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微醺

一棵开花的树

时光微醺

一

常去山林拍花，从山脚一路上山，途中经常好奇各类花草树木，它们就这样交织生存。无论是高大的松柏脚下绿茵茵的小毛草，还是沙棘丛中密匝匝的灌木，还有在南方常见笔直高耸的椰子树和低矮的橡皮树毫无违和感反而相得益彰。也曾在海口人民公园见到一棵榕树紧抱着一棵油棕树。园里的工作人员解释说这是树木寄生现象。榕树的种子落在油棕树上发芽生根，靠吸收油棕树树皮的营养而生长，无论哪方存活或胜出，都会更好的成长，无需人工干预。我猜，这大概是植物界容忍异己的一份深情吧。这份深情亦然如悠悠草木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那些以个人利益居首的同仁，或许你不屑与其同列，可比起那些光说不干的混日子相比，它们坚韧不拔的工作精神不得不令人佩服。在安身于各自的一席之地，又以博大胸怀给彼此空间，就像紧紧相拥的榕树和油棕树，经过生命的缠绕和抗衡后，向人们吐露着刚柔结合之美，除此之余也保有各自的尊容，彼此安好。这种生命的豁达大概就是美的另一种定义吧，倘若双方处于不安和焦虑，恐怕美也荡然无存。

二

初识玉兰，是在西南大学的校园里。正值三月中旬，玉兰在点点绿意中开出大轮的白色花朵，花蕾的外面基部紫红色。一树一树如玉雕的白鸽，正极目远眺欲展翅高飞。玉兰花如“玉雪霓裳”，行有“君子之姿”，味则清新淡雅如兰，亦有“堆银积玉”之富贵。想来，当年我见到的应当是望春玉兰花，人们喜爱她，也把她唤作“望春花”，“辛夷花”。

王维在《辛夷坞》中写到，“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辛夷这个名字一见便让人心生欢喜，又令人费解，我最初看到时，原以为“辛夷”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书中记载有辛夷花名字的由来。传说古代有个名叫秦的举人，患鼻病久治不愈，痛苦不堪还招人嫌，就打算一死了之。后来有朋友劝他何不去外地求医，顺便观光散心，或许病就能医好。在异乡，一个夷族人居住的山村，有一位夷族医生上山采了几朵花蕾给举人煎服，服后，折磨他许久的鼻病竟奇迹般地痊愈了。秦举人感念医师更感念此花，就把花种带回了家乡，馈赠乡里。当乡亲们问及此花为何名，那年正值辛亥年，此花又引自夷人，举人遂脱口而出“辛夷”。很喜欢这段传说，吉祥温暖，寓意感恩之心。

文征明《咏玉兰》中的辛夷花兼具丰腴秾丽和轻盈飘逸之美，集环肥燕瘦于一身，——“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明朝袁宏道《横塘渡》中的辛夷花诉说一段坚贞不渝的浪漫爱情，抑或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呢。——“横塘渡，临水步。郎西来，妾东去。妾家住虹桥，朱门十字路。认取辛夷花，莫过杨梅树。”

三月的西南大学校园勃勃生机，无课时常见一个端着相机的男同学，连续好几天在玉兰树下拍照，寒暄中得知他姓牟学土木建筑，却酷爱摄影，省吃俭用狠下心买了一台佳能。牟同学款款而谈他于玉兰的深爱，每年都拍，几百张下来深得心者不过二三。他说一花一草一菩提，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无论毕业要去向何方，都要把拍摄进行到底。现在的他已在北京某单位就职，也不忘当年的初心，在朋友圈频频打卡花草的世界，匠心之精神亦如玉兰般坚贞。

前几日，在省城海湖新区见到一簇簇紫玉兰，在筹备了整整一个冬天，在时而春寒料峭略带阴霾的五月天，恰到好处地淋漓绽放了，热烈而不失婉约，惹得那一方天空也醉于她的优雅。这份热情点燃了路人的心，让奔走的脚步驻足停留。老人们也把活动的场地移到了玉兰花下，吹拉弹唱翩翩起舞，这般如玉兰凌凌灿烂的生活，怎不令我心生感动，流连忘返？

三

庄子在《庄子•秋水》中说，“夏虫不可语于冰者，井蛙不可语于海者。” 看书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无知，越发觉得雪莱所言极是。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身体力行的旅行，而非在书本里游山玩水。

旅行可以刨开我们的井口，拉大我们头顶天空的尺度，让我们变得谦逊，更加敬畏大自然。据说古代印第安人有个习惯，当身体移动太快时，会停下脚步安营扎寨，耐心等待自己的灵魂前来与身体会和。旅行亦是溶剂，融化我们尘封的瓶盖，而后，脉脉温情会随瓶颈袅袅升起。一个春日的早晨，希望独自去附近走走，毫无准备的出发了。那是个如诸多清晨一样的早晨，带着隔夜的倦容，车开上了高速路。窗外流动着的风景有山有树，半山腰时不时有居民的住所，两边的山坡一会儿黄一片一会儿粉一片。用眼睛记下的这些images一点点充斥着我的内心。不觉间来到一座山林，我深深的呼吸着，却不忍倾吐，生怕我口中的浊气污染了这里的灵秀之气。许多时刻，大自然特有的气质吸引着我，让我走出狭小的视野，去拥抱博大的胸怀，以致反思过往岁月，纠错年轻时的无知和糟糕的品味；去感知天地何其大，大海何其宽，人是何其渺小。相信登高望远是每一个人灵魂深处的夙愿，这大概就是旅行如此魅力无穷，也激起人们不知疲倦为之向往的原因吧！

2021.05.03 /23：26 Mon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