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1, 51, 51);"> 村里的喇叭一如既往,路口的杂货店还在吗?花上一两毛钱就能甜上一天的童年解忧杂货店。山里的飞禽走兽认真的听着广播里的大事小事天下事。横七竖八的电线将天空划成大大小小的形状,小池边的几只鸭子划水而过,鸡群在啄食,田野间的老黄牛还在吃草,偶尔飞来一只白鸽掠过它的头顶。不管周遭如何,它只低头吃草。菜园子里的蔬菜长势喜人,青砖灰瓦间已是炊烟袅袅,扑鼻而来的柴火味,大青椒被油淋,茄子豆角被爆炒。抽了大半辈子旱烟的老爷子蹲坐在门前的石塔上望着远方,再细看,大爷的手指甲已被烟熏的蜡黄蜡黄的,无论如何是洗不掉了。手上的老茧就是烟头烫手了,他也只是不紧不慢的两指一搓,烟便灭了。夕阳下的阿猫阿狗最是悠闲,不是慵懒的躺在窝里就是踱步于乡间小道,相互逗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就是这一方小天地,足以让人放下匆匆的脚步,去看看枯藤老树昏鸦,去听听小桥流水,感受岁月静好。</p> <p class="ql-block"> 16年的时候,我对班上十几名学生进行了家访,随笔的末尾是未完待续,本意是续剩下的二三十个。看着老照片和随笔,一幕幕又浮现。那个时候和同事一伙四五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骑着几辆摩托就轰轰的扬尘而去,尝尽了山野的自由,也看见了大山孩子的不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简陋、简单、明了。暮色笼罩着山丘,晚归的老牛。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就是此情此景。我们比很多走山路回家的孩子早到家。五年了,学生早已毕业,我也来到了新的学校,开始新的征程。</p> <p class="ql-block"> 端午之际,我陪着梅花对困难学生进行走访。还未放假的时候觉得现在的穷苦人民也不好找,生活的苦已经不多了。当深入到名单里才知道,有些孩子的乐观正能量是值得点赞的,大人是可以欣慰的。大山的孩子,有着该有的结实,他们迟早会凭着自身的坚韧跑出大山。</p> <p class="ql-block"> 第一户是在西界山脚下,路窄的只有一车宽,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十分颠簸。孩子穿着拖鞋在岔路口等着。一栋破旧的二层楼,据说是95年盖的。堂屋里走出来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端出了广场展销会上不知名的茶水,拿出了下山买的粽子、苹果和刮皮刀。交流一翻后,我便四处看看。房子的正前方是别人家的后墙,一面荒废的墙上长满了苔藓。中间的红木推窗早已布满枝丫,看不见里面。大有“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的境地。墙头是正在生长的新枝丫,绿油油的势头强劲。希望这孩子也能像这些新枝一样,在废墟里努力生长。</p> <p class="ql-block"> 第二、三户是响应、享受国家异地搬迁政策的家庭。父母健在的家庭总归是幸福的,哪怕物质贫瘠,精神是富裕的。妈妈带娃的家里虽然简单,但却别致,拾掇的很整洁。爸爸因为疫情也是工打到哪儿厂子就倒到哪儿。爷爷在乡下照顾智障的奶奶,所以妈妈也做不了什么,照顾孩子就是她的事业。表面上看去,这位妈妈的记性也不好,啥也记不住,只一个劲儿的喊儿子记住老师说的。儿子十分内向且拘谨,和小时候的大家一样,与老师谈话总是问一句答一句,很生硬。另一户不宽敞,住着四口人。爸爸在家待业,用他自己的话是乡里照顾老人几年与社会脱节,所以做不了什么了。(爸爸说话很有水平,也说了几个我们熟知的老师与他是同学。我想也许他是吃了文化的苦,高不成低不就,所以待业)妈妈打散工,打扮的很光鲜,屋子里欠通风和收拾吧。这个小区的人老家的宅基地是没有了的,我觉得有些悲凉。老家就是根,根没有了就如浮萍。多少人在人海浮沉?多少人是能落叶归根?</p> <p class="ql-block"> 第四户是往张家界去的路上的一个岔路口,往里一条独路,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梅花和我把我背包的紫薯吃完了也没见到。停好车后,便看到三姐妹相迎,话虽然不多,但一看就是开朗的三个孩子。房子简装了一半,未完待续。