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吾家有儿初长成——致吾儿

天无涯

撰文‖漆水

十年前，送儿子去吉林大学上学。回返陕西老家之后，感慨颇多。思索良久，便挥笔撰写了此文，洋洋洒洒四千余字，……今年高考刚过去几天，不久，人们又将迎来又一个送孩子上学季，便以此文，怀念往昔的点点滴滴——



儿子：

         昨夜，停电了。

        隔窗望去，远处天际间黑魆魆的，是山的影子。近处街道上的商铺、饭店、旅馆……一个个城市的组合体，被夜幕笼罩着，一片死寂。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晃眼的灯光像被一只神奇的魔爪撕扯着，把城市建筑物高大的影子，忽而扯长，忽而抖近，忽而又摔得远远的，人行道两旁法国梧桐飘落一地的叶子，被车尾带起的狂风卷得四处飘飞……

        一百多平方的屋子，只有一丝蜡烛的光明，空旷而缺少生气，比平时显得更凄冷了一些。北方十一月的天，很冷很冷了，没有电热毯取暖的床铺，摸上去冰冷似铁。黑暗中，令堂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夜的寂寞：“唉！好冷啊，东北是不是下雪了？不知儿子的宿舍供暖了没？你说儿子咋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两个礼拜了也不打电话来？”自从我和令堂九月初送公子你回来，两人孤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一直觉得平淡的日子过得乏味至极，身边仿佛少了什么，你妈妈更是碾转反侧、夜不成寐……令堂大人的话，一下子令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两人人虽归来，但心压根儿就没有从遥远的东北归来，还一直在你身边打转转——

        金菊初绽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从西北黄土地搭乘上去关外黑土地的列车，经过两天两夜的颠簸，行程五千余里，风尘仆仆地来到陌生的城市——长春。儿子写的一段文字记载了他对吉林大学的印象：“走近吉大，迈步在吉大宽阔、鲜花相拥、松柏环抱的双行道柏油马路上，你无不被其和谐、亲昵的气氛所感染：迎来送往的校车、色彩鲜艳的欢迎条幅、高高飘扬的彩球、学哥学姐们热情洋溢的问候和接送，还有花团簇锦、绿色掩映的校园，无不展示着其独特的人文魅力和良好的学术氛围，以及强有力的勃勃生命力，所有这一切，让你情不自禁，欢呼雀跃：啊，我的吉大……”名校浓厚的学术氛围深深感染了我们，也慰藉了我们自接到《录取通知书》以来的所有担忧和不快。

　　在逗留长春的四天里，虽然秋雨连绵，但丝毫也没有影响我们一家三口撑着雨伞、冒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在大街小巷里徜徉的好心情。“爸，你看东北咋样？”我知道我的回答在你心中的分量，便深深沉思了片刻说：“这是片英雄的土地。抗日战争期间，曾饱受日寇铁蹄的蹂躏，但也诞生了杨靖宇那样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东北是中国的粮仓，解放战争期间，为共和国孕育了100万雄狮，可以说，没有东北就没有新中国。长春更是新中国重要的工业城市，汽车工业发达。这里天高地阔，蓝天白云，环境优美，绿化不错，不像北方城市那样人多、车多拥堵不堪。东北人爽快而热情，而且物价不高，是个好地方！”“爸，那就说明我选长春选对了！”你一脸惊喜。你妈点着你的脑袋说:“看把你高兴的，我可听说啦，这儿冬天特冷呢，听说有人甩鼻涕没甩掉，在鼻子上结冰了，一急之下用手一揭，连皮都揭掉了。”我们父子俩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说：“那是人瞎编的，有那么邪乎？”到长春以来，我一直观察着：你始终是振奋的，一张再过五十一天才过十八岁生日的年轻的充满稚气的脸上，洋溢着的一直是甜甜的微笑，还透着一丝少有的坚定和自信。

