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性：栾著系列的鲜明特色——评栾照钧先生公文写作与评改实训系列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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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儒

（此文刊载《应用写作》杂志2021年第6期）

出国一年归来，甫至家中，便接到出版社快递来的重达6公斤的皇皇巨著——“栾照钧公文写作与评改实训系列专著”。当即展书浏览，不由得击节赞赏：“好书！实用！”实用，即有实际使用价值。实用性，乃我国著述与实践的优良传统。早在战国时期，《商君书·农战》云：“今世主皆忧其国之危而兵之弱也，而强听说者。说者成伍，烦言饰词，而无实用。主好其辩，不求其实。”轻饰词，重实用，作为主线，历千年而贯穿至今。照钧兄系列专著之实用性，体现于如下诸项。

一、构一体，总分有致

这套系列专著有如一山森林，生机盎然，树树挺拔，枝繁叶茂，总则一体，分而独立。全书卷帙浩繁，体系庞大，约350万字，共分5部，各部均含上下册。

《公文写作规范详解全书》（以下简称“第一部”），集中于公文写作规范。规范，即约定俗成或明文规定的标准。本部书明确规范指向和如何规范，阐发规避非规范的方方面面，为全书的统领与灵魂，具体阐释、实际评改贯穿后4部，而后者又烘托、印证前者，彼此照应，总合一体。

《公文写作综合实训全书》（以下简称“第二部”），焦点聚于公文写作与评改的综合程序与模式。综合，即将分析过的对象或现象之各部分、各属性联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本部书重在“综合”，对所涉原则、方法等8领域问题释疑解惑。

《公文写作实训题解全书》（以下简称“第三部”），是在第一部“规范”辐射下，第二部“综合”基础上展开的具体化操作。针对公文写作、评改的现状，开列源于实践的种种病误，评析，作答，将现实问题消解于学理论、长知识、强技能等操作之中。

《公文写作专题例解全书》（以下简称“第四部”），瞄准公文两大重心构成要素——公文标题与正文结构的普遍问题，详尽解剖。专题，就“专”在针对公文病误多发区、重灾区，展示多方面问题，一一道来，项项剖析，给出答案。

《公文语病实例评改全书》（以下简称“第五部”），实际上是公文评改要素的另一专题——语言错讹。该部对公文用语的各种病误进行系统分类，包括成分多余、成分残缺、语序不当、搭配不当、句式杂糅、不合逻辑、虚词错用，析其性质，明其形式，指其危害，得其结论。语言错讹，为当前公文著述一个突出弊端，几乎无所不在，作者将语病评改列为压阵之作，是得当的、必要的、有力的。

据笔者阅读心得，首先放眼总体，浏览一遍，全局在胸，初步了解总与分、部与部之间的关系，而后再依据问题导向，确定阅读次序，进而捕捉待解问题，自可节约时间成本。由此可见，全书总分有致，相互照应，各有侧重，是在结构运局上的实用性体现。

二、头顶天，上融法规

公文领域法规，是以《党政机关公文处理工作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和相关国标为代表的一系列公文处理文件，第一部《附录》即列出4份；而《说明》中列举了16份，大体勾画出新中国成立后公文法规的兴废轨迹。

法规蕴含理论，理论指导法规。在公文写作、评改、研究领域，法规是指针，是依据，是规则。照钧兄对于法规研究深入，理解透彻，抨击违规乱象犀利。追根溯源，与采用纵横比较、综合概括等科学研究方法直接相关。

第一部中的《绪论》，对于《条例》的科学性、规范性，是从文种使用、公文格式、文本结构、语言表述4方面同以往法规比较中，自然得出的结论。而《绪论》第三部分，从“文种使用”提出的5方面，可见其理解之深；从“文种阐释”的3方面，可见其阐发之细。功深方果硕，梅香自苦寒。鲁迅先生“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了工作上”，为人们树立时不我待、以笔做刀枪的楷模。

作者在公文研究方面，是勤奋执著，分秒必争，日积月累，费尽心血，下足苦功，深耕细作的，以《条例》和国标诸项规定为武器，解剖公文写作方方面面错讹，深入分析点评，讲透因何而错，要人们不仅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改正过来，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三、足踏地，下沉实践

