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怀念电影《渡江侦察记》原型、全国战斗英雄慕思荣伯伯</h1> <h3><br></h3><h5><i></i></h5><h1><i></i></h1><h1> 第一次见到慕思荣伯伯,是在1971年底一个大雪初晴的午后。我的父亲因重新审查出所谓的“历史问题”,背着处分从高炮69师一个野战军的团长,发配到山东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任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我也随之转学到兵团一师(原黄河农场)的孤岛子弟学校就读。</h1><h1> 清楚的记得,那天明晃晃的大太阳高照,路边堆着积雪,我捧着个热地瓜和发小克勤结伴去上学。不远处一位老人见到我们,停下了步履蹒跚的脚步,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双手拄着一个拐杖,迎着阳光笑吟吟的望着我们。细看他并不算老(时年52岁),个头不高,面色白皙,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是那么特别,满眼的温柔,仿佛能融化心中的块垒,满眼的和煦,仿佛能驱散隆冬的严寒,满眼的睿智,好像心里的秘密能被他一眼看穿,满眼的慈爱,好像在看他心爱的宝贝。从小长在军营,见惯了直线加方块,作为职业军人的父亲平素把儿女当做战士来管教,我还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有如此安祥又暖人的目光。好像被定住了,地瓜差点掉在地上……“发啥呆,快走!要迟到了”!克勤在背后捅我,“那位伯伯怎么那样看咱俩?好奇怪”“他呀,是咱们师的慕副师长,同学慕涌的爸爸,电影《渡江侦察记》的原型,全国战斗英雄……被造反派……刚解放出来……”啊?!惊得快掉了下巴。</h1><h1> 后来慕伯伯到学校作传统教育报告,加上坊间的传诵、文革时的境遇,慕伯伯于我就像神一样的存在。</h1><div><br></div> <h5><i><u>这应该是慕伯伯(右)最早的戎装照,穿着八路军的制服。当年真英俊呀。</u></i></h5> <h5><i><u>慕思荣伯伯(右二)在全国战斗英雄英雄代表会议上 1950.9</u></i></h5> <h5><i><u>从左至右:八十师侦查科副科长刁仁忠(1922-1951.4牺牲在朝鲜战场)、二十七军侦察科长慕思荣、七十九师连长辛殿良、七十九师侦察参谋齐进虎,(1925-1950.12牺牲在朝鲜战场)四位同乡在第一次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上,摄于1950.9</u></i></h5> <h1><br> 慕思荣老1919年出生于山东荣成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7岁丧母,读了三年私塾后,到威海城外的一家饭店学徒,为了有气力和面,每天早起练功,强身健体。学些功夫原本为了生计,不成想为日后给八路军抗日将领当警卫员具备了条件。那时,他需要经常进城买米面被日伪汉奸搜身检查,受尽欺辱,饭店里常有进步人士或地下党传说着抗日救国军的故事,他动心了。<br> 1938年7月慕伯伯弃商从军,投奔八路,1939年入党,曾任山东纵队五支队第十三团首任团长李绍桥的警卫员,胶东军区副司令吴克华的特务员,胶东军区警卫排长(胶东军区司令员为许世友)。1947年参加孟良崮战役,带两个班战士担负侦察任务,急行军120里,深入国民党军防御地域侦察敌情,为全歼国民党整编第74师提供了重要情报。1948年9月,济南战役前夕,率侦察分队在济南市郊反复隐蔽进击,捕获俘虏60余人,摸清了敌情。淮海战役,率侦察营一个连执行任务,迅速查明国民党军将向徐州方向逃窜的重要情报,全连荣立集体一等功。1949年4月6日,经中央军委批准,身为27军侦察科长的慕思荣被任命为渡江先遣大队副大队长兼党委副书记,带领兵分两路中的其中一路夜渡长江,登岸后两支队伍胜利会合,在敌后获取了大量重要情报,为百万雄师过大江做出了重要贡献。曾被华东野战军授予“华东二级人民英雄”称号,荣记渡江战役个人一等功,1950年9月作为华东军区团以上干部代表,出席全国第一次战斗英雄代表会议。电影《渡江侦察记》的主要原型之一,并担任该片的军事顾问。<br></h1> <h5><i><u>1954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慕思荣伯伯任军事顾问、孙道临主演的《渡江侦察记》,影片截图。</u></i></h5> <h1> 1950年10月慕伯伯随27军入朝,参加第二次战役,血战长津湖,27军围歼美军“北极熊团”,缴获其军旗,击毙团长麦克莱恩上校,抹去了美军“北极熊团”番号。1951年4月第五次战役,他在三八线被炮弹炸掉右脚踝骨,腰部也多处受伤,伤口发炎,面临截肢。他拒绝截肢,极力说服院长,甚至亮出了全国战斗英雄的身份,院长被他的执着和事迹感动了,试着为他注射了缴获来的盘尼西林。苍天有眼,脚保住了,但他在丹东和北京协和医院分别作了8次手术,将跨骨和左腿皮肤分别植入脚踝。术后,他的右腿比左腿短了一寸半,需用特殊的鞋子来矫正。