神。 除了品学兼优，多才多艺，俺尤其在意的，是她的那份独特的气质：没有一般妙龄美女的娇艳骄矜与柔媚，却独有一份俊逸刚毅与英气。 于是，特欣赏！特崇拜！ 但，她是霞光灿灿一女神，俺是刚进初一懵懂一毛丫！ 凡人与神的距离有多远？ 无由攀扯，无法攀扯。 于是，远远的，默默的，仰望，欣赏，崇拜。 文革。大字报，大批斗，大串联，文斗，武斗，老师不再是老师，教室不再是课堂…… 因为混乱，也因家境窘困，父亲严命弃学。 于是，进初中两个月后，俺就一头一口脚箱，一头一床棉絮，一担挑起，徒步二三十里（十二三岁一毛丫，看看俺的“英雄壮举”！😜😜😜）回家修地球踢哒！ 从此，告别学校，也告别了那默默崇拜的偶像。 天意弄人。 八年后，俺与偶像都当了教书匠，各自奋战在各自的三尺讲台上。 区里（漆河区）教师培训，意外遇见偶像，但，依然是凡人与神的距离，依然是无由攀扯，无法攀扯。 真正与偶像攀扯上，是后来的五年高函。 老天“牵线”😄😄😄，粉丝与偶像成了同学！ 五年高函，每年寒暑假，都集中学习。于是，粉丝与偶像同吃同住同学习，同玩同乐同志趣，朝夕相处，无话不谈。 于是，铁粉与偶像，成了铁杆“哥们”！ 优秀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优秀的。 她，是老师，是班主任，是独女，是独媳，是母亲…… 精心教学，倾情带班，成绩优异； 照顾父母，敬重公婆，孝顺贤良； 先生长年在外，她含辛茹苦，哺大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因为优秀，人到中年，她被调到桃一中。 继续教学，继续带班。 勤奋聪慧，精心倾情，年年成绩优异，届届成绩斐然。 二00四年，功德圆满，光荣退休。 要说这二胡徒弟（终于扯到二胡哒😁😁😁），其实，是她自己惹的祸！ 为事业，为家庭，辛劳一生，奉献一生，终于修得功德圆满，终于可以悠哉游哉乐享清闲哒！ 于是，捡起了年轻时就情有独钟的二胡。 　　于是，幽静的小区里，飘出了她悠扬的琴声 　　于是，惹得一群同样是一中退休的老妈嘚们会羡死！羡得涎水流起几得长🤪🤪🤪😛😛😛！ 于是，悉悉索索围着她，叽叽喳喳要跟她学二胡！ 钟大姐，何等人品？能让同伴们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能让同伴的退休生活，多一份色彩，多一份情趣，何乐而不为？ 于是，慨然应允。 于是，徒弟们兴冲冲买齐了二胡，也兴冲冲买齐了二胡教材《儿童二胡入门》😂😂😂。 俗语曾有云：人过少年不学徒。 可钟大姐收的是一群怎样的“少年”徒？ 且看： 罗大徒，罗二徒：逾七奔八； 李三徒，王四徒：逾六奔七； 李五徒，罗六徒：早逾五，即奔六。 　　学二胡有多难？ 七十老太学二胡有多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难于上天也要学，谁叫老太太们喜欢？ 于是，操弄了一辈子粉笔，也操弄了一辈子锅碗瓢盆的手，操起了一辈子只见过，没摸过（其中只王四徒有些童子功）的二胡。 一切从“0”开始。 师傅先带领大家认识二胡的各个“部门”，然后，再给左右手具体分工。再然后是空弦练习，音阶练习。 于是，小区会所里，就响起了纷繁热闹的“姑嘎嘎”“姨嘎嘎”的叫声。