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前段时间衡水中学的高三学生张易峰,因为说“我是一只来自乡下的土猪,立志要拱城里的白菜”,高考前夕收获了10万+条的谩骂。剖析这句话,自我认识、定位精准,来自乡下,带有与生俱来的和成长过程中乡下土印;奋斗目标明确:拱城里的白菜,向城市进军,努力成为自己家的城一世祖。看过张易峰的演讲,自信满满,非常励志,大有渺城里白菜的态势(高考成绩674分,河北省排名228),我也是只来自乡下的土猪,一路不分白菜、土猪,求同存异,和谐共生!</p> <p> 初识塑料“白菜”</p><p>初中就读于仅一操场之隔的峰市中学,街上的白菜同学上学,单程还要比我多走半小时的路程,即使是地主,但土猪还就是土猪。</p><p>30人左右的初一(3)班,大约有六七个街上的,其中四五个男生,永远是班里的主角。没老师的时候,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地在教室游走,有表演戴着高帽游街的;有穿着花衣服表演相亲的;擒拿格斗是最常上演的,慢慢的其他男同学也被带动了一大半,你不加入他们的行列,就成为他们捉弄的对象,无论男女,也无论白菜、土猪。有老师上课的时候,他们不是举手说没听懂,就是举手说尿急尿频,再就是举报谁谁谁,又碰到他胸部了,说是自己正在发育,假装疼得面部扭曲,连班主任的数学课也不例外。有一个中午,我忙着去家对面的“迟鸡坪”,偷摘生产队的板栗,下午第一节班主任的数学课迟到了五分钟,一路急冲,口袋板栗跳跃,掉了一地,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上前哄抢,流亡的板栗吃完,班主任好不容易稳住了秩序,后半节课才开始讲评考卷,我捂着61分的考卷,低着头羞愧了一节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下课老师一走,问同桌,“我迟到,班主任有没有批评我呀?”,坐讲台下第一桌,迟到没可能不被发现的,同桌斜瞪了我一眼,很冲地说“没有,还全班表扬了”,我估摸着她讲反话,一幅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的表情,她又补充道“全班数学就你一个人及格”,果然是考的一片哀鸿遍野!我从小学读到大学,家里从来没人问过我的学习成绩,他们关注母鸡生几只蛋,也不浪费时间问我考多少分,读书全凭喜好、心情。街上白菜同学都居民户,长大直接招工、补员什么的,乡下土猪长大继续当农民,阶层固化,努力似乎毫无意义。</p> <p> 那时候,外宿的我和同学几乎是零交流,上课前一分钟冲进教室,放学秒离开教室,课间10分钟,来回往家跑,菜橱里抓把咸菜吃,或啃条地瓜什么的,据说我被选进校田径队,就是操场上上课的体育老师,发现我天天在操场闪电般来回的跑,饥饿+馋+孤独,成就了我的跑步速度,从初一运动员到大学毕业。</p><p><br></p><p><br></p> <p> 那时候,我对街上不读书的混混白菜,没有太多恶感,甚至还有些羡慕,羡慕他们不用努力也有看得到见的美好未来,羡慕他们敢说、敢做、敢混蛋,活得那么自我、快乐。有他们在,估计我们老师会减寿几年,也不可否认地耽误了我攀登科学高峰,打基础的重要环节,当然有他们在,上课永远没有睡点,惊喜、惊吓交加,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懵懂无知的那年岁,也没觉得特别沉闷、乏味、漫长,而是特逗、特乐,第一桌坐的我,一天回头500次看他们表演,心里笑的花枝乱颤,脸上还要装着湖水般的平静,最好还要夹带些许的厌恶,才能和老师、女同学们的表情一体化,这些对于十二三岁的我来说,容易吗?</p><p><br></p> <p> 那时候,除了上课期间,剩下的都是家务时间,中午、下午放学,挑水、放牛、牧鸭、打猪草等,每天一早,还得挑着一担菜,到街上叫卖。