<br> 1952年9月,27军任命他为军留守处整编大队大队长,1953年3月,组织上安排他担任一所军队转业干部速成中学的校长,转业了,脱下军装的那一刻,慕伯伯抚摸着领章帽徽泪流满面……<br> 再后来,他奉命来到省公安厅担任第六劳改队队长、黄河农场首任党委书记。1965年1月已是山东省劳改局副局长的他主动要求再赴农场。<br> 如果说枪林弹雨的洗礼虽然损害了他的身体但其英名却熠熠生辉,那么和平年代的文革阴霾却摧残了他的内心,他被打成叛徒特务,被造反派关进黑屋,遭受担仗的毒打,变态的造反派在领袖像前摆上板砖,让“走资派”磕头请罪,“砖头磕碎了,就表明你们忠于毛主席,否则不许离开” ,有人已经头破血流,板砖依然完好,轮到慕伯伯了,他一头向板砖撞去,那砖竟然碎了!造反派吓得目瞪口呆,惊叹老八路骨头就是硬,一场闹剧就此收场。每当我回忆这些,泪水总是模糊了双眼,慕伯伯一定是把砖头当成了日本鬼子,当成了反动派,用他那高贵不屈的头颅迎向敌人,砖碎头破,以血明志,那该是怎样的气概呀。作为省劳改局的副局长,挨整时他从未向上推脱责任,重新工作后,挨斗的同事要求跟整人的算账,慕伯伯说,都是受蒙蔽群众,不必追究了吧。1957年反右时,整个黄河农场没揪出一个右派。他的包容和善良保护了大批干部和群众<br> 慕思荣的名字就像一座高山,令整个黄河农场人人敬仰。<br> 幸而农场改成建设兵团,他重见天日,成了兵团一师的副师长,1970年5月恢复工作不久,慕伯伯拖着伤腿,在连续的雨天骑马巡查,因过度劳累,中风倒在岗位上,经医院全力抢救,脱离了危险,但行动更加不便。后来27军的老军长,时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聂凤智、已在南京休养的老首长许世友将军,将这位老部下接到南京,用当时先进的“高压氧舱”技术予以治疗,遗憾疗效甚微。<br> 在兵团一师,慕伯伯与我家就隔一排房子,上下学路上经常碰到,我这黄毛丫头见到光芒四射神一样的他,总是手足无措,战战兢兢,慌慌张张鞠个躬、叫声“伯伯好”,便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他慈爱爽朗的笑声。<br></h1><h1 style="text-align: left;"> 1974年底,山东生产建设兵团撤销,从此天各一方。30年后的2003年才得知,我与慕伯伯竟同住省城历下区,相距不到两公里。兵团撤销后他回到了老单位,继续担任山东省劳改局副局长,早在1975年,济南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几次慕名前来拜访他,随后,他将军功章和嘉奖令共20件革命文物,全部捐给了市博。 1992年5月病逝,享年73岁。</h1> 捐给济南博物馆的纪念章 <h5><i><u>这本全国战斗英雄纪念簿,没有了慕思荣伯伯的照片,他那一页在文革中被撕掉了。</u></i></h5> <div>,<br></div> <h5><i><u>1975年慕伯伯捐赠革命文物时,其子慕涌尚未成年,建党100周年之际,慕涌想看看父亲当年捐赠的文物,准备拍些图片作为留念。济南市博物馆知晓后,非常重视,何民馆长(右)亲自为慕涌重新颁发了捐赠证书。并将所捐文物的电子图片交给慕涌以作留念。</u></i></h5> <h5><u><i>济南市博物馆馆长何民为慕涌颁发文物捐赠证书</i>。</u></h5> <h5><i><u>济南市博物馆副馆长李晶(中)、保管部工作人员李寅初在接待慕思荣之子慕涌。</u></i></h5> <h5><i><u>济南市博物馆保管部主任崔胜利陪同慕涌查看其父当年捐赠的革命文物。</u></i></h5> <h5><i><u>睹物思人,重温这些曾经熟悉的照片,慕涌百感交集,几度落泪。</u></i></h5> <h5><i><u>济南市博物馆协会会长、济南市博物馆副馆长刘小漪(左)及笔者与慕涌合影</u></i></h5> <h5><i><u>看到父亲当年捐赠的革命文物保存的这么好,慕涌感慨的说:“这是最好的纪念和保存方式,放在这里更有意义”</u>。</i></h5> <h5><i><u>笔者和发小慕涌在济南市博物馆</u></i></h5> <h5><u><i>济南博物馆协会会长、济南市博物馆副馆长刘小漪(左),博物馆工作人员李寅初和慕涌在一起。</i></u></h5> <h5><u><i>军功章都捐献了,只有这枚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硕果仅存”,颁发时慕伯伯已去世23年,慕夫人邹阿姨病情危重。</i></u></h5> <h5><i><u>慕思荣夫人邹瑞英阿姨,1939年参加妇救会,1941年入党。</u></i></h5> <h5><u><i>迟浩田将军为慕思荣夫人邹瑞英阿姨敬书</i></u>。</h5> <h1> 半个世纪了,慕伯伯的笑容依然栩栩如生,恍如昨日(以上照片都与我脑海里当年慕伯伯的目光和笑容不太一样),那是否(pi)极泰来的欣慰,是枯木逢春的庆幸,是历尽磨难面对万物的慈悯和怜爱,是大浪淘沙始见金的坚韧和从容。<br> 敬爱的慕伯伯,您在天堂一定过得非常安宁,因为您那温暖的目光,春天般的笑蓉,能融化尽天地间一切块垒,我知道。</h1> <h5><br></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