老太太们喊“嘎嘎”的瘾，大得很！白天集体“喊”，“放学”回家，各自“喊”😃😃😃。 插一“花絮”： 李大姐（钟大姐的李三徒）天天回家兴致勃勃“喊嘎嘎”。有天，偶尔听见他儿跟他媳妇儿嘀咕：“俺妈妈，不晓得几时才学得会哦。” 李大姐听出了儿子的潜台词：这“嘎嘎嘎”的叫声，太嘈人哒，何时是个头？ 李大姐幡然醒悟：怎可只顾自己的兴致，不顾家人的感受？ 于是，立马收拾“琵琶弦子”，自我流放到架空层，关上门窗，继续“喊”她的“姑嘎嘎”“姨嘎嘎”。 如此勤苦的“嘎嘎嘎”，一些时日后，终于“嘎”出滴儿调调来哒😅😅😅！老太太们越发“嘎”得有劲哒！ 但，二胡的水有多深？浩瀚如海！操弄二胡的两手，有多难？对老太太们来说，真是难于上青天！ 先说右手。 师傅反复教导：拉弓时，手腕带动小臂，小臂带动大臂；推弓时，先收大臂，再收小臂，再带动手腕，关节要灵活。运弓原则三个字“平”、“直”、“匀”。 但老太太们右手的关节似乎早已生锈，于是手臂僵硬紧绷，要动一起动，一不动都不动，关节灵活？运弓平直匀？哪顾得上？于是，推弓拉弓就像“ge”柴火！“ge”出来的声音像杀鸡！ 再说左手。 师傅早已跟左手五指明确分工：大指拇儿，掌控琴杆，其余四个指拇儿各管各的音区。指拇儿按弦，也是三个字：“弯”，“尖”，“活”。 弯，就是指拇儿按弦要弯曲； 尖，用指尖按弦，那里肉厚，发出的声音会圆润饱满； 活，是指尖移动要灵活。 但那四个指拇儿呢？却是慵懒痴呆，僵硬迟缓，缺岗错位，还常常扯皮割索：该管的音区不管，不该管的又去瞎搅和。尤其是那小指拇儿，因为身材娇小，经常撒娇耍赖，该它管的音区，总要扯起“哥哥”“姐姐”一路来搅和。至于那 “弯”“尖”“活”？哪顾得上？早抛到九霄云外踢哒！ 为掌控驯服这僵硬痴呆且又任性捣蛋的左右手，老太太们精力高度集中，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眼睛鼻子嘴巴都跟着用劲，于是，眼睛嘴巴都扯动哒（鼻子是扯不动的苦）！于是就扯得枯眉揪眼😣😣😣，扯得些牙板桨，有时甚至扯得哼😥😥😥🙄🙄🙄！ 想想，这样的左手，这样的右手，“ge”出来的“音乐”，该具有怎样的冲击力与杀伤力？ 且看，面对这样的徒弟，耳听这样的“音乐”，师傅的态度如何： 不愠不火，不急不躁，轻言细语，耐心耐烦…… 一个音节，一个难点，一遍遍讲解，一遍遍示范，教一百遍还不会？那就教一百零一遍…… 徒弟们不过意哒，但晓得师傅的人品，给辛苦钱是断断不肯要的！于是，私下商议，请师傅七（吃）饭，结果，师傅更盛情的回请了她们；于是，她们又商议给师傅买件贵重些的衣服，结果，师傅又给每位徒弟回赠了礼物！ 本想向师傅表答一份真诚的谢意，结果，师傅回赠的更多！从此，徒弟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把那份谢意深深地留心底。 缘于对二胡的深深喜爱，缘于对师傅的深深感恩，徒弟们练得特用功，特刻苦。一个音节，一个难点，一首曲子，反复练，反复磨…… 十几遍，几十遍，几百遍…… 一天，两天，好多天…… 一年，两年，好几年…… 终于，“铁棒磨成针”？没有！当然没法磨成针，那铁棒，只是“磨”光些，“磨”熔些😆😂😅哒！ 终于，“磨”出了一首首曲子：《田园春色》，《良宵》，《金蛇狂舞》，《小花鼓》，《北京的金山上》，甚至《梁祝》…… 当然，还够不上高水平，但，终于有腔有调哒！ 