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胡杨

　　梅雨季节。 窗外，两排高大的香樟树，和五楼齐平。大朵大朵的玉兰花，在油油的绿色中，衬得更加洁白。想起今天，是父亲节。

　　算来，父亲离开我们已八年有余。这些年，我想起父亲的时候很少。一来，我忙着为自己的小家打拼。另外，我很小就离开了父亲，他留给我的印象很少，且大多是成年之后。我仿佛要到记忆里去搜寻。

　　我小时候，父母为了能让女儿跳出农门，忍痛让我成了医生养母的女儿。可能父母从未想过，女儿会因此，怨恨他们很多很多年。因为我的假期里，总是独自看天上的云，地上的河流。或者搬个凳子，静静的看书。农村孩子的快乐童年似乎与我无缘。

　　长大以后，接触了父母，才知道父亲性格温和，沉稳内敛。锤刨钳锯的技术活儿，样样拿手。父亲每星期一，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厂里上班，周末回家，从不休息，大清早挑着母亲种的新鲜蔬菜，去市里卖菜，因为新鲜，所以能卖个好价钱。十几里的路也不叫累。回家后，又常常去聘请的私企干活。甚至装了心脏起搏器后，仍是这样，像骡子一样没日没夜的干。

　　父亲退休多年后，仍然没有闲着。忙着庄稼地里的活儿。种毛豆，种冬瓜，种芝麻。我每次到父母家去，父亲总是卷着裤腿，在田间干活。收获的瓜果蔬菜，总是分成几份给子女们。用母亲的话说，父亲岁数大了，要是再年轻点，旮旮旯旯闲着的地儿，会全部利用起来，种庄稼。

　　父亲最大的快乐，是叫上全部的子女，团聚在身边，一起喝酒。父子几个开怀畅饮，能够喝上几个小时，且不醉。身心的疲惫，工作生活中的挫折，在温馨的家庭氛围中，说说笑笑，烟消云散。

　　父亲长期的劳累，终于病倒了，得的是晚期癌症。在医院接受了两年放疗，脖子乌黑，身上手臂上，插满了各种各样冰冷的管子。整个人只剩一个空架子。让人看着心疼不已。那个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永远定格。以至于我后来想，当初还不如拒绝那样的残忍治疗，在家安安静静的度过最后的岁月。

　 父亲走了，伤痕累累，带着对子女的不舍。他的一生，就像河床里的籽玉一样，历经沧桑，但仍保留着最真实的自我，温润而内敛。父亲心里装的，永远是对家庭的爱，对子女的爱，那份爱，深沉、平凡又简单。

　 树叶枯了，有再绿的时候；花儿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父亲去了，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父亲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短暂；但他留给我们的温暖，一辈子。

下辈子，我们仍然做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