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知怎的,忽然想为自行车唱支歌。</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早的记忆里,父亲的自行车是黑色的,车型为二八型号,高高大大的,车座下有一横梁,和下面的两根梁连在一起,构成一稳稳的三脚架,显得极为敦实、憨厚。父亲在最下面的角两边固定了一个有弧度的架,类似今天的把手,这样进出门槛时,自行车就能轻而易举地被搬进搬出。那时总觉得我家的自行车是那么地与众不同。</p><p class="ql-block">那辆自行车承载了太多的香甜和快乐。傍晚时分,疯玩的我们总会如倦鸟归巢,远远看到家门口有自行车停着,心中便溢满了欢喜。父亲下班归来时,会隔三差五从集市上、供销社带回些吃食,翻父亲的书包是我们最乐此不疲的事。有时车子还未停稳,书包还挂在车把上,我们飞奔过去,一把摸进去,也许是几个苹果,也许是一盒桃酥。书包顿时瘪了下去,清冷地吊在车把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如果父亲回家早了些,母亲又不在,我会趁机推自行车到村西头的场院中。最开始只是一圈圈地推着走,速度渐快后便推着一圈圈快跑;时间久了些便一只脚踩着脚蹬子,另一只脚扒着地一点点向前走;忽地有一天胆更大了些,找一个靠近麦垛的地方,右腿抬起迈过车座,坐上后还未蹬上几圈,便“咣当”一声连人带车歪在麦垛旁。哈哈大笑一阵后,也顾不得拍身上、头上的秸秆,推着自行车再去一圈圈跑,一圈圈遛……</p><p class="ql-block">母亲知道了我会骑车,神情是不可思议的。在那个自行车比人金贵的年代,若是在大人的首肯下学骑自行车,那简直是不可能的。</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夏日酷热难耐,日头还未高,河中便传出嬉水的打闹声。到了午后,河里的水晒得烫热,再好游的人也不愿下河去。树上蝉鸣一片,树下更是喧嚣:各种自制玩具轮番上阵,十八般武艺精彩上演着。远远地看到有自行车来,骑车人晃着身子,忽左忽右,背后的冰棍箱子时隐时现。树下的孩子们扔下手中的玩意,疯似地迎了过去。木箱盖子掀开的瞬间,带着香甜气味的冷气钻了出来,撞进肺腑。</p><p class="ql-block">有一段时间我曾有过卖冰棍的梦:骑车急行在乡间小路上,穿梭在十里八乡,载一箱清凉,迎接一双双干渴的目光……</p> <p class="ql-block">中学时离家远了些,来回需要骑车,父亲的那辆自行车就成了我的专属坐骑。放学铃声响起,便抓起书包,涌向树下停车处。刚推出校门,学生们便立马跨上车疾驰而去,土路颠簸得车子哐哐响,刘海时而翻飞时而贴面。那时的北风很凶,半道上零散地堆着些麦垛,会拌住了风的腿,扯住了风的衣裳,缠住了风的头发,让他撵不上前面的风。这时的风会哭喊,喊得耳边、头顶、满天满地都是风声。这时骑车很费力,半弓着身子,两腿艰难地蹬着一圈又一圈。</p><p class="ql-block">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棵半横在坑塘边的树,老人说有人在这棵树上上过吊,我也就坚信不疑树倾斜是上吊人时挣扎的结果。冬日的白天脖子短,放学时经过那里大多已掌灯时分,想闭着眼快骑过去,又怕失了方向感;横下心睁开一只眼瞄一眼前方,那棵树总会最先映入眼帘。有一次骑到这里时心里一紧脚下蹬得快了些,链子竟见鬼似地掉了下来,我推着车子一口气奔到家。</p> <p class="ql-block">初三那年家里给我换了辆新自行车,车身乌黑,车把锃亮,铃铛闪着银光,摁一下“丁零零”的脆响传出好远。隔三差五有人来借,只是一次借出后再去指定位置找寻它,它已没了踪影,空留一把钥匙握在手中,上面还有一个针管编织的大虾。它逃之夭夭后,我难过、耿耿于怀了好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家里又添置了一辆更为时尚的自行车。红白相间的亮色,高高的车把,没有了横梁:小巧又洋气。只是,不敢再骑到学校。第一年工作时,我把它放在一单位楼下,一顿饭的功夫,它也不翼而飞。</p><p class="ql-block">2011年来济宁时,我带来了一辆自行车,想着骑车上下班。坚持了没多久,我选择了放弃,家到单位的距离终归是远了些。于是坐公交,后来等车的焦虑、追不上车的痛苦让我再次改变主意——-向电动车屈服。带来的那辆自行车闲置在楼梯间,灰尘漫上了车座,裹满了车身;再后来,物业把它当成垃圾毫不留情地清走。</p> <p class="ql-block">现如今看着同事从容骑车上下班,想着膝盖因长期骑电动转动时里面会“咯嘣”作响,心里再次动了骑车的心。只是,只是动了动心思而已,空车骑还可以;带人前行,恐怕就成了一种负担。不久的将来,单车骑行恐怕连路都不敢上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母亲说她好多年前就跑不起来了,我听后觉得不能理解:能走,怎么跑不起来呢?母亲说心里想着能跑,腿不听招呼,身子也不听使唤。于是,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就没怎么去走过,跑着进家跑着进校,跑向田野跑进场院;如今,也能跑,只是颠得心疼的那种慢跑;有一次贪恋地回味不顾一切奔出去的那种感觉,默数三个数字便想着去飞奔,可数米过后,感觉喉间涌出咸腥,心几乎蹦出来。再跑几步,心就会摔出来。</p><p class="ql-block">看来,小时候积累的技能在伴随我们一段时间后,会渐渐退去,比如爬树,比如奔跑,比如骑自行车,人也慢慢会回归到生命最初的样子——蹒跚前行,絮絮不止。想想如此也甚好:人的一生,就像清风吹皱湖面,然后,风有风的路要走,水有水的事要做,年年岁岁,世世代代,风在吹,水在流。</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