门口是一地的马铃薯,自己绑的晾衣线上还挂着背篓。这是一个疾病困扰的家庭,爸爸脂肪肝,血管瘤,妈妈体弱。奶奶自己也换过心脏,猛的撩起衣裳坦胸漏背的给我们看了手术后留下的疤痕。这里是典型的有路没车,所以双胞胎姐姐们平时住在姑婆家,逢年过节才回来。</p> <p class="ql-block"> 妹妹刚上幼儿园,眼睛圆溜溜的。十分调皮,打着赤脚满屋子飞。一会儿给我们看他画的小女孩,我说拍照她也大大方方的。问她平时都和谁玩儿,奶奶说和她玩儿,这里人都没几个,哪有同龄人。每次姐姐们回来她肯定是最高兴的,得跑到村口接才能表达内心的高兴吧。奶奶认真的听着我们此行的目的,爷爷翘着二郎腿,佝偻着背,一个劲的抽着旱烟,他有着劳动人民的清瘦。从小我就觉得旱烟的味道特别好闻,足够乡土和接地气。人们田间劳作时,吃过晚饭时,累了卷了闲了烦了高兴了,总是要来上一支。席地而坐,拿出兜里的烟丝和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我看着烟雾缓缓而上,再到随风而散,马上又是浓烈的一口。我曾劝八十几岁的外公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外公哈哈大笑着说,我抽了一辈子烟,都这个岁数了,戒不掉了……</p> <p class="ql-block"> 本来梅花给出的条件,结果路上我背包里的紫薯就被吃没了。睡梦中的王二娜被我们拉着也上了车。上午的大街小巷,山路十八弯是导哪儿到哪儿,下午有了搞笑担当我们便一路偏航。吃过外卖后我们便赶往洪家关的一家,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户。</p> <p class="ql-block"> 一进村就看到了高高竖起的大喇叭,喋喋不休的宣传着新闻时事,不远处两头黄牛甩着尾巴在吃草,白鸽在展翅飞翔。同样是山路不知开了多久,拐过了路口的小卖店,拐过了泥巴墙,青色瓦的旧房子,终于到了。这座房子进深很窄,所以是旧时的六间连排平房,住着爷爷,伯伯,弟弟和她。厕所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几匹大砖堆砌,一扇打眼的磨砂玻璃门。看上去十分别扭和难受。可生活有时候就是如此,东拼西凑也就习惯了。别人眼中的格格不入正是他们的日常操作。妈妈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跑了,从未回来过。爸爸坐牢去了。伯伯可能由于条件差也没结婚,一年四季做着笨工糊口,养大家。弟弟在城里读五年级,每天包车上下学。不怕麻烦的上学方式也可以看出家里还是重视教育的,两姐弟也算是舍近求远的读书。</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1, 51, 51);"> 爷爷抽着旱烟给我们讲家庭情况,说孙女成绩可以,就是手机可以当饭吃了,一只手炒菜一只手还要玩手机。讲着讲着就开始细数过往。他是工人出身,后来因为老一辈的成分不好也就被清了当农民。对面山头的谁谁谁现在在哪儿哪儿哪儿干什么,动情之处,意不能平时唯有狠吸一口大烟。可能是我们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也可能他觉得我们能懂个中滋味,随意开了口。或者村里人已经听惯了他的过往不再有兴趣……看着大爷黝黑的皮肤和满脸的褶皱,还有那被旱烟熏得蜡黄的食指和中指,生活的苦也许太多了,也没个枕边人可以话凄惨,只能像磨旁的老驴一样,不知疲倦的拉着这一大家子往前走。伯伯倒是个勤快人,农活、小工、捕农虾,父亲的安排他是踏踏实实的做好。弟弟一直在房里和村里的其他青少年玩手机。可能这里没有大人会管制他们,所以都聚集在这儿。在看学生的房间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时光倒退了几十年。这哪里是房间?就是木板搭在一起,铺上棉被就是床。这哪里有衣柜,砖头上放几块板子,衣服堆在上面。板子下面是泥巴裹着的鞋子。我问她夏天蚊子多吗?她说特别多。男人堆里生长的她,很多事无人说,手机也许是她唯一的寄托。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发愤读书,得拼尽全力去改变命运,思想上得没有波动坚持住才行。望着后视镜里她和她的家,慢慢变成小黑点时……我们只是路过困顿不堪,而她是深陷。</span></p> <p class="ql-block"> 到了饭点儿顺道看了下梅花的小青,贺龙湖边吃过晚饭后便趁着夜色走访城里的一户。