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盛夏六月，暑热难当。天近傍晚人都难以出门，炽热的阳光刺的皮肤火辣辣的生疼。麦子快熟这几天，天气大多如是。乡亲们都说这是烤麦天，真真比那三伏天还热！</p><p class="ql-block"> 快到傍晚，太阳那威势才稍稍减弱。父亲决定上山看看麦子青黄，再看看春播的玉茭谷子花生红薯的长势，地里有草没草。他先绕地转了一圈，才随手掐了一穗，放在手心搓了搓，吹去浮糠，食指在掌中小心的拨拉着，“六十八粒，也还不错”。父亲嘟囔着。去年种麦时天不下雨，那麦籽就是干搁到地里的。母亲还说，‘这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安不上麦呢！”秋后雨水也不好，小麦分蘖也少。幸亏小麦扬花灌浆时村里统一浇了一水，要不怕是连成本也收不回来。虽说有点减产，但这一水浇到梗口上，麦子籽粒饱满，还算不错。看这样子再过个三两天小麦就能开镰了！</p><p class="ql-block"> 虽说今春雨水不丰，但春庄稼长势还不错。俗话说，五黄六月地如筛。五六天不下雨就是小旱！距上次透透下那场雨怕是都有月余了吧？土头薄点的地块玉茭到晌午都圪蔫开了！真真的急需一场雨来解困。</p><p class="ql-block"> 看看万里无云的天，日暮的西山边还有火烧云，这雨也不知道几时有望？父亲看着这天心里不免有些烦燥。</p><p class="ql-block"> “这割麦也就三两天的事了！大部分都黄了，就水洼处还有点青，扎的架也就差不多了！妮，给咱看看天气预报，看看几时有雨？那植庄稼当紧得下一场雨了！”一进门，父亲就说。</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急脾气！就是那说一声要割一斤的主！年岁愈长那脾气也愈是见长。正做晚饭的我忙将手在水裙上擦了擦，拿起手机翻开了天气预报。</p><p class="ql-block"> “爸，倒是预告的最近几天都有雨呀！下的上来下不上来还两说。前几天预告还百分之七十的雨呢！不也就圪星了几圪滴？”</p><p class="ql-block"> “这过几天要割麦了！它可是要连阴了！怕是要沤麦了！这老天爷就能跟人做对！”</p><p class="ql-block"> “爸，你不是说，‘老天爷难服侍两口俩’，我看他连你一个人也伺候不好！你倒是让他下还是不让他下？”我随口调侃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爬半跟，跟谁说话呢？”父亲嗔怒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天气预报也真能忽悠人！这两天虽也阴过，但都滴雨未下。父亲看着这天情绪都有些低落，转身回去歇晌午了！</p><p class="ql-block"> 睡着睡着隐隐听到耳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就听见雨点滴滴答答敲打在院顶的阳光板上。哎！这雨真金贵！可算下上来了！</p><p class="ql-block"> 还没来的及欣喜，兵乒乓乓的声音就刺入了耳膜。不好！有冷圪瘩！我腾身而起来到院外，看到雨点夹着那冷圪瘩已噼里啪啦的落下，大如弹丸，小如珠玉。心里忽地一紧，这老天咋能这样呢？不下是不下，下了你安生生下点！眼看这麦子长到嘴边了，你又来这手？还让不让人活了？</p><p class="ql-block"> 嘴里正嘟囔着，一阵狂风裹挟着雨滴冰雹披头盖脸而来。我赶紧闪身进入院中。</p><p class="ql-block"> 进得门来，只见父亲已经起来，手里拿这两三个炮，燃着一柱香正要出门。</p><p class="ql-block"> 见我回来，说：“妮，快！赶紧放俩炮惊惊这冷圪瘩。”</p><p class="ql-block"> “爸，这能顶号？”和他处了几十年！深知老爸那脾气，你若不放，他就要去，拦是拦不住。接过炮跟香转身走出了门。心想，顶号不顶号？咱瞎尽尽心吧！</p><p class="ql-block"> 出得门外，找了个雨淋不到的地方，把炮列成一排，才拿起香去点。这逢年过节放鞭放炮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放炮对我来说还真不在行！不过现在人都不在家，只好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去放。拿香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颤颤抖抖好几次都没有点着炮芯，几次屏气凝神才终于炮点爆。点炮之余，就听见村中又有炮声次第响起，冷圪瘩也渐渐没了！虽说前后时间仅仅持续了几分钟，但也实在吓的不轻。父亲年长经过事，常常告诫我们：“这五黄六月是龙口夺食，懈怠不得，否则一季辛劳不说，那一年的口粮可就无着了！”我是亲有体会，小时候见过那阵仗。八四年秋，一场雹雨我村连同附近几个村子地上冰雹近半尺深，树叶被尽数敲落，庄稼地是一片狼藉，那季除红薯以外其它粮食基本绝收。