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寿。老爸今年八月就是九十一岁高龄了,他的生活已经越来越简单、需求越来越少、体力越来越小,今天,我即使打电话给他也不便交流……便选取妻子编辑的《翟家大院》之图文祝老人家安康! 《我的老爸》<br> <div> 一转眼,我在外地上学、工作已经31年了,虽然每年都回去探亲,也感觉到爸爸的头发在慢慢地由黑变白,但是离家后爸爸在我心中的印象永远都是他中年时健铄的样子,直到去年,我才明显感到爸爸老了!现在,他已经是83岁高龄了。<br> 我很小的时候就随妈妈和哥哥姐姐们下乡了,爸爸一个人留在城里工作,那时候对爸爸的了解主要从妈妈嘴里得到,冬夜里、油灯下,一个个小故事使爸爸的形象逐渐在我心中形成一座光辉的丰碑。<br> 爸爸是解放前的高小毕业生,在当时已算有文化的人了,四九年,他成为新中国第一代邮电人,第一个岗位是乡邮员。那时的邮政业务主要是收发和投递信件,后来增加了报纸,再后来才出现电话、电报、电传等。爸爸的工作就是将信件分拣捆扎好后,用扁担挑着送到乡下每一个投递点。为了完成任务,每天都得四、五点天不亮就出发,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艰苦的生活、特殊的工作使爸爸练就了一副好脚力,不要说同龄人,就是我跟他一起走路还老赶不上呢。<br> 后来邮电局配备了自行车,爸爸又成为首批骑自行车的邮递员,不仅省力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安全也有了保障。<br>爸爸为人极为真诚,他甚至连生活中很平常的一句假话都说不出口,对单位的事和本职工作真能做到全心全意,加上他有文化,所以很早就在邮电局当了领导。他当领导经常替各个岗位的同事顶班,所以那时的邮政和电信业务,没有他不会的。有一个星期天,他抱着还不会走路的我到单位,不料又有了公事就把我锁在会议室去忙工作了,等忙完工作回家妈妈问孩子哪里去了时,他才想起将我丢在了单位。这便成了姐姐们常讲的笑话。<br></div> 爸爸生性耿直,从不占公家的便宜,他办公室里有电话机、蘸水笔、漂亮的红蓝铅笔,但我家里连一张公用信笺都不会有的,我们上学的草稿本都是包装纸或烟盒纸订的,能让我们受益的只有电话机用废的大电池碳棒,可以当笔在地上练字,还有他穿烂了的邮电标志服改小了让哥哥穿。爸爸的自行车在家里是谁都不能动的,有一次姐姐、哥哥趁他不注意,偷偷将车子推到院外去学骑,他发现后给了好一顿批评。也许是为了弥补对儿女的疼爱,当全家下放到农村后,他先后给大哥、大姐各买了一辆飞鸽和红旗牌自行车。我上中学时,他还给我买了一辆退役处理的永久牌绿色邮政车。<br> 爸爸的有些想法挺可笑。大姐、二哥、我和弟弟,都先后跟他在城里上过学,大部分时间我们自己做饭吃,有时他想带我们到单位职工灶上改善一下生活,也不过是韭菜鸡蛋拌面之类的饭,我们吃多少就付多少粮票和菜票,但爸爸担心因增加了自己的孩子使其他叔叔不够吃了,总要悄悄叮嘱我们不要多吃。<br> 爸爸这一辈子的福气在于遇上了贤淑聪慧的妈妈,又生了七个自强孝顺的儿女,但在工作中也受了不少磨难。<br> 文革开始后,他区区一个县邮电局副局长竟然也被当作“当权派”成为斗争的对象,个别心术不正的同事作为“造反派”揪斗他,押他上街游行,并施以拳脚泄私恨。后来妈妈实在不忍心看他受折磨就劝他逃到乡下躲藏了很长时间才算没有伤筋动骨落下残疾。<br> 社教等运动开始后,爸爸经常到山区农村驻队,与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有一次爸爸骑自行车带我到他所驻的四河公社蔡家河村住了几天,看到村上的人非常敬重爸爸,关系处得很融洽,但是住的土房、土炕,吃的杂粮、野菜真是太清苦了。 <br> 爸爸回家给我们讲,他去过的村子里,有的人家穷得连大人都没有遮丑的衣服,冬天不要说出门,连炕都下不了。他们去访问时,女人裹点破衣服开门,男人就裹着被子跪在炕上迎接他们。每每发现这样的家庭,爸爸都会将自己并不多余的衣服送几件给他们。六、七十年代,绒衣、绒裤是很高级的衣服,妈妈攒了很长时间的钱才给爸爸买了一条绒裤,结果一个大冷天,爸爸竟然穿着单裤回家了,妈妈问绒裤呢,他说送乡里人了……妈妈只好带着既同情乡里人,又心疼丈夫,又可惜好衣服的复杂心情给他赶做了棉裤。<br> 七十年代末,组织部门调爸爸到水电局工作,从事农电网络架设,那时爸爸应该是近五十岁了,但他仍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去各公社、大队,翻山越岭架高压线,为边远的乡村送去光明。