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

王天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高考是农家子弟走出农村的理想。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对绝大多数农家子弟意味着不同人生的开始。这篇散文是回忆我自己高考回家的路上，此文上世纪90年代（具体那一年忘了〉在上饶晚报发表。）

正文：

　　长长的圩堤，随着曲曲弯弯的鄱江不断向前延伸，仿佛望不到边。

这是一条从穷乡僻壤通往饶州古城的路。

　　圩堤上走来一位18岁少年，他一身土气，身着土布衬衫和短裤，肩挑一副不轻的担子，前面是大蛇皮袋，后面是泡桐木箱，这是他高考后第一次回家。也许，这是他求学生涯中的最后一次回家。

无数次从这里走过，他总是带着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心，象滔滔江水，荡起无穷遐思，梦想着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梦想着步入大学的殿堂，梦想着过城里人一样的丰衣足食的生活。可这一次，他的脚步是那么沉重，心底是那么茫然。不想在穷乡僻壤默默无闻一辈子，不敢想象自已名落孙山的后果，一路上，他不知所措，仿佛在和他梦寐以求的“天堂”作永久的告别。

　　夏日的鄱江茫茫一片，阵阵南风吹过，卷起层层细浪，不停地拍打着堤岸，哗哗的响声不绝于耳，象是撞击在他的心头，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在护堤石上坐了下来。

眼前是他少年时常出没的鄱江。他本是个放牛娃，夏天，终日赤条条的浸泡在江中，摸透了饶河的水性，闻惯了江水的气息。短暂放牛的生涯，使他与鄱江结下了不解之缘。

呆呆地望着川流不息江水，任凭江风撩拨他的散发。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年前的景象，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也是在这长长的圩堤上，父亲送他进城读书，考取重点高中了！一只脚踏进了大学门坎了！父子俩有说不出的高兴，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两年后，物是人非，父亲没能履行送他上大学的诺言，含此恨半年前匆匆地离开了人世，想起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想起了父亲的谆谆教导，他暗然无语，任由泪水与江水一起流淌。

挑起了担子，重上圩堤，孤独地走着。他感觉不到肩上的压力，却难以摆脱心底的重负，他的耳边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声音：“考取了大学就穿皮鞋，考不取大学就穿草鞋”，老师说的；“我们家里穷，你要为祖宗争一口气”，父亲说的；“你爹去世后，我们家没有钱让你复读，应届考不取就得回来”，母亲说的。

似是有一根小木棒不停地搅动着他的心，那是对美好前途的渴望，那是对“世界末日”来临的担心。这一趟路，是那么地难走，也许，从此以后锄头扁担将伴随他的一生。对一个心比天高的农村少年来说，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一路上，他不停地回头向饶州古城眺望，可古城已离他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