       安顿好你在学校的一切，临别的那一刻，我心里一直在想：“长期以来一直偎依在母亲身边、一直不曾离开父母半步的你，一定会流泪！”然而，那一刻，我却失望了。那天，你撑着一把天蓝色的雨伞，一直把我们送到公交车站，看着我们走进车厢，你的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容，手臂使劲地摇摆着向我们告别，那瘦高的身影在秋雨中越发显得单薄。车走了，透过车窗和雨幕，你的身影被车越拉越远，渐渐地，越来越模糊，转眼间，只有你上身穿的那件鹅黄色T恤还依稀看得见一团黄色，但转瞬间就消失在深深的雨幕之中了——这是吾儿吗?是那个在襁褓中姗姗爬行的小宝宝吗？是那个上小学一年级时揪住妈妈衣角要妈妈陪读的儿子吗？是那个每逢体育课就哭哭啼啼、身高178厘米的大男孩吗……不知不觉间，吾儿已长大，已经是个赳赳男子汉了！是从对着蜡烛孜孜不倦读书的时候开始的吗？是五点多起来晚上一点了还趴在桌上翻书的时候开始的吗？是走进考场时充满自信、脚步轻盈的时候开始的吗？还是那个放着西安所有高校（家门口的高校）都可以就读但却不签报、而偏偏选择了遥远的陌生的离家五千里的吉林大学作为修身之所的时候开始的吗……

　　儿子，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靠自我奋斗实在是一件不易的事。尤其是在人年轻的时候。虽说机会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公平、公正的，然而，你可知道这个世界很复杂，我一直认为机会和公平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又是多么的不公平和屈辱啊，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屈辱和太多的坎坷的缘故吧！但我的儿子，你老爸你老妈为你骄傲，骄傲的并非为你已经取得的不菲的学习成绩和骄人的名次，而是为你在人生这个舞台上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以后你脚下的路会越走越宽的。你会自珍自爱，自强不息，不会圆滑做人，随波逐流；你会信心十足，胸怀宽广，不会固步自封停步不前；你会强健体魄，健全人格，不会蝇营狗苟猥琐可怜；你会在学海里获得真知，培养个性，尊重别人，发现和创造自我价值，树立超越自我的人格魅力，获得别人的尊重和呵护；你诞于清贫之家，长于贫寒之所，饱尝生活的艰辛，没有“九零后”和“富二代”的优越感和矫情，知道一步一个脚印夯实自己的人生之路，为此，我和你妈为儿子在十八岁生日即将来临的日子奠定了自己的人生基础而欣慰，而快乐。我们不知是沾了祖宗的光或是神明保佑的结果竟能培养出你这样一块有用的材料？

          此生得吾儿吾愿足也。

        虽然你的父辈们知足，亲人们知足，然吾儿却千万不能知足，踏入名校的门槛，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十八岁，刚迈入成人的行列，你要像刚离开温暖的巢穴去练翅膀和飞翔的稚鹰那样，时刻准备着“行万里路”，不怕摔跤、不怕流汗，经得住电闪雷鸣，经得住风霜雨雪，在高空翱翔，领略大千世界拓展广阔的人生视野，面对社会，面对未来。

         要多读书、读好书。大学读书馆向你提供了浩如瀚海的书源，是吸取知识丰富自我的良方妙药。老爸半生以来一直希望扎在图书馆里，好好吸收精神养分，然而老天却没有给那样的机会，只好长久以来怨天忧人。读书可以明智，可以使有限的人得以无限的拓展，余秋雨先生曾经这样评论过书籍的功能，他说：“只有书籍，能把辽阔的时间浇灌给你，能把一切高贵生命早已飘散的信号传递给你，能把无数的智慧和美好对比着愚昧和丑陋一起呈现给你。区区五尺之躯，短短几十年光阴，居然能驰骋古今，经天纬地，这种奇迹的产生，至少有一半要归功于阅读。”，望吾儿珍惜这千金难买的机会，莫学老父“逝者如斯夫，万事成蹉跎”的嗟叹。

　　人的一生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古语云：“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古人尚且如此，何况常人乎？吾儿要经受住人世间的一切磨难，在磨难中坚强，在磨难中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激励和鞭策自我，从而超脱自我，在任何困难和挫折面前永不妥协、永不委顿，永远乐观。孩子，老话说：“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我和你妈不求你闻达于世，但求你此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此愿足矣！

如果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棉袄”，那么“儿子就是爸的心头肉”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爸妈却亦是鬓角花白，父子连心，殷殷叮嘱，吾儿切记！

老爸（口 述）

老妈（敲键盘）

2010年11月9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