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回忆

飞空九点

夏天来了，我喜欢把自己的旧东西翻出来看看、晒晒，整理一下准备过夏……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在哈尔滨市的一张老照片，六十多年过去了，这张照片一直都沉睡在我们家的影集夹层里。我真是大喜过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这是不是送给我的父亲节礼物呢？！！我默默的看着它、看着自己的父亲年轻时的样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是父亲转业到黑龙江省委的时候，和自己几个一起转业到省委的战友们的合影。时间是1960年5月23日。算算时间，来到哈市已经快半年的了，大家为什么照这张照片？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我们几家人一起去顾乡饭店吃年夜饭，那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在哈尔滨市的顾乡饭店，几十口人浩浩荡荡的，大人孩子都去了，不知道现在叔叔阿姨家的弟弟妹妹们还记得当年的情景吗？ 我因此写了一篇纪念文章，题目是：童年记忆一一顾乡饭店 脱下军装的叔叔们都争先恐后的抢着大年初一请客，几个叔叔还划拳看看谁赢，因为我父亲请大家吃的是大年三十晚上的这顿年夜饭，所以父亲没有参与叔叔们的划拳，边吃着边看着叔叔们划拳行令，争先恐后的请客。最后几位叔叔自动排好了队，一直排到大年初三。想想那时候的场景真的很让我感动。 我因为自己第一次吃大马哈鱼，而记住了这次几家人的三十晚上的聚餐。父亲请客，点的菜都是东北人的特色美食，特别是《红烧大马哈鱼》，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经历的美食。 在哈市中央大街上，我们一家人每天都会在晚饭后出门散步，我会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讲父亲南征北战的经历，我也从父亲的嘴里知道了，哈市有用英雄名字命名的街道和公园，父亲在我小的时候送给我一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外号，就是我总爱向父亲提问题，母亲最害怕我没完没了的提问题，我选择了父亲。 我从小在部队托儿所里长大，说话有点大舌头。妈妈担心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这样子。父亲说：我们做父母的要多同孩子沟通和交流，让她的话言表达能不断提高，也许慢慢的就会好起来。万分感谢父亲的教诲和呵护，我上小学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了。 1961年的冬天，我们全家人准备去大庆油田之前，父亲的老战友们为我们一家人送行。同桌的小妹妹说：姐姐，我的爸爸妈妈都说你是志愿军的女儿，我为什么不是呢？我说：因为我是在朝鲜前线的坑道里有的，生我的时候父亲还在朝鲜。我父亲是1957年春节前回国的，志愿军最后撤离是1958年。你出生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回国了，所以你是军队的女儿，而不是志愿军的女儿。 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他们用惊喜的目光看着我，心里想说这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而且什么事都知道。父亲也向我投来了欣喜的目光，好像说：孺子可教也。席间父亲说让我给大家唱一首歌，留作纪念。我就站起身来，亮了一亮自己的噪音，唱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这是父亲教我唱的歌，当我清脆悦耳的童音响起来的时候，叔叔阿姨们都激动的瞪大眼睛，拚命地鼓起掌来，都夸我唱的好听，说父亲培养了一个小歌唱家。 记得有一天下班回家，父亲的脖子上系着鲜艳的红领巾。我忙问怎么回事？父亲说：他被学校请去讲战斗故事，在这之前少先队员们给他佩戴上了红领巾，父亲的记忆力真好，一句一句的教我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当我的童声从心底里发出之后，父亲听呆了……父亲说：你清脆悦耳的童音非常动听，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好的乐感，长大了就不要去唱歌了，还是好好学习吧。然后严肃的说：红领巾今后交给你来保管，一直到我加入少年先锋队。 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也是棋友。一有时间他们就会聚在一起下象棋，他们几个人都不是父亲的对手，屡败屡战的叔叔们都买了有关象棋的书，父亲一接到通知下棋，就知道他们又在书本里学会了一些战略战术。 