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之恋：梦溪圆荷

孚遊

和顺之恋：梦溪圆荷

 

6月至8月，在和顺看夏雨荷。

大都阵雨，间或晴朗。云卷云舒，蓝田如黛，虹桥流水，人家水墨。阳光，雨丝，彩虹，雾岚；团团簇簇，圆荷凝珠，花灿辰星。

 

常去看荷有七处。中间在双虹桥之间，田畔。东边在野鸭湖，大片湿地，陷河。西边，一处近黄果树洗衣亭，一处在张氏宗祠旁。

 

最中间的是图书馆前双虹桥边的荷塘，原先曾是益群中学游泳池。水中央就是纪念第一任校长寸树声的雨洲亭，围绕荷塘一圈的火山石路叫秋农路，是为纪念第二任校长李祖华（字秋农），春播秋收，四季如织。绕行其中，杨柳依垂，影随风摇。斑驳的火山石围栏内大叶榕叶厚似伞，几株紫薇弯曲如虬，黄枝丫如臂膀交错，如琫如簪的粉黛绾髻成云，雨花湿濡一地。简易的一条九曲桥连接着石板路和亭子，入口处耸立着篆文刻写的“阳温登兴修水利新碑”，记录了桥头老爷寸玉的事迹。只有这里的荷花是重瓣的，雍容华丽又不失清雅。宴坐于亭，荷风徐来，氤氲缕香。彷佛自己已化荷作蝶，空水天光，日影渐虚。

田畔约十亩，与大片秧田连接。踏着泥和水可以沿着一条依稀的小田埂走进去。荷顶过人，惊起白鹭。呼吸着荷花的呼吸，我醉了。那片落瓣，是月下箫笛的气息，从前世旋转飘零。莲托之上，是跨越天地的彩虹。

我来了，你在吗？不为佛前那盏灯，也不为真言。只要，你在。

 

远山黛如幔，近荷水脉脉。凭栏尽芳菲，闲庭自信步。野鸭湖上，云光散漫，野鸭穿梭。唯见蓑衣舟侧，荷叶团团，花炬灼灼。“远山茫苍苍，近水何悠然。万家坡陀下，绝胜小苏杭。”曾在和顺隐居了大半年的民国代总理李根源对和顺钟爱有加，想来正是此时荷叶翻动，摇动了他的心旌。

走过岸堤，没入湿地，荷田平展无际，绿野仙踪。从高处的尹家坡看下去，是一幅巨大的绿毯，烟柳缀边。这大片的荷田花不多，荷叶茂密，主要是产藕。徜徉其中，森绿盎然，荷香缭绕。不时，鸭子一群从荷底游过，叶上水珠晃荡，倏然凌空飘落。伫立荷旁，竟是万籁俱寂，不生不灭。

 

三和河西走，黄果树巷下，衣槌啪啪，水流淙淙。水边一方荷塘，塘边斜摆着一间棕褐色的老木屋，木架上瓜藤蔓爬。三面被秧田围绕。就像拉展的绿布突然冒出了水闪出了光，使人眼前一亮：隐秘着这样的净处，安静若初！但见荷花静静伸出田头与世界对视，不远不近，无染无杂，芳心自许。原来，你一直都在。

 

相距不远的张家坡，面对宗祠的右边有一个池塘，荷花就绽放在民居的墙边。听说好几年前，宗祠左边也是一个池塘。都长满了荷花。所在地形为牛头状，宗祠为颅，两边是眼。门前接水，连绵田野，案山沉稳，可执牛耳尔。可能就是这样风水好地德被福泽，张氏一族在和顺的历史上就涌现了第一代翡翠大王张宝庭和清代最后举人张砺等赫赫人杰。不幸的是，左眼池塘却被其时的县官带人填埋，消失了。填埋的理由竟是不好看！这个人和张家有仇吗?令人惊讶的是，张家竟无能阻止反对，是眼睁睁看着被填的，说起来轻描淡写，好像这事没有发生过，这池塘就没存在过！他们接受一切的发生和结果，不恼不喜。既来之，则安之。生活，在继续。外面的变化怎么也改变不了内心的光明，它无处不闪耀。这种淡定和从容似乎就是荷塘的转化。

那一片荒了，再后来就变成了停车场。十年后有一天，张家后人告诉我，荷塘要重新恢复了，因为它的眼睛就没闭过。说得也是云淡风轻。哦，是这样。荷塘几乎就是与和顺的住民们相生相合，推窗就见月，梦中也闻香。荷面相映，乡民们经常在此驻足流连，他们垂钓，谈天说地，也会很自然和舒服地相对无言。荷塘，一直就和他们相伴，一直在煜煜生辉。

 

梦溪生花犹与天地共往来，圆荷凝珠时空立方任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