她们的租房在顶楼,奔波了一天的我,爬上去的我气喘吁吁,顶楼很热。厨房很大,还有天台,阁楼的房间收拾的挺整洁。印象当中小时候韩剧的女主角就经常住这样的阁楼。如果晚上不用做作业,不用加班,三五好友在这儿啤酒聊天也是很nice的。有妈妈在的房间到处都是爱的味道,温馨、舒适。你只管做自己就好,孩子看上去很幸福,白白净净的白衬衫,全然是阳光的味道,青春的味道。弟弟躲在房间玩手机不肯出来,交流过后我们便沿着街道取车,后来觉得劳累了一天值得拥有一支冰淇淋,闲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洗完澡和梅花葛优瘫在沙发上,一边整理图片一边闲聊着。廖家村封路了,得绕山路,路窄还有很多7字拐。梅花问我去吗?我说一定要走访吗?她说要。我说那去吧。虽然第二天八点就得出发去更远的地方家访,但是今天的感受和情绪得今天整理完。依旧是个晚,安。</p> <p class="ql-block"> 内半县的大路都是一条独的,内半县的山路更加不好绕。“山中有雾,林中有鹿。”早起的山上是薄雾弥漫的,一车宽的路盘旋而上,路面是没有人烟的迹象,一层潮湿的绿。我开的十分小心谨慎,怕打滑。毕竟靠山的另一边是涯、坎、丛林。还好都不晕车,不然谁受得了这一个接一个的七字拐。路上没有音乐,没有会车,只有我们的喇叭声,还有放牛的大爷和他的牛羊一群。不知爬了多久,绕了多少弯弯拐拐,才到山顶。</p> <p class="ql-block"> 是“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开阔,内半县的绿水青山尽收眼底。平时跑的路我们只知道沿河而上,原来它是个大大的马蹄形,环抱着一座山,河流也是十八弯的流向前方。</p> <p class="ql-block"> 再绕过一个弯往下看,整个村庄都在那儿。桃花源记里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再往前就是下山的路,一会儿便来到了桃花源的村庄。有房子,菜园,牲畜。鸡鸭随意在公路上走来走去,桃树的枝丫伸展到了路的中央。小孩儿的脸晒的黢黑,黑里透红。眼神望着车里的陌生人,并目送我们消失在拐弯处。</p> <p class="ql-block"> 牛耕田的场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了。</p> <p class="ql-block"> 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所以找了很久才勉强停好车。说不定停在路上也没关系,虽然有路,几乎没有车通过。村里的大爷每每遇上年轻人,就会饶有兴致的讲讲他们过去的故事,深解其中味的时候还会大吸一口卷烟,长叹一口气。命运作弄,有什么好讲的呢?如果此刻有酒,大爷们一定会一饮而尽蔚风尘。此时的大山,此时的农村,有文化大爷们道不尽的苦楚。譬如眼前这位75岁的老大爷,一中毕业的高中生,年轻时校长,壮年时的香饽饽放映员。谁曾想政策、社会多变,从而老无所依。身在农村,长在农村,空有一身吹拉弹唱。一辈子肩不挑,水不提,未下田,寄情于水,终日垂钓。是他的悲哀,也是他老伴儿的苦。老一辈的人们记忆怎么那么好?什么年份干的什么事清清楚楚。应该是对失去的东西刻骨铭心吧。他的四个孙子读书都挺厉害,在农村,这是希望,也是苦难。这些开朗的孩子们长大后再回忆小时候吃的苦头,一定是忆苦思甜。</p> <p class="ql-block"> 这里路途遥远,没有外卖,所以就在他家吃了一顿柴火饭,临末像打仗一样的塞给我们鸡蛋……在廖家村的街道上转了一圈我们便回程了,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先爬山,再下山,终于到了大公路,我们开始加速、听歌结束今天的工作。</p> <p class="ql-block"> 一碗油泼面,一件白T便是我舍家弃子陪梅花家访的劳动所得。身体上的苦不算什么,让人难过的是又得胖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1, 51, 51);"> 2016年的家访是炊烟袅袅,针对全班。2021年的家访则是翻山越岭,了解贫困学生的生活。希望这些学生能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读出大山深处,拥有光明未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