桃一中校庆。盛大的舞台上，老太太们手持二胡，盛装登台，惊艳全场！尤其是那些学生伢儿，发出一阵阵欢呼： “奶奶们，加油！” 悠扬的二胡声响起，伢儿们又是一阵阵欢呼： “奶奶们，好棒！” “奶奶们，超赞！” 只可惜，那时的手机，没得而今这么多功能，没能录下当时的影像。 好遗憾！ 只是，演出结束回小区后，补拍这张照片，弥补了些许缺憾。 此后，老太太们又多次参加展演：教委，老干局，热市敬老院，牛车河敬老院…… 俺，是钟大姐的“关门”弟子。当然也是钟大姐徒弟“们”中的一员。 只是，俺是在师姐们历尽千磨万厉，升到“高中”之后，才挤进来读“幼儿班”的。 对二胡，俺有一份特有的情感。 记得小时候，俺爹有一个“大筒”，长得和二胡差不多，只是“颜值”比二胡差多哒。直到而今，俺也不晓得所谓“大筒”，是民间“野生”的草根“乐器”？还是民间乐器里真有“大筒”一说？还是而今的“二胡”原本就叫“二筒”？是“大筒”它弟🤓🤓🤓？ 只记得，俺对那“大筒”特好奇，俺爹也时常会用它来“ge”一曲，俺就觉得特好听。于是，心心念念想摆弄哈。可俺爹不让。 有天，好不容易“伺”到他外出，赶紧偷偷摸出那觊觎已久的“大筒”，学着俺爹的样子，装模作样“ge”，但哪“ge”得出腔调？正在胡乱“姑嘎嘎”“姨嘎嘎”呢，俺爹突然回来哒，被他好一顿训斥！ 从此，再不敢对那“大筒”有非分之想。 但对“大筒”的那份情愫，却深深埋在了心底。于是，就一直对那长相与“大筒”相似的“二筒”😄😄😄（二胡）情有独钟。只是，一直无由结缘。 几年前，俺搬家到桃源。听了钟大姐和她的徒弟们拉的二胡曲，特激动！不仅因为好听，还因为这二胡，它触动了俺少时就埋藏在心底的那个“大筒”梦。 几十年过去，那梦想的种子，竟然还在！ 如今，有了时间，有了师傅，有了机缘，那梦想的种子，有了土壤，怎能不催生？至于它发不发芽，开不开花，结不结果，那是老天的事，俺哪管得着？ 于是，缠着钟大姐，一定要她在她的“高中部”硬插进俺这幼儿班的老赖皮！以钟大姐的人品，再凭俺与她的“铁哥们儿”情义，理所当然的，俺就成了她的“关门”弟子。😄😄😄 于是，拉起她，陪俺买了二胡，买了与师姐们一模一样的《儿童二胡入门》。 从此，每周二胡课，俺就混在“高中部”里“嘎”（先生说俺是“嘎门🥵🥵🥵”），放学回家，在各人屋里“嘎”。 俺，天生驽钝，脑壳有眼（洞眼的“眼”）。但俺勤奋，且喜欢二胡，于是，“嘎”的瘾有天大！怕嘈扰邻人，俺就关上门，躲在茅厕里“嘎”！大热天，“嘎”得汗流浃背，“嘎”得些牙板桨，但每天照“嘎”不误，直到先生推门喊：“嘎门的，来七（吃）饭。” 人再蠢，只要肯用功，也会多少有滴儿进步的？“嘎”了一些时日后，竟“嘎”出滴儿调调儿来哒！🤪🤪🤪 但这还哪里说起？“高中生”与“幼儿班”的距离有多远？以俺的资质，哪年哪月才赶得上？ 于是，更加勤苦的“嘎”！ 师傅即时“表扬”俺，以示鼓励。然后，针对俺的毛病反复教导： 推弓拉弓手要平，要直，不能前后转动，不能“推磨”； 弓毛要紧贴琴筒，不能让弓毛弹抖，一“粑”到琴弦，就要岀声，不能飘； 两手要放松，不能太紧绷，太用劲； ……. 师傅的教导，俺诚惶诚恐，谨记在心。可真正运用起来，“臣妾做不到啊”😩😩😩！ 俺那左右手，比师姐们的还要僵硬痴呆蠢笨得多😥😥😥！