公文写作、评改研究，来不得空中楼阁、水月镜花，必须脚踏实地，深接地气。可以说，离开公文处理实践，研究工作断难进行。栾著系列均源自实践，始于原创，既与东剽西窃的某些“编著”迥然有别，又奠定了自身实用性的坚强基石。

面向实际，集中病误，问题归类，逐一解剖，是作者足踏地的显著特征。以第三部第七章为例，评改病误公文，选取泛行文、下行文、上行文、平行文4种类型，总计多层级机关、事业单位21篇公文，每篇均用如下程序：

列原文，对于明显文字错误以曲线标记；作简析，如此既评且改，自为重点，从标题、主送机关，到正文结构、语言文字，直至发文机关署名、成文日期等，只要问题所在，便无可遁形，且指明错在何处，给出解决办法；示改稿，在评析基础上，出示作者修改稿，为3步骤画上句号。一气呵成的3环节，如同老师修改学生作文一般，慧眼辨识，耐心细致，循循善诱，斩蛇足护龙爪，病误文立转合格文，甚至优秀文。

问题—评析—改正，构成全书主线条，乃作者足踏地的又一特征。这一主线条，贯穿始终，5部全书，部部如此。例如，第四部第九章之第七节，以“主旨依据混杂交错”为专题，共解析7篇例文。其中第5篇文题为《市规划局关于调整内设机构的请示》，列出原文之后，评析部分则具体细致指明错误，包括标题“发文机关不明确”“文种不正确”“事由不确切”，正文“开头段层次异常混乱”“主旨依据混杂交错之弊尤为突出”等，最后示以修改稿，首开尾合。

四、扬正气，针砭时弊

公文研究、著述中的以非为是、积习成弊，早已成为一大公害。作者直面现状，痛心疾首，高声呐喊，其精神难能可贵；倘若明哲保身，屈从压力，不仅著述的实用性无从谈起，更会加剧对读者的误导。扬正气，针砭时弊，应当是栾著系列实用性强的重要体现。

第一部第一编之第四章，即以《避免著述误导》为题，针对文种使用病误开列31条，摘要例举：避免被非法定公文和党政法定公文一样行文的主张所误导，避免被认可滥用公告通告等社会现象的错误阐释和举例所误导，避免被“请示包括呈转性请示”的错误阐释所误导，避免被“在特殊情况下函可灵活变通处理”的阐释所误导，避免被“函具有多向性也可上行和下行”的阐释所误导，避免被沿用已废止规定的错误阐释所误导，等等。

在第二编之第六章，以《摆脱认识误区》为题，针对公文标题病误开列13条，诸如：避免陷入“公文有版头可省略发文机关名称”之误区，避免陷入“转发性通知可省略文种”之误区，避免陷入“介词‘关于’可有可无”之误区，等等。笔锋所向，直指以误为正、误导读者的某些著述，包括权威著作和相关网站中的错讹。

作者对上述现象的关注，非自今日始，早在2012年出版的《公文写作与评改禁忌大全·绪论》中即指出：“公文著作中充斥着不少七拼八凑、错讹严重之作，鱼目混珠、怪异丛生所反映出的文风问题着实令人担忧。”关于公文著作存在的主要问题，该书列举“著作内容语言的雷同酿制赶超时尚的‘成果’”等5项，可谓振聋发聩。

再向前推，作者2003年就已出版52.5万字的《公文病误矫正指南》，当时学界即有人戏称其“挑错大王”；此后随其公文写作与评改专著、专论的逐年增多，更有称之为“公文评改专业户”者，而中国写作学会公文写作专业委员会则评价为“公文评改学研究的代表人物”。

《应用写作》2007开年接续3期连载笔者拙作《公文概念与文种——公文处理正误谈》，文中呼吁“有关方面联手根治这一痼疾，已经刻不容缓了”；编者按语指明：“本刊不时收到读者来信，就此现象提出咨询乃至质疑。”幅面之广，程度之深，于此可见一斑。论及“行文一大病痛”，清代林纾指出：“忌剽袭……‘剽’之为言‘劫’也,‘袭’之为言‘重’也。”他人成果，拿来即用，已与行盗打劫无异。公文著述的错讹日见其多，毒害着一茬茬人，损毁着一代代人，而这些人主要集中于公文工作领域，其负面影响、如此“不平事”已到非断喝不可的程度。

