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的摩旅 3 千古路迷，好奇寻踪之旅

乐见

读史记，始终对项羽最后的败亡不甚明白。好奇促使我想沿乌江，东城，阴陵，垓下，这条突围道路走一走，吊古感受一下。

妻不感兴趣，但我坚持想转转，她不放心我一人去，矛盾拖延多日，还是决定陪我骑摩托一起走。

六月五日出发，走340省道至马和汽渡过江，先至乌江霸王祠。

霸王祠过去来过，门口两边有立柱上有书聯，右边是项羽垓下悲歌：

力抜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何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左边是杜牧诗：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祠内还有历代多人诗碑刻，各种说法都有，很精彩。并无定论。

对项羽可过江而不渡，下马步战，自刎于此。千古觉奇。

我以为王安石的判断较有政治实践意义。认为项羽失去了政治后勤支持，难能再起，江东子弟肯为君王卷土来？

史记是记录了项羽的贵族情怀，敗不受辱的英雄气概。我还是认同的。

历史的精彩就曾在这里展开。

过去我以为项羽是要在此渡过乌江，去江浦，其实这里是秦驿道乌江渡口，渡过长江去往吴地的。

项羽既已二三百里从东城跑到这，过江即彻底摆脱追兵，为何有一条船又不渡了呢？若不想渡又何必跑这来呢？

我判断必是船不够大。此时身边尚有二十余骑跟随，东城二十八骑杀退追兵后只亡二骑，后直至乌江再无战斗。直至渡口纠结时才遇追兵。

渡船我估计只能载不足十骑。自己过没问题，但追兵已至，余骑怎么办呢？项羽愿抛下余骑自过吗？

他不是踹儿女自逃的刘邦，做不出来。贵族情怀使他宁愿与随从共死。随从若不愿离他自渡，他也必不会抛随从自走。

但令下马持短兵步战也是惑点，失去马匹无机动冲击能力，就只能被动受攻了，无东城溃围的可能。难道是乘马都已疲极不堪了吗？

东城至乌江约三百里，跑过来至少两三天，马行正常40 到 80 公里一天，连续多日奔逃冲杀应已疲极。

项羽马送乌江亭长，自己拼死搏杀，让随从陪杀，意义何在？不解。

本纪中是独羽所杀汉军数百人。身被十余创。见吕马童故人后自刎。我估计其实并未已受重伤，一些创可能是死后众人抢尸首分裂为五相杀数十人所至。

近人有据高祖本纪及列传疑项羽为在东城被杀。我还是相信项羽本纪所记，东城仅是前敌指挥部军吏计功地。

因为抢得尸首之一的赤泉侯杨喜就是司马迁亲家的爷爷。当时为连营级骑将，被项羽在东城瞪眼斥退，吓得人马俱惊，逃窜数里。他自己不说，别人并不一定知道。这一段史料只能从俘虏，追兵和项羽从骑口中来。

项羽能一人持短兵杀数百甲士，真千古无二之勇了。

吊别乌江霸王祠再寻路去东城，最短路线是一百二十余公里，从丘陵山区穿过，肯定不是旧秦驿道了。驿道要考虑运输，非必要不会翻山。大概率是绕平路，估计要三百里左右了。

东城旧址已湮没，地处一大平原中。现城已迁到东边数十里定远县城。我估计是水系变迁原因。旧址附近不见有河流湖泊。

定远应是穷地方，旅游开发做的很弱，这一带，基本上是纯粮农业区。

离东城遗址往阴陵西去十余里是虞姬墓。

虞姬墓是方圆数十里唯一的土墩。

墓前立有巾帼千秋石碑。

史记无记载，传说项羽垓下突围至阴陵被汉军追上，接战后至东城，尚有二十八骑跟随，追兵数千。这虞姬墓，我估计就是史记项羽本纪中自度不得脱的地方。因整个东城至阴陵都是平原，并无山丘。

只有虞姬墓孤立平原中，高约二十米，周二三百米。汉军千骑围数重是可能的。顶上我上去看看，确可容二十余骑。可望见周围十公里之遥。汉军追兵，应可尽见。

当地传说是项羽埋虞姬头于墩顶，然后向下冲杀溃围。

读史记项羽本纪，很神往项羽东城溃围这一段。

不妨照录于下：

……，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余人耳。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 左，左，乃陷大泽中。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逐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割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

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

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

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逐斩汉一将。

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铮目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避易数里。

