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提起千山,我就会想到慈祥观,在那静谧的夜空下,灯光穿过窗格,满月照在院里,红门半掩,屋内原菩萨位的泥塑还没塑出,显得观内空旷清冷,一行人在围灯畅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所谓夜话,自然谈的深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2年大学毕业,分配到鞍山市园林管理处绿化大队,文革后百废待兴,第一年就赶上全市绿地普查,经历了一个冬天踏雪勘查,调查东山风景区绿地和城市林带的现状;又到处公园科参与人民公园设计;1985年初又到处园林科研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年初夏,二一九公园的叶主任调来科研所,抽调了几个老工程师和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我,准备去千山进行野生植物资源考察。当时千山隶属鞍山市城建局园林处,与千山管理所同属园林处下辖单位。我们的考察也就是向家里人走亲戚一样,因为工作的原因,园林系统基本上都是互通的,何况千山所的人老叶都熟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革后,千山各种生活条件都很简陋,那天下午,我们五人准备了一周的口粮,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向园林处要了一辆车,目的地是千山慈祥观,开始了千山野生植物考察之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依然那么清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千山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山慈祥观,一眼望去,在松翠掩绿下,还是那么古朴,还是那么神秘,之所以神秘是那大红门背后,慈祥的道姑和她那谦和的道士老伴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走进院门,在观前凭栏远眺,不远处一颗奇松矗立在林间,与周围的油松截然不同,突兀的爆炸式主干,犹如巨型扫帚一般,更如千朵莲花绽放枝头,这就是传说中的扫帚松给我的第一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起扫帚松,就不能不提起郑国富,建国后鞍山市城建局园林处山嘴子苗圃的第一任主任,毕业于日本青森大学的一位林业专家。1955年前后,郑国富在千山踏勘时发现了这颗油松的变异株,便邀请了中国科学院沈阳林土所的研究员王占,亲自陪同来到千山慈祥观树下实地考察,证实了这是一颗油松变异种,然后经中国著名植物学家刘慎鄂与王占共同命名为扫帚油松,植物拉丁学名为Pinus tabulaeformis Carr. var. umbraculifera Liou et Wa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今在《中国树木志》中,文字描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扫帚油松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乔木,大枝向上斜伸,形成扫帚型树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产于辽宁鞍山、千山慈祥观附近。可供庭园观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中命名者刘慎鄂和王占(Liou et Wang),用拉丁文将自己写进了这段历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更可贵的是,郑国富当年亲自在扫帚松树下采集了一批松籽,后在山嘴子苗圃培养出了2000余株扫帚油松苗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八十年代末,郑国富患脑溢血在家去逝,大成局长参加了老主任的追悼会,因为大成在山嘴子苗圃呆了多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如今,慈祥观前的扫帚松母树早已毁于雷击,枯树残干也不知去处,只传说在慈祥观附近,又发现一株也形似扫帚松的油松。但是,从基因意义上说,彼扫帚松,绝非此扫帚松,从生物学意义上来说,物种已经灭绝,我们只是在推脱责任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郑老先生采种育出的松苗,在圃地生长近30年后,在1988年后,陆续在鞍山的街道绿地上开始栽种,由于生长环境与扫帚油松的生态不符,使得千余成苗,所剩无几。可怜郑老先生将千山扫帚油松的培育心血,付之东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在1981年前后,北京园林科研所,从山嘴子苗圃引进了两株扫帚油松种苗,保存在北京市园林科研所圃地。沈阳市园林科研所也有过引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现在,我们能看见的扫帚油松,只有鞍钢劳研所院内的那颗扫帚油松二代苗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守夜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来到慈祥观,大红门一开,见到了两个和蔼的老人,可以看出和老叶很熟,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两个老人是夫妻,可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一对经历磨难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男的曾是一个道人,文革时期千山庙宇殿观被砸,出家人被迫还俗,无家可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女的是在3岁玩耍时,在家被院门夹断了双腿,无法救治,送到慈祥观请道人医治,当时的慈祥观女道长收留了她,用老黄瓜籽将断腿伤口敷和,精心照料,没想到竟然愈合长好了。女孩的家人相信这就是缘份,便将女孩放到慈祥观,拜女道长为师傅,禅师修行。