记得有个寒冷冬天的早晨,太冷了,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走动,衣衫单薄的我,独立街头,菜冻熟了,我也冻傻了,眼看着街上一拔一拔的同学,从我身边欢天喜地的上学去,又冷又饿又急,菜没卖完,还剩不少,同班的李玉、张瑜等一群同学,走到我身边时,张瑜拉着我,回到她店门口,缠着她奶奶说“母母,这是我同学,她上学要迟到了,您把她的菜全买了吧”,在张瑜软磨硬泡下,她奶奶把我剩下的食仁豆、萝卜、贵菜都买了。她奶奶开了间小食店,峰市街人流量小,生意不多,把菜全包,估计要亏本,我心里不安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奶奶用干瘦的手摸着我的头,眼睛里满是的慈祥,“快和她们一块上学去吧”,我挑着篮子和她们走一起,心里无比感激、温暖,张瑜和她奶奶,在最冷的冬天,给了我最温暖的一束光,直抵我幼小的心底,有如此白菜同学,何其幸运!</p> <p> 高中在“土猪”群里打滚</p><p>我的高中是城关中学读的,班上39个同学,全“土猪”,主要来自峰市、洪山、仙师、城关、湖雷的,那时大家都很穷,食堂的青菜5分或者1角一份,2角钱一份的猪头皮,要半个月狠下心才吃一次,食堂门口还贴着一幅对联,“撑开肚皮吃饱饭,打起精神读好书”,横幅忘了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想吃啥就啥”,勒紧裤腰带都不够吃的年代,所以也没太多精神读书。</p><p>近点的同学一周回家一趟,带来的除了米,就是一口杯的咸菜。记得家住龙门瑶泉的小郑,带了菜干,每周一吃饭时,都非常纠结,十几个人站一桌吃饭,叫不叫大家吃,纠结;大家吃不吃,还是纠结。不叫大家吃,怕同学说她小气;叫了,又怕自已一周的菜,提前吃完。怕同学吃,又怕同学不吃,怕同学吃,菜就很快完,同学不吃,又担心同学不知道她的菜好吃。高中毕业后,她调侃式吐槽完,我们才知道难为她纠结了。</p><p><br></p><p><br></p><p><br></p> <p> 还有更纠结的,端午节小吴同学回了趟家,带了几个小馒头来,馒头可能是苏打放多了,又硬又苦的,也很快吃完了,教室用功迟回宿舍的小葛,迫不及待地趴到上铺,看还有没有没分完的馒头,馒头没了,倒是发现一小口杯的苦瓜炒肉,她捏了一块还没丢进嘴巴,小吴回来了,老鹰护小鸡地抱着口杯不放,晚饭也没见她拿来吃,我就纳了闷了,那么热的天气,难道还要留着明天吃吗?晚上熄灯后,窗外透过树影,天上新月如钩,地上月色融融,小吴正把口杯塞给班上的一个男生,一个说不要,一个坚持给,原来如此!</p><p><br></p> <p> 我和湖雷的小曾同学都是一个月,甚至更久才回家一次的,饥肠辘辘,周末经常跑到古镇小街,买点五花肉炒榨菜、萝卜干之类的,压的结结实实的一口杯,两人每次都信誓坦坦,一定从上吃到下,不翻不撬,不哄不抢猪油渣,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一两餐就把所有猪油渣,挑的一干二净,剩下的日子都是没有肉味了。有次两人没钱了,吃了一周的豆腐乳,至今我一想起豆腐乳的味,都还有吐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她姐小凤,不时天使般地出现,带来炖好的整只鸡鸭、一整条猪舌头等,那是全世界最香的味道,我们从来都是一分为二,瞬间吃的精光。</p><p> 出来工作了几年,有个暑假,小曾说她姐住院了,命令我一同去探望,吃过她姐送的那么多好吃的,我好意思说不去吗?我挑了一堆贵的水果买,全部被她放回去,她说买最便宜的香蕉就可以了,我挑了一大串,她撕下四五条,把剩下的放了回去,“你不是吧?