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光飞逝。转眼间，父亲已离我而去九年。父亲是山东人，而关内一直沿袭“十年坟九年上”的习俗。今年父亲的祭日又恰逢五一小长假，我们就一路奔波赶回老家祭拜父亲。</p><p class="ql-block"> 一路向北。沿江两岸的春景美不胜收，我的思绪却跨越时空飘回到了久远的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父亲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小时候的他因为家里太穷，爷爷奶奶把大伯大姑分别送给了别人家，父亲就成了兄弟姊妹们的老大，九岁开始下地干农活，吃尽了苦，所以每当看到邻居家的孩子能去私塾认字读书，很是羡慕。成年以后闯关东到了东北，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做粗活苦力，又受了无尽的累。后来成家后有了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盼望子女能刻苦读书。因为他深信：只有把书读好，才可以过上好日子！因此，他竭尽所能供我们上学读书。他一生偏爱好学的孩子。每当看到或听到谁家的孩子考取了什么学校或是受了什么嘉奖就替人家欢喜得了不得。我小时候比较爱看书，因此得到了父亲不少的偏爱。那时，我特别会找机会逃避劳动。每当母亲叫我去挖菜喂鸡喂鸭时，我总是跑到父亲面前：“爸爸，我要写作业！”父亲也总是纵容地点头，“行！赶紧学习！姑娘只要学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为此，我也经常招来二哥的白眼与怨恨。</p> <p class="ql-block"> 对于读书，父亲是憧憬而向往，看得比甚么都重要！他说：“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不再提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是一个人能把书读好，有了文化，一定能做更多的事，对家庭对国家都会更有用场！”</p><p class="ql-block"> 带着这种朴素的思想和意识，他对我们兄妹几个的学习极其重视。只要是和读书学习有关的，就无条件支持！记得我和二哥上初中时，学校让我们订一套“数理化课外辅导丛书”，每套十七元。当时按照我们家里的生活条件，兄妹俩买一套已经很奢侈了，可是父亲却二话没说，立刻掏出三十四元给我和二哥分别买了一套。那时父亲每月工资仅仅五十多元，养活一个七八口之家已是捉襟见肘，可是却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多半的生活费鼓励我们刻苦读书！当时我和二哥的班主任被父亲的举动感动得直点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赞扬父亲，夸他识大体明事理！可是父亲却说：“只要是孩子们用功学习，我们苦点不算什么！”其实我心里知道：父亲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想法，大道理更不会说。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为了孩子，他可以付出一切！</p> <p class="ql-block"> 父亲就是这样，不仅在学习上关心支持我们，在生活方面，对我们也是细致入微如阳光般温暖。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和二哥同时患了重感冒，头痛，鼻塞，恶心，呕吐，急坏了母亲，她正不知所措时，父亲下夜班进了家。看到躺在炕上因发烧而打蔫儿的两个孩子，二话没说背起二哥就出了家门。好像到了吃晌饭的时候，爸爸背着二哥回到了家，放下二哥连气儿也没好好喘上一口就背上了我。我家那时住在西山坡上，离医院少说也有四五里路。小时候的我比较壮实，父亲工作了一夜又背着二哥山上山下地跑了一上午，所以我趴在父亲背上时，听见他微微气喘：“爸，你还能背动我么？”犹记得那时父亲回回头瞅着我说：“姑娘是沉了点，可是你不舒服了，爸爸背不动也得背呀！”我当时可能是生病比较脆弱，不知怎么听见这些心里一酸哭了：“那我不去医院了！”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父亲却笑了：“姑娘心疼爸爸啦！爸爸逗你呢！我不累，能背得动。我们得赶紧去医院给你打一针就好了！姑娘只要病好了，用功读书，多考几个一百分爸爸就不累了！”我听了这话直点头：“放心吧，爸爸！我一定考双百！”</p><p class="ql-block"> 这似乎是小时候八九岁的事了。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还历历在目。觉得父亲的背那么宽，那么厚，那么温暖地让我依靠着读完了小学中学大学，直到参加了工作。</p> <p class="ql-block"> 八二年我和二哥迎来了高考，由于我们家地处偏远，高考不设考场，得坐两个多小时的火车去城里考试。父亲知道我晕车，吃饭又挑食，就一心想陪着我们一起。二哥听了直蹦高：“不行！有老师跟着呢！干什么你要去？人家父母都没这样！考什么样还不一定呢？兴师动众的，丢人！”几句话噎得父亲哑口无言。我心里清楚，父亲惦记我们没出过门，又逢高考这样重要的事儿，他怎么能坐在家里干干等上三天？我看了看红了眼圈的父亲，说：“爸，我让你去！你每天给我做好吃的！”父亲高兴地直咧嘴：“好！好！我陪姑娘去，一定不让姑娘饿着！”</p><p class="ql-block"> 高考的第一科是语文，七月天正是北方最热的日子。坐在考场里熬了两个多点的我一听见铃响就奔出考场。还没到校门口，远远地就看见父亲手里掐着一大把冰棍，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姑娘渴了吧？快吃根儿冰棍凉快凉快！也赶紧分给同学吃！一会儿就化了！我得赶紧回旅店给恁俩弄饭去！”望着走远的父亲那微微佝偻的背，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站在旁边的二哥也红了眼睛……</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们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先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二哥考取了中专，我考上了大学。这在当时的年月，尤其是我们那个小镇，真算是凤毛麟角轰动一时。父亲高兴得那个劲儿呀！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欢喜过。在家里举办的谢师宴上，父亲流着泪端起了酒杯：“我虽然没有文化，可是我的孩子替我实现了愿望！感谢老师们对我孩子的培养和教育！这辈子，我知足了！”</p> <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早已离我而去，我也为人母很多年。陪同女儿成长的日日夜夜，我每每念起自己的父亲：他顶着大雨给我们送伞的样子，清早起床做我爱吃的冰糖葫芦的样子，听到我们的高考成绩喜极而泣的样子，罹患重病坚强抗癌的样子，心疼儿女为他治病花了很多钱转身落泪的样子，以及临终前抓着母亲的手不舍离去的样子……想想离去的父亲，看看成长起来的女儿，就更加懂得了当年父亲为了儿女那份忘我的心！父亲疼孩子是拳拳切切，儿女爱父亲是眷眷真真！这两种爱，哪一种不疼？哪一种不痛？正是这深深的疼，教我学会了为人父母之刚强！也正是这切切的痛，让我懂得了人生必奋发向上！感恩上苍—让我今生做了父亲的女儿！感谢父亲—给了我一生无穷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