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原创</p> <p class="ql-block"> 同川望族(十三)</p><p class="ql-block"> 温庭栋随着驮帮一路赶程天黑前终于到达大同,走进车马店,卸下油垛,看着店小二喂上骡子,才放心的到城中问清收信地址,将信送给主家。回到店里已是掌灯时分。</p><p class="ql-block"> 这车马店有十几亩大小,正房五十间。都是低矮的泥皮房,从窄小的窗糊纸透出昏暗的亮光知道那里就是赶脚人休息的地方。西房二十间,那里有伙房水房,放驮垛的库房,还有牲灵草料间。南房五十间是骡馬骆驼牲口圈,看来圈中牲灵已满,那里传出“嚓呼——嚓呼——”吃草声。一整天马不停蹄的行进,这些牲畜特别的辛苦,一天驮着重负,拉着重车,行走在荒凉的北路道上,只有这时它们可以吃饱喝足休息。哎——自己和这些牲口有什么区别,为了自己一生的梦想,抛家别妻,披星戴月,早起晚睡,为了省几文铜钱, 顿顿吃着难以下咽的自家磨的干炒面,吃一口一喷满世界。为了不上火,多喝水,吃完后呡一粒盐巴,可口淡。二十多天没有吃到妻子搓的白茭面鱼鱼了,没有喝到可口的小米稀粥了,哎——实在苦啊。</p><p class="ql-block"> 人为了改变自己的窘境,必须付出艰辛,承受心理和身体的痛苦,这艰辛是走向成功铺路石,困苦是走向成功的垫脚石,只有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才会离成功更近。人们往往只看到成功的光华和美丽,但那个成功的背后都充满艰辛痛苦泪水,成功用艰辛痛苦一点一点砌筑而成,成功的大厦的每一砖一瓦都凝结这创造者的心血汗水,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温庭栋刚刚开始了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宽敞的大院中停着几十辆铁角马车,马车上堆载着满满的货物,一位老者提着纸糊的灯笼,在马车间穿梭巡视着,身后跟着一条大黑狗,不时发出“喔——喔——”叫声。</p><p class="ql-block"> 温庭栋开门走进中间的大通炕,炕上铺着黄旧的苇席。满屋充满汗习气脚臭味,从室外进来极不适应。通铺上躺着或坐着一个个赶脚人。东西莜麦秸大渣泥抹得接墙上挂着两个油鳖子,粗长的捻头端燃着红枣大小的焰头,几个脚夫上身赤裸正在灯下翻着棉袄寻找虱子,不时发出“哽本——哽本——”声响。有的脚夫已经进入梦乡,发出“呼噜——呼噜——”鼾声,有的坐在炕上,嘴里衔着短烟锅,”咝--咝”的抽着小兰花,过着烟瘾。温庭栋在自己的休息的位置上,解开小布袋,挖了一钵碗炒面,出去到伙房要了一碗开水拌起,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过饭后在自己通铺的位子抽起旱烟叶。</p><p class="ql-block"> “老子今儿挤了九九八十一个虱子,过瘾!过瘾!”一个未变声的孩子道。这时油鳖灯下站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干瘦的身材,凹陷的腹部,干瘪突出的肋骨,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用一根草绳系着棉花外露大裤裆。我们的主人公一听到崞县话知道遇到老乡。“小哥可是崞县人?”“是啊,大哥你是同川人。”“同川人”“啊呀,大哥我今儿撞大运了,伙房吃饭遇到“掏根子”朋友。现在遇到大哥你,喜事多多。”“大哥,给你,我伙房朋友给的”只见那少年“嗖——”的一下窜上了土炕,从墙上挂的褡裢里摸出三个黄楞楞,虎岑岑拳头大的烧山药,双手捧着到温庭栋面前,“哥,给你!”“撂哈你吃哇,我刚刚吃过不饿。”“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不吃是不认我这个穷老乡呀。”孩子稚嫩天真的脸上充满了失望,“哥!我真的想让你吃,你就吃吧,我求你了。很好吃,还热着了。我的褡裢里还有。”温庭栋看着孩子恳求的眼神,终于辦开一个烧山药,真还冒着热气,山药的水分早已被滚烫的炉灰吸去,外皮焦黄,里面干沙,那一粒一粒土豆小颗粒在油鳖的灯光下发出晶莹的亮光,袅袅的热气荡起满了整个屋子,土豆的香味引来众人的目光,温庭栋将那三个土豆分成十几份送给众人,赶脚人分享着孩子的美味,每个人心里异常的舒服。老人常说:“营生自己做了好,吃的众人吃了好”一点也没错。虽然吃的很少,但卑微的赶脚人被尊重那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享受。</p><p class="ql-block"> 这孩子崞阳人氏,姓王,名铁柱。十三岁那年春天父母害汗病相继去世,家中仅有的两床破棉被跟随父母埋入地下,扛了一把铁锹,带上唯一的一张狗皮,远房的婶子给磨了六升炒面,走了口外。</p><p class="ql-block"> 走口外最好是住地方,也就是在绥远,张家口,多伦,库伦,恰克图买卖上学做生意。住地方必须有人脉,也就是今天的人际关系,晋商收学徒必须有荐保,也就是举荐和担保人,孩子必须家庭出身好,家族没有犯法刑事之人,孩子必须伶俐忠贞勤劳,方可收徒学做生意。三年只管饭没工钱,三年后出徒,每天有一毛的工钱,顶一厘的生意,每年三十六块洋钱,还有一厘股份,那就是高收入阶层了,就开始成为人上人的买卖人了。</p><p class="ql-block"> 走口外再一个就是赶牲灵,就是赶着骡子驮货。这行必须有骡子,也就是家庭也一定的经济实力,方可入行。赶脚人披星戴月,风餐露宿,长年行走在荒野古道,与野狼为伴,同红狐为邻。但收入可观。我们的主人为了入这一行,整整蛰伏了二十年。</p><p class="ql-block"> 走口外最差的就是拉骆驼,掏根子。拉骆驼行走在茫茫沙海,在这些地方,气候极其恶劣,暴风呼啸,黄沙漫天,好天气时,炎炎日头,酷热难熬,六七十度的高温折磨的拉驼人死去话来,每天炒米,牛肉干吃的乏味,喝着牛皮囊装的混黄变了味水,没有人烟,没有牧群,漫漫沙海,耳边只有驼铃“叮铃 ——叮铃——”单调声响,何时是个尽头,一走一年。</p><p class="ql-block"> 再说掏根子就是挖甘草,甘草就是我们叫的甜根苗。它是中药中非常重要一味本草,每年秋冬商人进入后套,大量收购,因为后套的甘草,质地优良,药效上好,收购价格特别高,走口外挖甜草,成为大旱之年破产农民,无可奈何谋生手段。一群群衣服褴褛,面黄肌瘦人们向口外河套出发,用几根烂椽搭个三脚架,搭上草原上无尽直笈草,就在口外安了家,挖甘草是苦营生还特别的危险。甜甘草长在荒沙之中,为了保证甘草完整性,甘草生长一丈多深,人像野兔一样在沙土挖坑取甘草,那疏松的沙土层“轰隆”一塌,人就被埋在深深的沙土里,往往九死一生,凄惨至极,不可忍视,你说这是人干的营生吗?</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铁柱你说小小年纪就做挖根子营生,真是苦命人。哎——人生多不如意,十有八九者多为命苦之人。在朝廷羸弱当今,十年九旱,能活着每天能吃上饭就万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