小样,这么为我省钱”,她说她姐病着,不会吃,拿去也是别人吃,我不好意思拿,只好她自己拎着,不曾想,那天一别,竟然是永别,永远怀念小凤姐姐送的美食,永远怀念小凤姐姐天使般的笑容。</p><p><br></p> <p> 那时最喜欢跟着小余,去她大亩叔家洗澡,洗澡完,可以吃点刚蒸好的地瓜、芋头什么的,尤其是春节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每次去大亩叔都会问我们,要不要吃年糕,小余红着脸不吭声,或者小小声地说“不要”,我都是大声回应说“要”,其实大亩叔在问时,已经拿着刀在切了,小口小口地吃回到学校,一路的甜蜜和欢喜。</p><p> 24人一个宿舍,周末都几乎不回家的,周六晚上的传统项目,就是听我讲故事,从七八点开讲,连续讲六七个小时,讲什么《北大荒》、《小月本纪》、《基督山伯爵》…,当时课外书极其匮乏,我大哥很文艺,订了一份《收获》的杂志,我几乎没有漏读过一个字。连续讲的口干舌燥的,她们摸黑起来,打水桶存着明天刷牙洗脸的水给我喝,不时地喝到头发、纸屑什么的;饿了,她们又给我水喝,喝得我频频上厕所,她们至少三四个人陪着去,冬天一趟趟走二三十米上厕所,太冷了,忘记是谁,捡了只古井吊水的一个篮球水桶,作为我的专属尿桶,很奇怪当初在宿舍尿尿,怎么不怯场呢?每次都讲到我失声,她们才放过我,到暑假,她们欲知后事如何,只好到峰市找我,抱着我说的书,兴高彩烈回去后,抱怨书没我讲的有意思。高考填志愿时,她们一律叫我填师字类的,都说我不教书,愧对我的天赋,俗话说“前世杀猪,这辈子被罚教书”,明明我前世没杀猪,却被她们忽悠,教了一辈子书,其实是家里太穷,读师大有较高的生活补助。</p> <p> 大学,猪立白菜群!</p><p>我的大学四年,是在长安山的福建师范大学度过的,师大正大门一进,校园大道两边齐刷刷的芒果树,一直延伸到文科,一到夏天挂满了蜜汁欲滴的芒果,每次经过,都是一步一咽口水地过,往左一拐上个坡度65,长度约300米的坡到体育系对面的小卖部,两旁是师大随处可见的,高大伟岸的白玉兰树,一年四季几乎整个校园都浸润在玉兰花香中,那时候用的是兰兰蛋白香波的洗发水,从头到脚都是玉兰花的香,体育系和化学系之间,有种黄色大朵的花,香的突兀、厚重、迷醉,让人想不顾一切拥抱、独占这种香味。缓坡而上,穿插在玉兰树中的还有龙眼树、扬梅树、桃树,随意一条小径,一个转角就可能遭遇一树熟到刚好的龙眼或桃子,不摘点吃,简直愧对大自然的厚爱,大道右侧的老图书馆门前,有几株又大又老的树,开着紫色的花,每年三四月份,斜风、微雨、薄雾、满地紫花,清幽、忧郁,感觉除了神秘、浪漫外,还有些忧伤,耳边自动播放《葬花吟》。平路直走,三号楼旁边是一大片纵横排列有序的人造林,高大、挺拔、粗旷,好像一群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一样有型有味,一到秋冬季节,清洁工这一堆哪一堆地烧着落叶,烟浓叶香味重,上课前从边门买几条地瓜埋进去,一下课忙着吃烤地瓜,吃完脸上除了眉毛不黑,剩下全乌。沿着校园大道继续上到坡顶,左拐是14号楼历史系、15号楼政教系,右拐可以看见长安山公园的拱门,长安山公园树大林茂,果树多多,有个周末几个高中同学上去玩,一同学出去小解一下,带回一捧扬梅,吃完再跟着去,天呀,满树通红无人晓,还是那泡尿拉的好,否则便宜山上小鸟、老鼠什么的。福师大非常古老,建筑古老、树也古老,图书馆的书更古老,还叫我们历史系的,读没有标点、没有段落的线装书,我没有闻到书香味,不时被潮湿的霉味曛得头晕目眩,只能假装上厕所,出门外对着满地紫花,发一会儿呆。</p><p><br></p> <p class="ql-block"> 大学宿舍一共七人,除我是“土猪”外,剩下的都是肤白貌美的“白菜”,宿舍吃的东西都是公共的,每学期开学,她们都带来一堆好吃的,桌上堆着不雅观,也怕被老鼠、蟑螂惦记,用个大水捅装着,悬挂在宿舍的中央,每餐食堂吃完,回来再摆出来吃一通,两三个月吃完后,就轮到我上场,把家里带来的唯一东西—— 木薯粉加上鸡蛋搅拌均匀,用平底锅烤,香的让隔壁宿舍的疯狂。