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潦草结束应付式的中餐，在校园里背手踱步，因为这个动作常被年长的同事取笑，说我未老先衰，老态龙钟之类。我倒是不介意这样的说法，毕竟在这满是洋溢青春之色的校园里，在活泼好动的学生眼里确是“老人”一个了。 无意识地走到了校园偏僻的角落，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一排排整齐有序的书架，才恍然醒悟过来——这原来是学校的图书室。图书室放在落寞的一角是有原因的，我想也是刻意的。中学的老师里除了教语文的怕是没有几个会在课堂里看到学生翻阅课外书籍而保持愉悦的笑脸，纵然在各个节点上都提倡中学生要加大课外阅读的量，真正的实际却是学生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光顾他们喜欢的书籍，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等等早已发光了他们的课后时间，恨不能分身去完成各科作业。故而两间教室大的图书室里寥寥数人，倒也显得格外安静，很是符合图书室的氛围要求。不必深思只需想想，这是何等悲哀的事啊！ 从图书室里借了一本老舍的《骆驼祥子》一本朱自清的散文集选。我是教化学的，对于文学彻彻底底的是一位门外汉，仅仅有着学生时代为数不多应付考试的知识，多年过去已经悉数还给了授课的老师了。至识字起我就有摘抄一些优美文句的习惯，时而翻阅一些书籍，没有特定的作家，没有特定的书籍类型，随手抓到的报纸杂志也能看上一小会儿。朱自清文字的绮丽奢华、雍容典雅自不必多说，肯定爱不释手。<br>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我看到《春晖的一月》标题时的第一感想，细读之后不得不苦笑自己的孤陋寡闻。原来写的是26岁的朱自清在春晖中学一个月的见闻所想，区别于以往的文字别致、细腻，沉浸在本色自然、质朴平实的叙说里，可以说是耳目一新，真诚感动了一番。情不自禁地从头至尾，再从头至尾连读了三遍，仍然意犹未尽。或许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吧！轻易地从字眼里找到一些熟悉的情景，感同身受的内心表达。 原来我从教已经十年了。<br> 2011年大学毕业，带着正值青春的热烈来到一个叫做河蓬的乡镇，一个极偏僻的地方，后来却变成了我寄存思念的居所，安放平和的梦乡。想想也是，任何一个阡陌之地居住久了不就是故乡么？何况这是我就职的首站，我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最浓郁的青春都留在了这里；我和妻子虽不是在这里相识相知，却是在这里连理成枝、生儿育女，这一方并不富饶的山山水水馈赠给我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怀揣一颗感恩的心去感受周边，再是清苦平淡的生活也充满闲适、知足、益趣和幸福。 我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人，在河蓬的六年时间里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与学生们的朝夕相处，面对同样单纯却朝气蓬勃的学生让我感到无所畏惧和对未知的踊跃探索。站在三尺讲台上挥洒自我是一种极致的享受，没有琐事烦心的牵绊，没有层层指示的重压，就不需要思虑过多，倾囊相授就好。唯有一丝小小的担忧，便是这一群群成长在静幽乡村的孩子能否较好地去适应将来的城市生活，环境的关系使他他们质朴、善良、勇敢且吃的苦，仅有这些品质是无法在竞争激烈的城市里立足的。乡村的诱惑少，很难养成坚毅的定力，一旦入城面对霓虹酒绿、五光十色难免误入歧途，从而迷失自我。只有不断地鼓励他们，不管是否还在校园里切莫放弃学习，只有坚持不懈地追求进步，才能开阔当下的眼界，才不会与时下的生活格格不入。这正是我们教育者的责任——教育有改善人心的使命。 同样让我心情愉悦的还有河蓬的山山水水，河蓬当地居民发自肺腑对教师职业的尊重，细想之下河蓬的一切似乎都是令我怜爱的。就连年复一年变换的四季在河蓬也有别样的景致，春有繁花锦簇或是星星点点装饰在田间地角或是山头溪边；夏有满山遍野的草木——郁郁蓊蓊，扑面而来令人应接不暇，那绿意融进河风里让人心旷神怡，若是赶上月朗星稀的浅夜，独步在田间，轻闻禾间的蛙鸣与昆虫的低吟交织，何尝不会让你神清气爽；秋高气爽，那是自然的，要真正想领略河蓬秋天的韵味，还得等到那一片片苍黄的稻谷收割完后，苍茫的绿色开始泛黄或者转红，所谓“层林尽染”正是这个时候，看着枯叶在空中随风轻舞或是挂在枝头迎风摇曳，或是飘零远去······不正是我们“悲秋”最浓的时段么？