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师球队往事——玉林惊魂

阿健

王健 　　兵团八师篮球队出征广西，第一站玉林。 在只有八个样板戏二部电影（地道战和地雷战）的年代，群众对娱乐的饥渴是现在年青一代无法想象的。君不见朝鲜片《卖花姑娘》上映引起的轰动，其实影片艺术水平故事叙述都非常一般，按现在的说法属于烂片，但极度匮乏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有人反复看了八遍。记得有一次师部组织看内部片《啊海军》、《三本五十六》、《日本海大海战》，一口气连续看五六小时，中途没有人退场，这些反映日本军国主义的影片是用来批判的，但让人们从另一个侧面了解抗战史，同时无意识地填充了人们由于娱乐荒芜导致的精神需求。 鉴于上述大背景，当时观看篮球比赛成为普罗大众趋之若鹜的娱乐就不难理解了。业余篮球队如雨后春荀，各种篮球赛此起彼伏，水平高一点的往往观众如潮。蜚声粤西广西的生产建设兵团八师篮球队，每逢赛事就是人潮汹涌，一票难求。 话说玉林，是湛江铁路沿线最近的一个广西地级市，由于交通便利，两市交往密切。玉林军分区篮球队以骁勇著称，好四处约战，这次就是应他们的邀约，我们奔赴玉林。 我并非第一次来到玉林，然而从未真正见识玉林的市容市貌，总是球场饭店招待所三点一线，脚步匆匆。 夜色降临，灯火通明的球场座无虚席，席外亦站满观众，场面相当热烈。按照惯例，第一场女篮对决。毫无悬念，我们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玉林女队。观众的心情无法得知，但现场气氛一直很友好。接下来，男队进场。 玉林军分区球员个个身材壮实，透着一股军人的强悍与坚毅，在他们的主场更显生龙活虎精神抖擞。而八师男篮的外观印象除了年轻，朝气蓬勃，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了解内情的人便会知道，貌似瘦弱的中锋王福贤，在篮下既稳准狠又灵活多变，无论抢位还是抢篮板，无论进攻还是防守，既有钢筋般的坚韧，又似游鱼般活脱；体态矫健的边锋操岳汉，进攻时往往表现出坦克般的强势，外围投射的命中率也颇高；身材匀称的林泉，有弹跳有速度，常常根据战术需求打活动中锋，单挑助攻自如；潘康福个子矮小，但身体颇有弹性，速度仿若子弹出膛，半途截杀又快又狠，中距离跳投又准又有型，他对投篮身段姿势优美有执念；金锡霖既沉着淡定又眼明手快，组织进攻头脑清晰，判断准确；黎志雄胸有城池，心思缜密，…… 开场哨声一响，双方立马进入角逐，几个来回之后，八师的优势显而易见。我们男女篮的必杀技是三线快攻。每当防守抢到篮板，马上按照既定套路移动，策应、组织、线路清晰明确，瞬间形成快攻，这一招往往把对手打得晕头转向。此刻，玉林军分区队正被我们凌厉的快攻打得有点发蒙。我心平气和地观战，想着夜宵吃什么。正神游，场上对方射篮又被我方截胡，林泉嗖的一下就向前场蹿去，后场直接一个长传，林泉揽球快速运向篮下，对方当时只有一人回过神来退防，奋起直追，企图阻止林泉，但根本来不及，林泉一个跨步上篮，习惯性小腿斜收，形如敦煌壁画“飞天”，气急败坏的兵哥哥不甘心，竟然追至凌空的林泉下方，转身撅起屁股，林泉小腿被兵哥哥的背绊到，身体随之翻倾，头冲地而下……我脑袋嗡的一下完全空白，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片刻，全场哗然。当即有二位观众经不住惊悚的刺激晕厥过去。 混乱之中救护车来了，林泉被抬上车，我和女篮中锋莲清随车护送。 话说林泉从空中跌落，过程惊悚，在场目睹过程的人都认为悲剧不可避免，然而林泉凌空拼力扭转身体，令肩背部先着地，逃过死劫，不然就轮不上我和莲清操心了，但是伤情如何实在难测，我们既庆幸又不安，忐忑间救护车开到一家部队医院。 林泉被医护接走救治，我们随救护车返回。这辆救护车车厢左右两侧和靠近车头共有三排座位，空出中间置放担架。莲清坐在靠车头的位置，120的三名医护散坐在两侧，我坐在车尾，因余悸未消一路无语。突然，咣铛一声，车尾翘起，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全被抛向前座，扎成一堆，随即车身又重重落下侧歪，我们挣扎着爬起来，在倾斜的空间里不知所措，惊呼怎么回事？司机回答撞进沙堆里了。这条马路没开路灯乌漆麻黑，而当前路段中央不知缘何堆着一大堆河沙，司机大佬也不知是否撞鬼了，打着大灯也没瞧见，直接冲过去。好在事故并不严重，未酿成车祸，更庆幸不是在送林泉去医院的路上发生，真不知应该是悲还是喜。倒是莲清被压在最下边，脚踝受了伤，当时无法处理，只有回去给她敷“正骨水”了。 “正骨水”恰是玉林特产，具有活血祛瘀，舒筋活络，消肿止痛的功效，运动队必备良药，我的药箱里就有两瓶。我最早听闻玉林就是因为“正骨水”。我父亲是足球教练，家里常备“正骨水”，满腹掌故的父亲给我讲了“正骨水”创始人的传奇故事：那是一个姓陈的国民党军医，他年轻的时候，根据家传驳骨秘方，创制出名闻于世的驳骨水，广西刚解放时，他被解放军活捉，将要枪毙时，他献出秘方，便是现在的玉林“正骨水”的秘方，因此得到宽大处理。从此我知道广西有个城市名曰“玉林”。此次到玉林，我也有意寻机买几瓶正骨水。 时值史无前例，交通管理涣散，司机没有请求救援，而是自己用铁铲清理沙子，好不容易才把救护车倒腾出来，便将我们送回了招待所。 一进招待所，女队的姐妹们纷纷过来打听林泉情况，随即端出给我们留的宵夜。莲清接连受惊，又崴了脚，说龙肉都难以下咽，于是一大汤碗清补凉，一大盘蛋糕通通摆在我跟前，我与莲清截然相反，二话不说便埋头“罗通扫北”。这个晚上先是目睹林泉“飞天”倒栽葱，后又亲历翻车事故，魂魄二度出窍，腹腔有一种空洞感，吃光所有东西之后，也没有填满的感觉，万万没料到惊吓过度竟然变身饕餮。 这次玉林之行可谓惊魂，永生难忘，可是完全不记得事后是继续挥师前行还是打道回府了，但愿选择性失忆可以令主题更为鲜明。但愿球友们回首我们共同的过往，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