因之，在公文这片森林中，不仅需要啄木鸟，一只只叨毁害虫，更需要杀虫剂，包括采用无人机作业，以扫害除恶，正本清源，还公文界蓝天碧水和清新空气。扶正与祛邪，扬清与激浊，这般双管齐下，正是栾著系列实用性的本质特征，充分展现了作者不唯书唯上、实事求是的风格、风采和风骨。

五、开掘深，精细入微

论及小说题材，“选材要严，开掘要深”，是鲁迅先生的名言之一。此处开掘，是指对作品的题材、人物、生活等，深入探求，充分表现。栾著系列在搜寻资料、深入解析方面，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其一，剖析入木三分。作者评改大量病误公文，投入大气力，并未陷入其中，而是基于海量操作，又跳出实例，上升到理论层面予以升华，帮助人们“望尽天涯路”。

第二部第一编之第五章，题为《深入思考导引》，其中两大课题引人注目：一是对国家级机关不规范公文产生的原因，概括为3点：历史阶段的局限，历史延续性影响，工作中个别失误。二是通过诸多公文病例分析得到的启发，归纳成4条：公文写作实践改进之滞后，是因为公文处理法规的每次修改，都不可能一下子消除以前的影响，实践中的混乱往往导致理论上的混乱，而理论的混乱又反作用于实践；法律法规规章作为最高层次的法定公文，存在诸多语言瑕疵，国家立法工作亟待语言学家、公文学家的参与；公文图书市场和网络环境问题不容忽视，学界人士或抄袭成文，或拼凑成书，许多错讹竟致公文著作与文秘（写作）网站互为源头，这种恶性循环误导的是成千上万读者；大力开展公文评改、公文批评，强化公文评改、公文批评理论研究工作，才能形成遏制学术腐败、促进行业健康发展的良好氛围。显然，上述思考，不仅理论意义突出，而且实践意义重大。

其二，资料比对详尽。资料，即用作参考或依据的材料，在学术研究中的意义非同寻常，而将同类资料相互比对，还可释放出有别于上述功能的奇效。

第三部之第八章，名为《新规题解》，实则比对公文处理新旧规定，只看一项规定，感觉并不明显，然一经比对，印象立马加深，自然大有利于理解、执行。例如，第一节之“一、公文处理概念的表述有何不同”，照录全文：“A.公文处理是包括公文拟制、办理、管理、立卷归档在内的一系列衔接有序的工作。（1996年《条例》第三条）/ B.公文处理指公文的办理、管理、整理（立卷）、归档等一系列相互关联、衔接有序的工作。（2000年《办法》第三条）/ C.公文处理工作是指公文拟制、办理、管理等一系列相互关联、衔接有序的工作。（2012年《条例》第四条）/【辨析】2012年《条例》避免了属种关系的并列，更符合逻辑。”又如，本章之《新数字用法要点及与旧规定不同点》连用第四、第五两节篇幅细作比对，第五节之“二、改变了一至十的整数多用汉字的做法”：“原《数字用法》曾规定：非物理量中的‘整数一至十，如果不是出现在具有统计意义的一组数字中，可以用汉字，但要照顾到上下文，求得局部体例上的一致’。/ 从前面谈到的新规定要点可以看出，2011年《数字用法》对此进行了原则性修改，取消了此项规定。据此，原《数字用法》示例中的‘一个人’也可写成‘1个人’……‘五个百分点’也可写成‘5个百分点’，等等。2011年《数字用法》中也有在这方面两种数字均可使用的类似示例，如‘3倍（三倍）’‘第5个工作日（第五个工作日）’‘第8天（第八天）’‘第4季度（第四季度）’等等。”

其三，注重细微末节。坚持精细入微、踏实求真，反对粗枝大叶、浮光掠影，是学术研究的应有之义。深入公文法规、理论、写作的细微之处，探求其精深奥妙，需要“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勇气，更需“吹尽黄沙始到金”的工夫。作者于精细处用大气力，以下2例或可代表。