直到现在,我每次回老家看见一条条壮观的门字形或伞字形输电线路迤逦在起伏蜿蜒的山川间,就仿佛看到当年爸爸风尘仆仆劳作的身影,一股浓浓的敬意油然而生! 爸爸不会干农活,也不会做饭,但是有其他才艺。其书法受其性格局限缺少灵动,但是骨架和筋肉还是很显笔力的;工作间隙他会将自己的见闻以诗词方式记载下来,或拟人,或状物,充溢着积极乐观的情绪;业余他还有阅读药书的爱好,有时买些草药可以自治头疼脑热;爸爸天生一副好嗓子,身体好、底气足,所以唱曲是伴他一生的闲趣,虽然没经过专业训练,技巧性略显不足,但秦腔《辕门斩子》、《五典坡》等唱段还是很有味儿的。<br><br> 爸爸对我的关心是深沉的,后来知道了“父爱如山”这个词觉得用在他身上最恰当。我上初中二年级时进城读书,和爸爸住在一起,他免不了有时下乡,但走前总会给我买些菜、压些面条放下;我的学习是不用爸爸操心的,他也从不问我功课方面的事情,但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信任,他实际对我的成长在暗中还是很关注的。有一段时间,班上的同学热议新华书店来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非常好,只是量少买不到,需要排长队或找熟人到内部买,我很羡慕个别同学有这套书,但是11元的价钱和购买的难度使我并不敢有什么奢望,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中午回来,爸爸不在房子,而办公桌上竟赫然放着一摞11本崭新的《数理化自学丛书》,顿时我不仅觉得消除了与城里孩子的心理差距,而且更增添了如饥似渴学习的动力。直到我参加工作后,爸爸一次去桂林疗养,还给我带回一本市面上尚不多见的《幼学琼林》,从而使我在传统文化刚刚复苏时较早地了解到尘封多年的“蒙学”内容。<br> 1979年爸爸又重返邮电行业,改革开放的形势和组织的肯定使他精神焕发,不论城里的发行分发点,还是电报电话点,也不论城郊的线务段,还是各乡镇的营业所都有他的身影。然而,历史给家庭造成的影响一直是爸爸无法言说的痛楚,子女的就业和家庭的返城是两个最大的心病。爸爸的秉性决定了他决不会找门路求人解决这些问题,所以在国家退顶政策出来后他做出了无奈的选择……那时他刚51岁。<br> 对于一个有30多年工龄的领导干部来说,突然间变成一介村夫,这要承受多么巨大的心理失重啊!更何况当时正值分田到户不久,一个曾经的城市公职人员,短时间内要适应田间高强度的农活又是多么严峻的挑战!不久,就听说爸爸在冒雨抢收庄稼时受风湿得了腰痛病,在炕上躺了很长时间。不过难以置信的是后来竟康复了,现在,我常常被腰痛困扰,一方面对爸爸当年的痛苦深有体会,一方面又对他老人家报以由衷的敬佩。好在时间不长我们举家返城了,以后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爸爸用带孙子、练书法、读书、侍弄花草、唱自乐班等方式填充自己的生活,直到快80岁,他还能骑着自行车到处游走,如果想去哪个儿女家,拎上包,登上长途车说走就走了。 <br> 前年,爸爸自己感觉走路时手脚有点不听指挥,说话也词不达意,便给大姐念叨了念叨,结果到医院一查竟是早期脑血管梗塞,大夫说幸亏发现早,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爸爸现在又能行动自如了,他对我们讲自己是福大命大,常常看着电视喜剧会象孩子一样笑出声来。<br> 爸爸年轻时没有功夫操心孩子的事,现在老了反而很为我们操心。这个腿疼他惦记,那个心脏不好他着急,我在外地他更多关心的是工作顺利不顺利。2012年春节前,一场大雪突如其来,彻底打乱了我们回家的计划,他打电话劝我们路上不好走就不要回去,但是,当我们一家三口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半走进家门时他的脸笑得象花一样,言不由衷地说不叫回来咋又回来了?<br> 啊,不经意间爸爸进入了耄耋之年,虽然因妈妈的过早离去有时难免孤独,但他依然快乐,我们儿女因有他而温暖,也因他身体硬朗而幸福,我感谢老爸!老爸达观的生活态度也感染着我们。人到中年,对“家”的感受和理解更深了一层,所以我们会常回家看望老爸。<br><br><br> (翟大学写于2013年) 建党100周年即至,老爸应该能得到一枚宝贵的纪念章。祝老爸父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