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读《山海经》</p><p class="ql-block"> 流云</p><p class="ql-block"> 与世隔绝月余,心早已飞出墙外,人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无奈之间,索性从杂乱信息的沼泽地里挣脱出来,去神游另一个世界——《山海经》。</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三足鸟,九尾狐,长着翅膀的飞鱼,能结出美玉的琅玕树,没有面目的帝江,集人、牛、豹于一身的诸犍,犬身肉翅黑首的天马,虎齿豹尾持杖的西王母,衣冠帯剑好礼不争的君子国,还有人们熟知的填海的精卫鸟,为追日而渴死的夸父,挥舞干戚的刑天……一个个神话的碎片,组成了一支变幻不定的神怪世界的万花筒。</p><p class="ql-block"> 这个世界没有《易经》的古奥幽邃、饱含天机,没有《道德经》的玄之又玄、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法家的法西斯似的残酷无情,没有庄子的愤世嫉俗与玩世不恭,没有《诗经》雅颂中的溜须拍马,没有兵家的冷峻与心机,更没有儒家汲汲于克己复礼的王道说教。它没有受到这家或那家的所谓这学说那理论的文化污染,它展现的是一个原初世界的混沌与野朴,仿佛儿童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次看到不可思议的神异天地,吃惊,好奇,一派天然,一派天真。</p><p class="ql-block"> “夫神话之作,本于古民,睹天物之奇觚,则逞神思而施以人化,想出古异,諔诡可观,……太古之民,神思如是,为后人者,当若何惊异瑰大之”(鲁迅)。是的,它是“发展得最完美的人类童年的产物, 具有永久的魅力”(马克思),任何时候打开它,你都会沉迷其中。</p><p class="ql-block"> 《山海经》是我们华夏民族文化的源头,它蕴藏的文化精神与品格已沉潜到我们民族的血液里和骨髓中。它更是我们华夏文学尤其是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一条神奇的文化河流,悠悠穿过先秦两汉、魏晋隋唐,穿过宋元明清,一直流淌到现在。它滋润过屈原的《天问》,滋润过干宝的《搜神记》,滋润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以及其他众多的志怪小说。陶渊明也曾对此流连忘返,“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写下了流传千载的《读〈山海经〉十三首》。 到了清代,《红楼梦》横空出世。天才小说家曹雪芹溯时间之河而上,直接与《山海经》对接,回到华夏文化的初始源头,回到生命与世界的浑朴状态,以其非凡的创造力虚构出大荒山无稽崖下一块顽石的奇异故事,其书开头的神话色彩与艺术气韵与《山海经》惊人一致,形象地暗示了对封建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决绝否定与反叛。</p><p class="ql-block"> 鲁迅与《山海经》的渊源则更深更远,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童年鲁迅在《四书》《五经》氛围的包裹中,从《山海经》那里获得了清新的文化空气,窥视到一个新鲜奇幻的童话世界。他朝思暮想的《山海经》竟由女仆长妈妈帮他找到了,多年以后,鲁迅还难以忘怀此事,而写下了著名散文《阿长与<山海经>》,表达了对那位底层女性的深挚怀念与感激!可以肯定,鲁迅对《山海经》的喜爱是终其一生的,他的小说集《故事新编》,尽管复杂得难以说尽,艺术上的独创性也不是能够一下子说清楚的,但是,其受《山海经》的影响则可以说是不争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山海经》还是一本绝妙的儿童读物。它当初是有图画的,其文字很多是对原有图像的说明,开我国有图有文的叙事文学之先河,这就先天性地使之具备了儿童读物的特点。其原始图像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里了,但明清以来的绘画却仍在。孩子们阅读此书,可以直接回到我们民族的童年,去领略原始先民们眼中的世界,去一窥先民们浑金璞玉似的精神天地;它可以激发孩子们的想象力,培养灵性与好奇心,激起孩子们探索未知的欲望。说不定还可抵制一些假国学家们的引诱,警惕被散发着樟脑丸气味的过时古董荼毒幼小的心灵,避免演出诸如背诵《弟子规》、灌输愚忠愚孝陈腐观念之类的文化闹剧。(流云,2020年2月28日,隔离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