一有机会就杀一盘棋的棋友们，都是山东老乡，操着地地道道的家乡话下象棋，还真有点看头和乐趣。我星期天一般都是小观众。父亲在部队的时候就是下棋高手，来到哈尔滨后还是高手，叔叔们都很喜欢同父亲下棋，同高手下棋每次都有一点点收获，父亲笑着说：我不收你们的学费了，免费交流，你们也要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棋艺水平呀。 我好奇的问妈妈：他们为什么一休息就下棋呢？妈妈说：你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就是喜欢下棋了，还有读书、买书。我们家最多的就是父亲的书籍，我也是第一次在家里看到马克思的《资本论》；《马克思恩克斯全集》；《列宁全集》《国家与革命》等等。而且都是厚厚的硬皮精装本，它们随着我们家一起转战南北，后来弟弟改学了经济学，这些书随他一起进京，见证他著书立传。现在想想父亲好像是为弟弟进行启蒙教育，弟弟小时候就指着厚厚的《资本论》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写这么厚的书。我当时真的以为弟弟是童言可笑至极！没有想到的是，长大后梦想成真了…… 哈尔滨的夏天来啦，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一起去松花江江边游泳，我们小字辈都在江边覌看，父亲不但会游好几种泳姿，而且也比几位叔叔泳的快。每当父亲第一游出水面，我都会鼓掌为父亲叫好。父亲对我说：我看到一个还没你大的小女孩，游泳游的真好。我低下头说：我就是一个旱鸭子，到水里腿就抽筋。 哈市的夏天真的很炎热，弟弟喊着热死了，我要吃冰棍。父亲给我钱让我去中央大街上的马迭尓宾馆买冰棍，我拿着一个小锅用小棉被包裹着，跑步去排队买马迭尔冰棍，跑回家的时候，热的我一头汗，我把冰棍放在一个碗里等着它化了再吃。父亲说我这是在吃冰激淋。弟弟也学我的样子，我们姐弟俩人把冰棍吃成了冰激淋。 我们家当时住在哈市南岗区花园街125号，省委招待所。门前就是大直街，出门右手边是苏联领事馆，沿着大直街一直往左手边走下去就看到一所大学，这就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父亲指着哈工大对我和弟弟说，你们长大后都要到这所学校去读书，我想当工程师的父亲。 我跑到学校门口，用手轻轻摸着校牌，把它记住了。我和弟弟成年之后都上了工科院校，我当上工程师后第一个告诉的就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没有等到我评上高级工程师职称，就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我。 哈尔滨的冬天真的很冷很冷，但是我却觉得自己很开心。家里有暖气，马迭尔冰棍像迷一样吸引着我。父亲不让我冬天吃，说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个够，我小时候很喜欢父亲，总愿意缠着他，让他给我讲故事，讲笑话，讲述山东老家的点点滴滴，每次父亲都会有求必应。 现在看到照片上，父亲身穿旧军装，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有军人的风度和气质。我一直都在认真的看着照片，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自己还自言自语的说：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我才发现了这张照片，我真的很想说，这一定是上天的眷顾，让我在有生之年再次看到自己父亲年轻时的形象，太开心啦！ 父亲一定是怕自己的女儿忘记了父亲，忘记了父亲节，才会在父亲节来临之前与我会面，看着看着两行热泪盈眶……如果父亲健在的话，已经是百岁的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行走在暮年，越是垂垂老矣，越是怀念自己的童年时光，怀念自己的父亲和亲人。 父亲曾经说：他这一生干了几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投笔从戎，参加八路军，打跑了日本鬼子。解放了全中国；第二件事就是抗美援朝，打败了美国鬼子；第三件事就是支援大庆油田建设。 我曾对病重的父亲说：父亲一生家庭和睦、生活幸福；一双儿女，学有成就。父亲笑着说：这都是你妈妈的功劳。这就是父亲，从来都不夸自己，最喜欢表扬他人。看到父亲和他的战友们的老照片，让我回忆起我的童年生活，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真是太美好了，还有慈祥、可亲、可敬的父亲谆谆教导和陪伴…… 愿老父亲在天之灵可以幸福、快乐，永远健康平安！女儿祝您父亲节快乐！ 图片自家珍藏文字：飞空九点音乐：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