</p><p class="ql-block"> 折进家拿起手机，就看到抖音上发的小视频，附近村落也有的麦子被打的七零八落。一大妈在地里哭的可怜，“老天爷呀！你咋能这样呢？哪怕给我留一穗也好呀！”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未来天气如何，谁也难以预测，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担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百般聊赖的拿起手机闲翻，忽然看到村民信息群一条消息令人振奋。村委已经出面派人去联系收割机了，计划近两天突击割麦，争取在雨前把全村的小麦全部收完。爸听后，那心里又轻松了不少，话匣子也打开了。</p><p class="ql-block"> “要说这种地呀！跟以前真是没法比。在过去仅割麦就得月余四十天，割麦、拧腰、打捆、起麦、摊碾、扬场、晾晒，全靠这俩手倆膀。天天是胧松明就下地，黑洞洞的才能回家。头顶的那大太阳不光晒的你满头大汗，它能晒的你褪层皮。俩人一天紧赶慢赶也就割上一亩地，还要拧腰打捆一担一担往场上倒。这担担又得一天，摊场碾扬又得一天。是能打多少？好地一亩夯不夯打上三百来斤，还不敢说有时候老天爷卡住脖子不给你下雨。要是以现在的亩产，搁过去又得多割好几天。咱家以前种三四十亩地一年下来也打不了多少粮食，日子过的也不过是比旁人略略有些盈余。一直到土地下户，这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p><p class="ql-block"> “爸，咱是啥时用上打麦机的？我记得后来咱就不摊场碾场了，麦子拉到场上打麦机一打一扬，省不少力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就到八几年了！三中全会以后，政策放开。咱大队办起了砖窑煤矿，集体有了收入。就给咱几个小队每队买了一台打麦机一台风机。你光明哥也买了台拖拉机，咱割完了人家就去给咱拉一下，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担过麦”</p><p class="ql-block"> “后来更轻省，我们电厂为了解决职工夏收问题，专门买了台联合收割机为职工收麦。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割过麦呢！”我说。</p><p class="ql-block"> “是呀！后来村里又给每队都买了大型联合收割机，咱村近一千多亩小麦三两天就全部放翻了！”</p><p class="ql-block"> “那你还愁啥？还怕天不好沤麦？人家现在都成立有农机合作社，麦子一熟你一个电话机器就开就过来了！咱那二亩地都用不了半个钟头。”</p><p class="ql-block"> “割麦虽说不愁，你也得有天了！天下了车能进地？五黄六月龙口夺食！刚才那阵仗你不后怕”？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爸呀！就是真打了咱也赔的起。不就点种籽化肥和机耕花了俩钱？灭草打虫都是村里请的植保飞防，种一季麦又投不了几个工。还怕象五八年闹灾荒饿你肚子了？</p><p class="ql-block"> “那倒也是！哎！就是现在这种地条件是越来越好了，种地人却是越来越少了！那么多土地撂荒了多可惜！”老爷子是种了一辈子的地，能劳动时是恨不得边边角角都给他种上。现在年纪大了想种也力不从心了！</p> <p class="ql-block"> “爷爷，你老就放心吧！地不会没人种的！”儿子午睡醒来，听到我俩说话接茬道：“中央已经制定十四五发展规划，其中一条就是针对咱农村：优先发展农业农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到时将会大规模推进农田水利、土地整治、中低产田改造和高标准农田建设，实现藏粮于技，藏粮于地。对于咱这十三亿的人口大国来说，粮食是钢性需求。不想被人捏住脖子，咱国家能不重视？现在许多种粮大省播种收割都已用上高科技，利用北斗定位，计算机操控，无人作业。打虫除草植保飞防，一亩地用时仅需几十秒，并且效率还高。现在种地都有职业经纪人，谁不想耕种地还可实现土地流转。集约经营成本更低！你就放心吧！”儿子大学毕业待业在家，对现在这时事比较敏感。</p><p class="ql-block"> “真是活到老没经了！现在这日子搁三十年前谁敢想？以后是什么样我更不敢想。”</p><p class="ql-block"> “想不想的都不重要。上头叫你咋干你就咋干呗。能走错了？”</p><p class="ql-block"> “对！爷爷，你就听习总书记的，撸起袖子加油干吧！”</p><p class="ql-block"> “对！咱就听习总书记的，撸起袖子加油干！”</p><p class="ql-block"> 说罢，祖孙三代一齐笑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