第一，对公文标题中事由的病误分析。作为公文标题三要素之一的事由，承担揭示公文主要内容的任务。第四部之第五、第六章，具体分类评改“事由结构不当”“事由含义不当”，仅对“事由含义不当”一项，就分为4节，逐一剖析评改：“事由冗赘繁杂”14例，“事由简而不明”18例，“事由题文不符”19例，“事由动词错谬”32例，具体评改例文，此不赘举。

第二，对句尾助词“的”错用之分类解析。第五部之第七章，是专于《虚词错用语病评改》的，设置《介词“对（对于）错用”》等12节篇幅展示，其中第六节为评改《句尾助词“的”错用》，仅此一微末处便划分为6种类型：顺承关系分句错用“的”，指代对象确定错用“的”，总括施事行为错用“的”，助词煞尾不当错用“的”，不同助词煞尾错用“的”，名词性词组错用“的”。如此研究，可谓细之又细，不要说公文类著作，就是语言类专著，也少见精细到这般程度。

阅读全书，即产生一种基本感觉，天下公文病误几乎一网打尽，不独资料详尽，而且入微探理，令人眼界大开。

六、利于学，问答简明

全书面向多层次公文写作者，特别是基层公文工作者，既宣传以《条例》和国标为统领的众多公文处理规定，又帮助各级公文工作者解决实践中的具体问题。因之，作者采用一以贯之的写作方法，一事一议，一问一答。这同样体现了全书的实用性。

首先，适应生活快节奏，写作短平快。当前，我国已进入新发展阶段，处于“两个百年”交汇期，“十四五”航船起锚，人们生活节奏愈发加快，恨不得一日当作两日用。客观要求主观应时而为，只争朝夕。工作节律加快，为工作充电的学习自然随拍而动。适应蓬勃发展的形势需要，公文著述言简意赅，自是应和时代所需。全书除第一部《绪论》阐发《条例》的历史必然性等文字量稍大之外，各章各题均文字简短，读者检索到特定课题，只需几分钟便可查到要点，获得答案，问题迎刃而解。

其次，设置问题具体细致，所做答案简明扼要。全书所列问题清单，无一例外地源于公文处理实践，问题实在，有根有据，深植厚土，而且分类精细，明确清晰，答案则紧随其后，形成完整的呼应关系。一般公文著作，目录通常文字不多，而此书另辟蹊径，目录详尽，页面繁多，便于读者查阅。以第一部为例，两册除却《附录》计760页，仅目录就达44页，占比高达5.8％。有的页面竟容纳6例公文病误及其评改，问与答同样并无长篇大论，注重短小精悍。

再次，方便读者，看而即懂，知而可用。从全书看，设题海量，界限分明，立得起，站得住，讲得简，说得透，回答精准，直击要害。阅读此书，读者无需耗费更多时间，付出太大精力，一看就明白，一做即合规。对公文工作者而言，5部全书宜随时查阅研读，可谓受用终身的良师益友。

总归上述，“栾照钧公文写作与评改实训系列专著”是不可多得的心血力作。然而，“世人著述，不能无病。”栾著系列虽有瑕疵，毕竟瑕不掩瑜。对于笔者学习中的管窥之见，如书中局部的逻辑关联、排列顺序、内容复叠等，已与照钧兄电话交流。比如，第五部前七章为语病分类评改，其中含多语病综合性实例，有的分散于不同章节作了重复评改；第八章为语病评改综合实训，前五节为分类评改，第六节系多种语病评改。若调整一下，将前七章中的多语病综合性实例移至第八章，再将第八章的分类评改实例融于前七章，则既可做到布局合理，又可压缩部分文字。经与作者沟通，方知第八章的实例为其后期积累，排版后未及作较大调整，以致留下缺憾。笔者以为，尽管类似此误对读者阅读和实用性发挥影响不大，还是应当力求严谨、尽善尽美的。希望全书再版时，适度做调整，合并同类项，精简篇幅，层楼更上。

（作者系中国写作学会公文写作专业委员会原副会长，大连广播电视大学原副校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