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包子

阳明天下

宋包子　　宋菊花从区国营食店，下放到乡集体食店上班，是因为她爸宋一之出了事。　　宋一之被抓的消息传开，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宋一之为人忠厚老实，打小就跟着父亲在中药铺学医抓药，治好过很多人的病，颇受人尊重。　　他天天待在药铺，咋会是特务？　　是啊，这么偏的乡下，会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是不是弄错了？　　应该没错，不然怎么会抓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啦！　　不会被枪毙吧？　　难说，唉，多好的一个人哩。　　宋菊花在区食店时，只负责收钱，很轻松。到了乡食店，被安排干体力活，揉面，包包子，每天都累得腰酸臂痛的，却不敢说一个累字。　　宋菊花是个姑娘，才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很漂亮，特别是胸前那两坨肉，鼓鼓的，随着揉面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真像刚出笼热乎乎的包子，男人们看了，都忍不住直咽口水。大家因此背地里叫她宋包子。　　自从来了宋包子，乡食店的生意就好了不少。　　想占宋包子便宜的人很多，包括店长，四十多岁的一个胖子，经常会假装不小心，用肘去碰她的胸和屁股。她想发火，却怕得罪了店长，不给开工资，只好忍气吞声。最嚣张的是秦三儿，明目张胆地缠着要和她耍朋友。　　秦三儿是农民，却不种地，白天东游西逛，夜里偷鸡摸狗，好赌，还喜欢耍横，很多人怕他，恨不得他哪一天被别人杀死或者被雷打死。　　秦三儿对宋包子说，跟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啥也不干，也没人敢欺负你。　　滚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东西！宋包子白了他一眼。　　信不信由你，早晚你都是我的女人！　　流氓！宋包子一瓢水泼了过去。秦三儿头发水淋淋的，却不恼，说，打是心疼骂是爱，就喜欢你这泼辣劲。　　又一瓢水过去，秦三儿还是不躲，说，再来，就当婆娘给男人洗澡。　　宋包子抓起菜刀追过去。秦三转身便跑，边跑边喊，婆娘杀男人啦！　　宋包子虽然成了特务崽子，城镇户口却没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农民，更何况是秦三儿。大家都笑秦三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宋包子洗澡被秦三儿偷看，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那天，天很热，她出了一身汗，回屋就开始冲洗。冲到一半，突然看见了窗户上秦三儿的脸，急忙用毛巾裹住身子，抓起拖鞋便扔了过去。　　秦三儿不仅没走，还从窗户丟下五十块钱说，只要你不说出去，我每月给五十。要是嫁给我，每月一百，我对天发誓！　　滚！再这样小心我杀了你！宋包子抓起了菜刀。　　秦三儿一溜烟跑了。　　事后，宋包子在门后再加了一根横木，用木板封死了窗户，还时时刻刻把菜刀放在身边，包括睡觉。　　隔了几天，秦三儿见宋包子没声张，又来到食店来。宋包子盯他的目光如刀。他不再贫嘴，吃了东西，便坐在一边，抽烟喝茶，不时斜瞟一眼宋包子的脸色。有一次，店长出去买烟，他趁机扔给宋包子一百块钱。宋包子扔了回来。再扔过去。宋包子一把就扔进了炉火中。　　钱是秦三儿偷鸡卖来的，他心痛得直跺脚，说，姑奶奶，那能给你买好多衣服哩！　　宋包子用刀指着他，吼道，滚不滚？！　　我滚！我滚！秦三儿居然下了个软蛋。　　几个月后，秦三儿因人举报，东窗事发，被抓进去判了两年。　　秦三儿进去后不久，宋包子离开了乡食店，去了哪里？多场上无人知道，只知道她没要工作。　　大家怀疑秦三儿是宋包子举报的。不然她为啥子走。　　几年后，宋一之被无罪释放。　　宋一之当年被抓，是因为一个打火机。以前的场镇，住户家都没厕所，夜里，屋里便桶解决，白天，都去公共厕所。一天上午，宋一之蹲在厕所用打火机点烟，恰被区武装部长撞见。部长说他在向国外发报，便叫派出所把他抓了起来，还抄了他的家，收出上万块现金。那时工资很低，干部一月才一二十块钱。部长说那一万多块钱肯定是卖情报所得，不然不会那么多。那个打火机，是一个在外工作干部找宋一之看病送的，不绣钢的，看起来很贵重，并非发报机。他知道是部长故意陷害，因为他曾当着部长的面，捏过部长婆娘的奶子。当时部长婆娘奶子发现了硬块，经常痛，来找他看。后来病好了，部长却怀恨在心。入狱后，他一直申诉，后来终于查明了情况。　　宋一之出来后，有人劝他去要被没收的钱。他摇了摇头，说，算啦，身外之物而已。　　宋一之出来两年后，秦三儿也出来了，出来就打听宋包子的下落。大家以为他是要报复。他说，我哪有脸报复，当年是我不对，只想当面向她道个歉。　　秦三儿在乡场上开了家包子铺，因为味道不错，生意很好。问他哪来的手艺，说里面学的。　　多年后，宋一之满九十，请了很多客。我一个朋友是宋家亲戚，也去了。回来说，他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小孃。小孃的男人是个卖包子的，姓秦，她儿子现在是大学教授。一家人过得很好。　　朋友的小孃就是宋包子。她最终还是嫁给了秦三儿，啥原因？外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