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沟往事（60）

西部秦风

    天濛濛亮，盈盈娃家的窑背坡坡上，在黎明的星光下，隐约看见几个身影在移动，当走出塬口的时候，几个人的剪影，形成了一副美丽的剪影。没有相机的捕捉，只是留在西沟垫坊下的一段美好时光。

   刚娃哥考上大学了，他是西沟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了乾县师范，原则上说他从那一刻起，奏是国家的人了。全村人都为之高兴和庆祝。也给下一代上学的孩子们树立了一个榜样。最吝的盈盈娃，他大哥考上大学了以后，走路都挽八字步。其实也不是，都是别人的心里在作怪。从刚娃哥考上大学后，西沟上学的大娃和碎娃，都无形的有了压力……

　　刚娃哥的榜（通知书，过去考上进士状元的叫中榜）是学校给送到屋里的。石虎伯和巧莲娘热情的款待了前来送榜老师，做了两碗挂面打鸡蛋。石虎伯迫不及待在窑后头的罐罐里，拿出了一鞭百子头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在大门口放了起来……

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在这个世代为农的山村，就像炸了锅，茶余饭后都是谈论的话题，说刚娃灵，跟了他达了，说刚娃，上进心强，还有说碰毛毛运气的，唉，说啥的都有。超强的议论一直到他上学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不管怎么说，对家里有娃上学的大人来说，心里的滋味，各有各的不一样。

开学前几天，亲戚和隔壁邻舍的人都来给娃送行，有拿鸡蛋的，有拿挂面的，有拿白糖的，有拿饼干的。都是把屋里最好的东西拿来，为之祝贺。寒暄叮咛，去了好好学习，把身体弄好，不要叫屋里操心……。

盈盈娃这几天出去耍，都拿着煮鸡蛋，有时候还拿两个，吃的时候还拿出用纸包的一捏捏盐，蘸着吃。偶尔还给爱侠，娟娃掰一点，看着人家吃的津津有味，一起耍的娃都走了，只有吃鸡蛋的几个和她一起耍。不过第二天大家都又找她去耍，她就像一个高傲的公主，有时候也很大方，施舍着她从屋里拿出来的饼干，一个人一片，有圆的，有方的，大家都小心的用舌头舔着，牙齿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咬着这很难吃到的这甜甜的洋饼干，嗅闻着的奶油味道，生怕早早的吃完……

　　刚娃哥考上学了，村里沸腾着。一个村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在开学的头两天，石虎伯激动的把没有出槽的黑克朗猪给杀了 。巧莲娘借桌子，借碗，借电壶，借板凳……，屋里待客啥都要从左邻右舍哪里借，并做上记号，日后好还。于是，请来村里做饭的老把式厨子，下油锅，炸丸子。

这是他们家的一件大事。这天，他家窑前特别的热闹，村里人也都搭了份子钱，有一块的，两块的，也有五毛的，还有拿鸡蛋的。不管怎样，西沟人们都表达着这一份祝福。

由于生活条件的限制，七星剑（就是三碗四盘子，七种菜，故而叫七星剑）准备了十几桌。在公社的代销店买了十几瓶城固特曲。席间，五魁首六六六的行酒令声高高低低，好不热闹。这天，石虎伯喝醉了，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由于村里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过喜事了，席上的菜是一扫而空，最后还没够，自己人还没坐上席。

童年的回忆总是支离破碎，无邪的话无邪的事，总在萦绕。

刚娃哥上学走的头天晚上，窑里集满了人，巧莲娘把煤油灯的捻子挑的特别长，屋里比平时亮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说着闲话。厨房窑里，风箱在吧嗒吧嗒的响，石子在锅里烧的通红，面饼在石头中间受热，膨胀，一个个喷香的打馍也接二连三的出锅了（就是石子馍，当地人叫打馍），不一会，筛子里摞了老高一摞。

　　巧莲娘拿上一摞打馍到窑里，让串门的人都尝，人们拉着闲话吃着打馍，热闹的氛围一直到后半夜，一瓶灯油烧完的时候，大家才陆续散去。

人们闲谝的时候，盈盈娃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没有大人们的喜悦心情，闷闷不乐的，手里拿一根树枝，把门口的地面戳了一个大窟窿。因为明天大哥就要去外地上学了，她是舍不得，也不知道外地是个啥样子，是不是和西沟小学一样……临睡觉前，她再三给石虎伯说明早上也要送大哥去上学，石虎伯答应了。

　　

一家人都在迷迷糊糊的没睡好，鸡觉三遍的时候，大家都起来了，巧莲娘已经煮好了一锅鸡蛋，给刚娃哥提包里装上。这时，隔壁的民叔也过来帮忙拿东西。一行人从塬口走过，这道美好而又饱含希望的画面，我不知道是不是一道与生命抗争的画面。

第二天当盈盈娃起炕的时候，大哥已经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她哭着闹着拍打着巧莲娘，她又跑到原口，看着远处长长的大路，无奈的在抽泣……

　　不省事的盈盈娃二哥，大家都叫他二强，链子枪打的好，弹弓打的好。

夏季，西沟的人出门上地的时候，都用小点的瓦罐提着一罐罐水，罐罐口放一个碗，正好把罐子盖住，上地渴的拿下碗，把罐罐里的凉白开倒到碗里喝。不省事的二强，拿着弹弓，正好看见北头上地的保民叔和凤娥姨，凤娥姨一手提着草笼，一手提着水罐罐。二强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咣当一声，把风娥姨的水罐罐给打碎了。二强正得意的时候，气急败坏的凤娥姨骂着就追过来，吓的二强撒腿就跑，顺着下河里的大路上飞奔，凤娥姨在后面追。凤娥姨跑了几步就不在去追了。叫嚷着，碎灾娃子，不要叫我把你逮住，逮住把你屎不打出来了。二强吓的一个劲的跑。一直跑到河里，围着芋子园转悠了半天，才从栓家窑背上偷偷的跑回家。

　　好不容易回家了，石虎伯一脚又把他给踢出了大门。盈盈娃的从厨房偷了个蒸馍，悄悄的藏在袖筒里，跑出来给藏在大平家门背后的二哥。

后来问二强，他说，那天的那个冷蒸馍香的很，以后在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冷蒸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