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楚顷襄王二十一年,楚国一代名臣屈原走完了自己的宿命。江边,那位泛舟的楚国老渔翁一时的反语,竟然成为了中国文化史上极重要时刻的催化剂。此时此刻,他看着这位形如枯槁的大人了结着自己的生命,芰荷做的衣裳,秋兰怀饰的玉佩,带着幽幽的淡香,缓缓沉入幽幽的水底,只在水面留下了点点微波。他迟疑了,叹息了一声,那双从火神祝融那里接过创世之火的沧桑之手,此刻在汨罗江上划出了幽远的波纹,欸乃这一声,在中国文化的长河里激荡了两千年。</p><p> 历史的叹息,文化的长河。我想,如果将楚文化说得有形一点,首先想到的便是位楚楚动人的美女,这在《湘夫人》,《神女赋》等一大批楚字开头的辞赋中不乏例证。中国文学将楚地辞赋中的这一元素归纳为"香草美人",在后世的文学流派之争中,秉持着为圣人平天下的理想,儒生们便不将美女摆在了台面,不少楚地辞赋也被归类为"放辟","邪轶",是有悖于圣人文质彬彬的教诲的,于是,历史上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一大群饱读诗书的儒生总是在居高临下的评论着前代的文学,指责着他们对于楚地文学的微词,但是,他们好像疏忽了,没有楚国,没有屈原,没有宋玉,"辞赋"这个概念都是不会存在的,如果赋只有《诗经》里的唯一定义,那么司马相如,曹子建的作品是不够看的,中国文学,中国文化都会少了很多美丽的奇点。但是,对于辞赋之祖的屈原,儒生们对他却是很尊敬的,对于寄托他为政理想的《离骚》更是推崇备至,因为这符合了儒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及九死忠君的礼乐秩序。可是,好的东西终究是有生命力的,汨罗江的水波泛进了古老民族的血液里,无时无刻不在流淌,连孔门卫道士刘勰不也说"铅黛所以饰容,盼倩生于淑姿",瑰丽奇崛的楚辞,则更像是楚地的灵山秀水加上造化般的创作手法,还有时局暴风雨的激荡,才会有如此强劲的生命力,与那些神圣的经文一起躲过了大火,顽强地活到了今天,组成了中国文化不可分割的一章--楚文化。</p><p><br></p> <p> 楚国,楚文化经常被人提及,也时常被人忘记。在西去的火车上,在雪峰湖破浪的快船中,从窗户外望去,总能看到它仿佛在每座幽壑奇峰中都画上了充满魔力的符号。想象一下,两千年以前,屈原带着政治失意,来到这片大荒般的群山中,猿猱,犀兕,猇虎,蛟黿等毒虫猛兽让这位帝王后裔的贵公子何等的悸动,岸芷町兰,杜若蘅芳,这些美丽的花花草草又是那么的美丽,眼前的一切在他眼里混沌了起来,他仿佛想起了自己的祖先在商朝大军的杀戮下,被迫往南,再往南,想起了楚国的初代国君被召公视为蛮夷,卑微的封了一个垫底的爵位与蛮荒的地盘,想起了楚武王不甘人后,以汹涌的热血挑战中原礼乐文明的号角……</p><p> 这些记忆印刻在了每一个的楚人的血脉里。眼前,又到了楚国风雨飘摇的时刻,想救又救不了的悲愤被述诸笔端,于是,楚地的辞赋便诞生了,它生于忧患,是救亡的热血,不是美女的秋波媚眼。楚国,终于是亡了,精美的漆器,巍峨的章华台,蜂腰的美女,都毁于战火,但是,楚文化却坚强的活了下来,因为它本来就是凤凰涅槃后的篇章。</p><p> 西汉阳朔二年,屈原沉江三百多年后,刘向将他及宋玉,淮南的十六篇作品整理成册,名曰《楚辞》。</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