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三）

旷野小草

静 夜 思 母

慈母已乘黄鹤去，一朝永别两茫茫。

从此无处诉衷肠，举目四顾心凄凉。

音 容宛在世事非，往事幕幕漫心房。

夜 阑 人静最相思，遁入旧梦会老娘。

吃苦如饴之隆冬捞鱼

　　于都县段屋乡围上村塅子组，三十多年前一个腊月的日子。那年我大概七、八岁，母亲大概四十二、三岁，跟我现在年纪相仿。

年关将近，天冷极了！天空灰蒙蒙的，北风如鞭，凌厉地抽打着大地，发出瘆人的＂咻咻＂声。老人冻得抱着火笼缩成一团，清涕挂在鼻尖欲滴却凝；小孩冻得脸颊通红，手指又红又肿像一根根胡萝卜。落光叶子的树木静立在田野上，裸露的黑灰色枝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偶尔有一两只寒鸦立在枝头，冻得＂啊一一啊一一＂地叫，声音凄惨无力。秋收后的稻茬结满白霜，稻田冻得硬邦邦的，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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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最大的鱼塘边围着一圈人，每个人嘴里都吐着白雾。大人们或蹲或站，兴致勃勃地看干塘，聊闲天，小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大呼小叫。池塘出水口，一架大水车在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脚下欢快地转动，水哗哗地往外流去。

　　池塘里的水越来越少，鱼惊得乱窜，搅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引得岸上一阵阵惊呼。渐渐地，池塘露了底，一池的鱼挤在池塘中间最低处的水洼里欢蹦乱跳，人们的眼里精光四射，心也随着一池鱼活跃了起来，性急的人已经挽起裤腿，捏好袖子做好了下塘抓鱼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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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家一声令下，受邀帮忙抓鱼的人脱掉鞋袜外套，嘴里＂咝－－咝－－＂叫着，佝偻着背，缩手缩脚像在刀尖上跳舞似的下塘去抓鱼。大草鱼、大鲢鱼、大鲤鱼⋯⋯在人们的喊叫声里一条条进入笼子里。主人一年的辛劳换来了大丰收，可以过一个富足的大年了！

眼看着大鱼已经抓完了，不等主人发话，围在岸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下塘抢鱼。（那时生活还比较贫困，村里不成文的规定，不管谁家干塘，放养的大鱼抓完后，野生的杂鱼村里人人都可以捞。）主人急坏了，塘里半斤、几两重的鲫鱼，嘴边长着长须的塘衰（鲇鱼）还没捞完呢！主人大声吆喝着阻止大家，可是谁也不理他，都拼命抢鱼。主人急得抓起一把把塘泥乱甩，满塘的人从头到脚都是泥。可还是无济于事，鱼塘里的鲫鱼、塘衰（鲇鱼）眨眼抢完了。主人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离开。 胆大脸厚，眼疾手快的人很快把鱼篓装满了，个个欢天喜地背着鱼篓，瑟缩着身子，踮着脚尖上岸回家烤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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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鱼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鱼可看了，岸上围观的人抵不住冷，都渐渐走了。平静的鱼塘里还有两个泥人在泥浆里摸鱼。有一个泥人是母亲，另一个是我的三爷爷。母亲和三爷爷老实，脸皮薄，不好意思在主人的喝斥下抢鱼，所以等别人把鱼抢得差不多了，才下的塘。

虽然没有了活蹦乱跳的鲫鱼和塘衰（鲇鱼），别人看不上的小鱼还是不少，其中最多的是一种老家人叫腐逼丝（音）的小鱼，吃起来有点苦苦的味道。母亲像捡豆子似的在泥浆里专心致志地捡着一条条小鱼，有时屏息凝神地弯下腰去在脚底下摸索一阵，然后兴奋地直起腰举着一条巴掌大的鱼给岸上的我看。三爷爷和母亲就这样仔细地，从容地，坦然地从泥浆里捡拾那些漏网之鱼，不用跟人抢，不用担心主人的泥巴砸到自己。三爷爷感觉捡的鱼够了，抵不住严寒先走了。偌大的鱼塘里只乘下母亲一个人了。风呼呼地刮着，岸上的我冻得发抖，我喊：＂妈，好冷，回家去吧。＂母亲一边捞鱼一边说：＂还有好多鱼，再捞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终于上岸了。提着满满一篓鱼，满面笑容。我看见母亲嘴唇紫黑，不住颤抖，上下牙不住打架，＂咯咯＂作响。母亲拉着我的手哆哆嗦嗦地回家，母亲的手真冷呀，像冰条一样！回到家母亲烤了半天火，脸色才好看点，嘴唇也有了血色。母亲把鱼到进大脚盆里。满满一大盆，都是小鱼，夹杂着几条巴掌大的，白花花的！母亲说：＂我们有鱼吃了。＂母亲把鱼洗好，挑了几条大点的鲜吃，其余的小火烘干烤熟，小心存放好，隔一段时间拿点出来，蒜子辣椒一炒，给孩子们改善伙食。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母亲看着脸上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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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苦的年代，母亲想尽办法改善孩子的生活，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只要孩子过得好，再苦的日子母亲心里也是甜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母亲却走了。反思自己竟不曾用母亲抚育孩子用心的万分之一来孝敬母亲，愧疚悔恨之情无法言表！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