师姐们历尽万千磨厉，能一步步升到“高年级”，俺呢，不晓得这“幼儿班”，还要“读”好久😭😭😭？ 但，俺依然会刻苦用心的“读”！ 边“读”边跟着师傅满处混！ 钟大姐带领大家到热市敬老院，牛车河敬老院演出，俺也混在二胡队里，装模作样，胡乱“吹竽”，哪个晓得俺是个南郭先生😂😂😚😂？ 俺与师傅及师姐们都是红军码头太极拳队的队员。每年拳队年会，俺都会跟着师傅师姐们“演奏”二胡。同样，队友们，也没骂俺是南郭先生🤓🤓🤓！ 　　 世事沧桑。 好多年过去，钟太姐的二胡队有些衰朽凋零哒☹️☹️☹️： 罗大徒，罗二徒，远离二胡队，去远方为儿孙献余热踢哒； 李五徒也嚷嚷着“奈不何”，吵吵着要离队； 最伤心的是，罗六徒，因病离世，归来无期； 更要命的是，好多年过去，徒弟们都已有些懈怠，对二胡已逐渐失去兴致，曾经狂热痴迷的俺，对它的热情也日渐冷却，常常一两月不曾“宠幸”它一次； …… 眼见得，当年曾经轰动一中校庆舞台的“奶奶二胡队”（俺可不在其列），即将奄奄一息…… “危急”时刻，天将一“神医”😂😂😂😆😆😆，为二胡队开了两剂“猛药”！ 这“神医”是娟娟。 两剂“猛药”之一，把她的先生，一中的周老师，她的朋友，九中的聂老师，拉进了二胡队，两位都刚刚退休，年富力强，天资优越，勤奋好学，技艺与老徒弟们可不在一个层次。 　　他们的加入，为二胡队，注入了新鲜血液，给日渐衰朽的二胡队，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猛药”之二，极力劝导俺们踢读“大学”：桃花源老年大学。大学里有二胡班，由桃源二胡名家康一鸣老师执教。周老师与聂老师就是康老师班里的优秀学员。 学习免费，资料免费，来踢蹭周老师的车，车也免费，何等好事？ 当然积极响应！ 更让俺感动的是，钟大姐也响应！ 在俺眼里，钟大姐，已经是大师级人物。她和康老师是高中同学，康老师曾诚邀她到二胡班，帮忙教学。 她谢绝了老同学的邀请。 她与她的“读幼儿班”的徒弟成了“同学”。 每次二胡课，她与她的“幼儿班”的徒弟一起，认认真真听讲，踏踏实实练习，练空弦，练音阶，练她已经烂熟于心的曲子，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没得半点大师的架子…… 然后，每周四，又带领她的徒弟们在小区会所勤奋练习…… 感叹，为她的虚怀若谷！ 感叹，为她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感叹，为她的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因为钟大姐的言传身教，因为二胡班里康老师温厚儒雅的教学，因为二胡班里同学们勤奋向学的氛围，又重新激发起俺对二胡的浓厚兴趣。 天天自觉“读书”，把康老师发的“书”，从头“读”到尾（没教的除外）。 只是，俺驽钝，俺脑残，再勤奋，也“读”不出个名堂来。 但，俺就是有瘾！瘾大得很！“读”不出名堂，又怎的？有钱难买俺乐意😎😎😎😇😇😇！ 老哒，能有兴致学滴儿东西，幸运； 想学二胡，有师傅，有师姐，幸运； 学二胡遇到低谷，有老年大学，有康老师，有同学们，幸运； 这辈子，有一个偶像可以崇拜，幸运。 有幸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