木薯粉也折腾完了,她们家后寄的还没有到位前,大多用快速面或者楼下3.5元一个的面包凑合,谁泡一包快速面,都是七个汤匙同下,一个面包一开,也是七只手都抓一把,吃的不痛不痒,馋虫咆哮,怎么可能刹住车呢?只能通过猜手指,派代表去再买,偶尔晚上22点后,铁门锁了,集体嘴衔汤匙,爬铁门出去夜宵。春季,我年年上高盖山摘花壳笋,去城铺头市场买五花肉、酸菜一起煮着吃。有时集体包韭菜饺子,还加上少许的姜,以为味道会很怪,没想到特别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上大学时最好的一件衣服,是三姐结婚时,姐夫给姐姐买的蓝格子大衣,姐姐舍不得穿送我,我一个月30元的生活费(她们都是70–100元),几乎是省不下钱买衣服的,她们不时拿一件新衣服出来,叫大家试穿,说谁穿着好看就送谁,一条白色牛仔裤,都说我穿最好看,一件小方格衬衫,一套裙子……怎么可能每次都是我穿着好看呢?她们一致说我身材匀称,后面我想是因为她们想送我衣服,又怕伤了“土猪”的自尊而已,我都心存感恩,愉快接受,心里暗暗发誓,等有能力,我也努力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们宿舍,没人化妆,除了天生丽质外,主要是忙于泡图书馆、运动、听歌,录音机里排行版第一名的歌,总是当天就学会。干什么都是集体行动,闽江一日游,指着蓝天下翻滚的金黄色的稻浪,来自鼓浪屿的学霸老范问我是什么,我被雷懵了,“我们吃的稻米呀”,“怎么可能呢?那是白色的呀”,我摘了一粒谷子,掀开了它的外衣,她才终于信了。有次组织骑自行车去农学院沙滩玩,鼓浪屿只能步行的,临时突击教老范骑车,还好她脑子聪明,腿又长,一学就会,选了一辆最矮的林玲的车给她,第二天上山路下坡,她跟着林玲收录机里,放着童安格高吭的《跟我来》,直接撞到坡底的商店里,乖乖,还好人没事,柜台玻璃也没事,才想起昨天忘了教她刹车,以为她人高,会用鞋刹。</p> <p> 生活用品我们基本上在师大边门学生街买,有次买拖鞋,宿舍第一个去买是4.7元,第二个再去是4.5元,我第三个再去,开始老板说5元,知道价钱还叫高,我觉得好笑,他看我笑,又说4.5元亏本价卖我,我觉的更好笑,一句话没说,就到了她们买的最低价,看我还笑,老板又说“4元,跳楼价卖你了”,我立马付钱,一路笑着回去,她们根本不信,我一个字没说就砍到4元。</p><p><br></p> <p><br></p><p> 偶尔也会去台江码头,商品批发市场去淘点东西,比如夏天的丝袜,坏的很快,批发更划算,一般来说十双起批,有次看两个年轻的福州土著姑娘,一句福州话一句普通话地,和老依姆讨价还价了半天,好不容易从2元一双,讲到1.8元,最后1.5元一双成交了20双,她们一走开,我拿了10双,给了15元,转身离开时,老依母塞回5元给我,我呆了好一会儿,错愕地问她“为什么?”,“还不是看你傻,不会讲价”,晕乎乎的回到宿舍,照了半天镜子,我哪里傻了?以前不经意听到男同学宿友对他说“为什么追她,她看起来傻傻的”,当时我心里在说“你大爷的,你才傻傻的,你全家都傻傻的”。</p> <p>其实,人的出生,我们是无法选择的;一路会遇见“白菜”还是“土猪”,也是我们无法预知的,但留在谁身边,把谁珍藏在心底却是我们可以选择的。</p><p>每个人的出身、成长环境不一样,所以每个人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无论你承不承认,差异是永远存在的。友情、亲情、爱情的相处模式,都是求同存异,我爱你,不是你没有短板,也不是我有多完美,而是我明白你的短板、包容你的短板,也因为你的短板,才更明白你有多优秀,才更清𥇦地认识自己、完美自己,见其贤而思齐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