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

项王乃驶，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

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

司马迁的记录绘声绘形，实在精彩，只是不知史料何来，唯一可能是来自项羽乌江自刎后投降被俘的骑从。

令人疑惑的是，文中期于山东为三处，但我们过来，东城遗址附近几十公里都是平原，不见一山。唯有虞姬墓一个二十米高小土堆。

难道这就是四溃冲杀之地？若是，这个小土堆也太珍贵了。

后人也有传说四溃山在江浦和县交界处，距乌江三十里。但那距东城似乎又太远了点。

项羽垓下东城至乌江之路，真是千古之迷。

项羽在阴陵迷道，后人似乎也在路径上迷道了。

顺带给文科生推一个登高望远的计算公式。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是愿景。

实际由简单几何推算可得公式为：

s = 80公里 * 高度的平方根

单位为公里

人站立平地，可见地平线为三到四公里远。虞姬墓上可见地平线为十一到十二公里。

欲穷千里目，至少需登九千米以上。超过珠穆朗玛峰高了。目视半径可近五百里。

离了虞姬墓去往阴陵城遗址，约六十余公里。骑马也有一天路程。

古阴陵城已湮没 ，附近有古城村，据说在重修陈铎祠，据说陈铎就是那个骗项羽左走陷大泽的田夫，后被项羽回头时所杀。汉给了他个名份。

我们当天就在附近永康镇上投宿。

店主自称就是古城村附近人，当地传说是项羽追刘邦过此，被陈铎所骗，刘邦跳枯井躲过，项羽陷大泽中。

显然与历史真实相去甚远。一些地方史志，笔记传说等。可靠性并不高。

第二天再向垓下遗址走，从阴陵遗址到垓下遗址，约一百二十公里。

地形上，东城，阴陵，垓下是一片大平原。适合古重兵集团的大会战。后勤补给相对来说比较容易。

故项羽十万军停留在这里，想待刘邦军集结后，一战定乾坤。

过去刘邦一打就跑或据城垒死守，彭越一打就跑捞不着。

没想韩信端了楚彭城老巢过来，先绝了楚军粮道和救援。

战阵中知己知彼，避实就虚，大战术纵深，诱敌深入，侧后尾击，待项羽主力回头，再反身攻击。使项羽首尾不能兼顾。无法击破齐汉梁九江联军，四面楚歌一起，项羽粮绝，意志崩溃。敗逃突围。

但项羽作为楚军主帅，只自己带八百骑突围南走，营中八九万步卒官尉都不顾吗？

应该不会没有安排。

但司马迁可能缺乏史料，故未记。只记斩首八万。

从列传的记功报表可知，并非只有项羽八百骑出了垓下，在三四百里外的东城，还曾截俘楚军士卒将校一万二千余人。八百骑是先冲开一个包围缺口。能跑的都跟着跑。

因汉军把楚军基本杀光，除了项伯等几个项氏枝属。故可能无从了解和记录发生了什么。

出了垓下，想沿汉军联盟回军至定陶的路走一走。不明白胜利后各回各家时为啥要一起到定陶来。

垓下与定陶南北相去六七百里，韩信率齐军回齐地向北走，彭越回梁地也向北，汉与英布九江王为啥也跟着北走呢？这头二十天一定是刘邦集团走的很纠结的时候。自己的不到十五万兵，还分了部分去过江争夺平定吴地。跟在韩信三十万大军后面不知啥心情。

依约是东面至海归韩信，北至黄河归彭越，南至长江归英布。借着平定楚地，一起走了这么多天，到定陶该分手有个说法了吧。

谁也没想到的是，到定陶后刘邦不打招呼驶入韩信军营，直接把韩信大印一夺，号令军中一切听他指令。

这下大家都傻了。大军都到了刘邦手上，还能干啥呢，赶紧识相些，

认刘邦老大吧。众推刘邦为皇帝，在定陶汜水北登了皇帝位。

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大的戏剧情节了。

我们上午看过垓下，往定陶方向跑，中午在路边小吃店吃了饭，继续奔，天热，中午竟到37℃。骑行服也穿不住。傍晚，跑到单县，觉得不能太拼，还有几十公里不跑了，就在这歇吧。于是在单县内住下。

晚查天气，明天38度高温。

妻有些吃不消，尽跑些穷乡僻壤，没啥景观，想回去了。

想想确没必要太拼。明白定陶是当时的东西要道重地就行了。

本想过定陶后再去菏泽一犬舍看狗，网上与商家联系的。我一直想养条能助我活动的工作犬。妻一直反对。这次勉强能同意来看看也是长智慧了。

天气预报后面还有大雨，逐决定定陶不去了，直接去菏泽，争取早一天赶回去。

第二天早上赶到菏泽，联系商家，进城不在店，约到12公里外的另一个犬舍，跑过去又说昆明犬可能没合适的，我说马犬也可以，于是又带我去十余公里外的的一个犬舍。

村庄里养犬户较多，带着看了两家，总感觉不甚入眼有缘。妻始终有抵触。算了，天意如此，以后寻更好的吧。

离了村庄犬舍，直接导航回家，上了大路，已近11点。路过一镇上路口饭店，停下吃了驴肉火烧和疙瘩汤，灌了开水，休息一下继续奔。晚至铜山县境内104国道边杨楼镇上投宿。距家还有不到四百公里。

第二天一早即走，过泗县后进入泗洪，妻见路边有一集市，立即喊停，一元一斤买了四斤羊角酥香瓜回来，暑天正是好东西。

从北到南，一路见都在收麦。大片成熟麦子等待收割，很担心收割机调配不及时造成损失。很多地方麦草是机器打成捆处理的。与我们当年手割肩挑收麦完全不同了。

比过去是巨大进步，比发达国家还有距离。只能稳步发展吧。

跑到滁州一加油站加油突发现导航手机黑屏了，我们是插摩托车充电口充电的，看来是充电口脱线了，我们不会修，只好借加油站 插座充一会，再熄屏听语音导航，过长江大桥时寻路真纠结，好在过了桥我们认得路，不用导航了。

到家五点，完成一趟一千四百多公里似无所得之旅，妻唯一有点成就感的，可能就是把我安全带回了家。

妻计账，油费，食宿共五百二十四元余。妻笑，算二五吧。呵，二五就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