冬天，万物将上苍赐予的一切归还于造物主，光秃秃、赤裸裸地睡去，而我在寒风凛冽中等待一场没过膝盖的雪，让那纯白的颜色洗涤我因春夏太阳曝晒而开始爆裂的心灵，在沉睡中开始弥合，开始苏醒。 因为一些特殊的爱好，我几乎爬过河蓬每一个叫的出名字的山头。不敢说穿洞的绝壁雄伟和溪水潺潺是我最爱的景致，很多其他地方 的景物也是我内心里难以取舍的，例如排坨寺成山成片的板栗，每逢成熟的季节我一定准时光顾；葛藤寨后山的竹笋总在每年的四五月份约好似的破土而出，想想拿淡绿带黄的色泽和散发出大自然的柔香味，大腿便会不听使唤地前去；凤鸣村是一个静幽的小山村，山清水秀的甚是惹人怜爱，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是个去过一次就想一直居住的地方，尤爱村口那汪碧绿的潭水，像一面镜子似的吸纳着周边的花草树木和山形地势；床机坡和狗冲界是河蓬附近海拔最高的山头，没有备好体能（吃几碗米饭和几片肥肉）是不敢轻易尝试的，遇上好的季节，回报是丰富的——满山遍野的樱花，杜鹃，金银花等让人目不暇接，单单那标杆笔直的杉木和松树就满足了我儿时成为木匠的幻想······后来我去过了很多地方，也看过很多名胜古迹，在脑海里深刻的却是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山水、平平凡凡的草木。 有欣悦的就必有苦恼的，只是苦恼的事儿与起欣悦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年轻的热忱是好的，难免心浮气躁、历练少、不够圆滑加之性格使然，常常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做出一些得罪人的事，若是这样尚且能够被原谅，往往却是说完了做完了自己全然不知已无意伤到了别人。现在回想起那些个傻事，还直摇头摆脑，不是“年轻”两个字能说的通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离开了恋恋不舍的河蓬，并以“树挪死，人挪活”聊以自慰，有舍有得，最难的是取与舍之间的选择。<div> 好在河蓬和我现在工作的地方不远，时常可以前往拾遗过往的记忆，人际关系还在，幸甚！幸甚！<br></div> 调进县城，学生变多了，同事多了，似乎我也成熟多了。教学不像在乡镇那样“占山为王”式的说了算，看着经验丰富的同行前辈教学，才发现就像那井底之蛙一样——自以为是。好在我不是一个故步自封的人，进步总会有的。 若要问什么是我最初的梦想？答案必定是铿锵有力的“木匠”，只是我后来的生活轨迹与刨子、锯子、墨斗、凿子等越来越远，当一名人们教师便越发地笃定。在我的印象里，教师是一份相当纯净的职业，没有太多的牵绊和复杂的人际交往，只管不计结果的付出便可以心安理得了，这也是我理想的生活状态。我不想在这浮躁的社会现实中跟着浮跟着躁，最后变成飘在空气里的泡沫了。我顽固地坚持着本就该坚持的想法却被众人嘲笑了；我努力朝着一个好老师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却被好心人善意劝解了：“你大可不必”；我坚守初心不改却是处处碰壁，我迷茫了，迷茫不是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被理解和接受，而是现实厚重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啪啪”作响仍是不知悔改；是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我想站起来大声地说出事情的真相却是不能说的无奈，这种无可奈何的憋屈使我认识到我所从事的职业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尚，那么它又是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微的呢？ 很多以前的同事选择从教师行业跳出去，并真心实意地鼓励我也这样做时，我并没有欣然前往，我反复思量过，只有教师这个职业适合我，因为我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如果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无法完成，又谈何胜任别的工作呢？ 我开始感觉累了！仍义无反顾地坚持着，只因割舍不了那份热爱，对于初衷的执着。只希望这份执着不被辜负，在白发苍苍回想往事时能坦然地接受自己，无怨无悔地付出。<br><br> 2021年5月14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