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砍柴是我小时候一项主要的劳动,也是我成长经历中难以磨灭的记忆。在饶桥山里砍柴的往事,总像时光的浮云,不时在眼前飘来荡去。在飘浮的记忆云朵里,我一次次看到自己童年的身影,看见一堆堆整整齐齐码在老家厨房墙边高高的柴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父母当年下放到饶桥公社,爸爸在公社工作,妈妈在粮站上班,我们家就住在一个山坡上的粮站里。山坡后面是群山峻岭,山坡下面是邮电所,那里住着我许多孩提的伙伴。那时没有煤也没有煤气,更没有电器,柴禾是唯一的能源,也是除粮食之外的头等大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当时父母天天忙于上班工作,砍柴这个光荣的任务自然落到我这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身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砍柴便和大人上班一样,贯穿于我们生活的年年岁岁,日日月月,是读书之后的一门必修课,也是一种自觉的劳动行为,不需要父母的安排,放学之后便会在背后腰带上插把明晃晃的柴刀去山上砍柴。上山砍柴,虽然很累,会流汗流血,我却常乐此不疲,情有独钟,而且还不时引以为荣,有一种暖暖的甜甜的感觉在心头萦绕。</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记得第一次砍柴,是小学二年级放暑假时跟着坡下邮电所哥哥们去的。因人小,也没带柴刀,一位哥哥帮我砍了一颗碗口粗的木柴。扛柴下山,十来斤柴禾开始并不重,走一段路后便越来越重,但我想着第一次砍柴一定要争气,要不他们下次就不带我去了,于是只好咬紧牙关,跟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扛回了家。看到母亲赞赏的笑容,自己也感到无尚的光荣和骄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上山砍柴的日子,常常是呼朋引伴而去,三五成群地,只要听哪个伙伴说哪座山上哪个地方的柴多柴好,就会一起去朝那地方走去。到达砍柴的地点,首先是选柴,一般是选那种耐烧耐燃,炭红火力又旺的,而且砍柴的树一般以笔直光滑为好,选到如意的树木,左手握住树干,右手紧握柴刀往离地面约两三公分的根部砍,几刀下来,一棵棵几尺高的树木在连拖带砍中被轻轻放倒;第二步就是修柴,将砍倒的树木剃去所有枝丫;第三步开始理柴,估计砍到够自己肩挑的时候,把东一堆西一堆的柴集中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再把树干一段一段地砍断,熟练之后,所砍的柴往往是长度不差一二,断口均成梅花状,这就是功夫所到之处;最后便是装柴,把砍断后粗细一致,长短一样的木柴整齐地码在挑担里。直到大伙都把柴装好,才一起挑柴下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下山的路很难走,腿脚发胀。肩膀上的柴禾,压得人气喘吁吁。从山上挑一担柴回家,虽然左右肩膀相互交换着挑,也总要在中途歇几次气。有些贪婪的同伴,柴挑得太多,走不到半路,腰腿膨胀挑不动了,只得仓促放下,把多余的柴不忍心地剔除藏进树丛,重新再走。歇肩的地点一般是固定不变的,都是选平整宽敞的地方或是有泉水溪水的地方。把柴平稳放在地上,或咕嘟咕嘟喝上几口泉溪水,或在草坪静坐片刻,或躺在草地闭目养气,那种滋味别提有多美了。歇肩的时间通常是十多分钟,若是同伴中有人掉队,时间会有所拖延,太阳落山后才会到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砍柴的日子其乐无穷,可采花摘果、溪中捉鱼、追兔子掏鸟蛋、河里游泳。在春季上山砍柴,可以拾到美味的蘑菇,穿成一串串地提回家;在夏季上山砍柴,满山摘野果,吃得满嘴流汁,如杨梅、南风子、草莓、猕猴桃等,其味或酸或甜、或苦或涩;在秋季上山砍柴,可以吃到山板栗、野棠梨等,还要装满口袋带回家;在冬季上山砍柴,那就会烧一堆火烤红薯,吃够了才风风火火动手砍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砍柴的日子历经磨难,一次砍柴就是一次磨难的经历,每次砍柴我们的手脚总被荆棘刺破刮伤,或翻陡壁摔伤,或被马蜂蜇伤,但最多的是被刀砍伤。记得有一回砍柴,一失手,刀就砍在我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同伴见后立即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为我包扎,赶紧背我回家,现今大腿上的刀疤,就是当年砍柴留下的烙印。还有一回,学校组织一次集体上山砍柴,由于路途遥远,大家都带好了中午的饭菜,但等到中午吃饭时,我带的饭菜已爬满了蚂蚁,我只好粒米未进,挑着柴下山。边走肚子边叫,小孩子身上能量储存少,走了不长路后就四肢无力,继而眼冒金星,但我咬牙坚持,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下午三点多才回到家,妈妈见我脸色苍白,满身虚汗,赶紧做饭菜给我吃,迄今为止,我感觉那顿饭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香、最可口的饭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直到回南昌上初中离开了山区,也就离开了柴刀,以后一直没有砍过柴。砍柴的日子已像饶桥的小河水向东流去,一去不复返了。多年后回饶桥一次,对着当年砍柴的大山深深遥望,那些自然生长着的树林,连一人高的树木也少见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份葱郁了。尽管岁月磨平了我手上和肩上的层层老茧,可我的血液里依然流淌着大山的养分,骨子里依然积淀着大山赐予的钙质,感情怎么也走不出大山的那个皱折,记忆里依然触觉着那份大自然的神奇和山乡的纯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13年5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