转眼到了文革,“破四旧、立四新”,轮回十年,创腿疤痕还历历在目,女道士却早已还俗,同样成为无家可归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革结束后,千山管理所落实僧人政策,请还俗的出家人搬回寺观庙宇,恢复宗教开放建设,两个老人,现在一起生活,相依为命,边看管着慈祥观的房舍,边做一个守夜人。在这个时间档口,我们来到千山,见证了这个时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晚上老人帮我们闷了米饭,用他们自己种的豆角,做了一锅清炖芸豆,只放了些豆油,他们还保持着吃素生活习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慈祥观的芸豆余香,飘散在落日余晖的袅袅炊烟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饭后,伴着千山的虫鸣,我们谈起千山文革时期,一些造反派逼着僧人吃肥肉,整治僧人,做出违背人伦的恶劣行径,文革后,这些人终被追究刑事责任,付出了代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革后的千山所主任,是个能吃苦的人,叫刘行富,带领千山所将一个千疮百孔的千山,整顿成一个先进集体。后来刘行富被调到山嘴子苗圃当主任,被评为鞍山市劳动模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领路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山在鞍山园林人眼中是宝地,是颗珍珠,是领导的眼珠。老局长巴克、小局长武国英、李大成没少往千山跑,每到节假日防火都睡不好觉。后来千山成立了风景区,孙占财、关宏本、肖丽娟……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都如那千山一座座秀丽的奇峰,是榜样,是良师益友,是我的师哥师姐,我怀念与他们共处的日子,和给我带来的雨露教诲。他们对千山的贡献,都将随着时间,镌刻在花岗岩美丽的纹理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有一次陪着园林处吴宝鼎主任,从千山中沟转到南沟,查看沟内搬出、和废弃的干校,同时也想把园林科研所搬来千山。吴主任老先生是个老干部,解放后市政府第一任老农林科长,后来被打成右派,文革后刚刚恢复职务,人很直白,说话口无遮拦。车行至上对桩石,指着前方说,这地方原来有一条巨石,矗立朝天,人们都叫它驴屌石,后来百姓以为不雅,就放炮崩了巨石,留下石桩,这才有了对桩石的地名。我也是那时知道了对桩石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四、成长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山的夜,静的不忍去打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几个人围着微弱的灯光下闲聊。老叶是五十年代调干的老大学生,之前是二一九公园主任,工作中充满热情和期望,对年轻人鼓励支持,后来调往市科协任秘书长。老李是植保专家,回族,声音洪亮,据说他父亲是铁西繁荣一带的阿訇,和大成局长是同学,也是我的校友。老崔是林业工程师,从农林局调来。小郑是郑国富的儿子,园林技校学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羡慕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像老郑、老叶、老许、老王他们一样,成为园林专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我刚分配到东山管理所,进行东山风景区林木普查中,有一种树种不认识,因为是在冬天,树木没有树叶,我就剪了一个枝条,来到小郑的父亲、郑国富的家,老人看了看枝条,用牙咬了一咬,用嘴尝了尝,用鼻子闻了闻,然后告诉我,“这是卫矛,桃叶卫矛。”这真神奇。从这时,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像郑老先生一样,学会辨识植物的本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山的早晨,鸟鸣伴着清新的空气鲜味,我们开始了又一天的科考,老叶请来千山的王工程师,我早就听技校的学生说,千山的王毓敏老师,对植物分类、也就是辨识植物的水平非常了得,对千山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初见到王工时,感觉他较清瘦,戴一副近视眼镜,像一个文弱书生,但他行路矫健,身形敏捷,可想到这是一个经常走在山林里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果然,王老先生领着我们边走边说,从千山的林木树种,到林下植物的结构,从美丽的银芽柳,到蜜源植物槺椴,从一枝黄花到分类学特征,到荨麻蜇了蹲下大便人的屁股……谈笑风生,说不尽的知识和故事,原来他和老叶是熊岳农校的同学校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五、千山精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考察进行了几天了,这天雨过天晴,我们几个想,这样的天气可以采的蘑菇回去改善一下伙食,一边调查植物一边采蘑菇。我记得很清晰,我们向慈祥观南,趟过小溪,来到一片松林,雨后的林间,蒸腾着湿气,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将一缕缕光束,投到树下的一块空地上,一心奔着松下红蘑的我,蓦然间发现距离两米左右,有一盘亮晶晶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条黑褐色的大蛇,它在那里晒太阳,像一个大锅盖,盘起的直径有一米有余,它的头盘在中间,向上仰起,懒洋洋的无意打扰你,在林地的太阳照射下,油黑的鳞片花纹闪闪发光,我静止了一秒钟,撒丫子跑向松林边缘的同伴。后来有人说,遇到蛇不要怕,尤其是庙堂周围的蛇,都是有灵性的。从此,我记住了那片有灵性的森林和里面可爱的精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山的夜很美,美在静谧,美在传说,美在孤灯禅佛,美在空山百籟、万物竞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晓将近,夜珊阑。一语长话慈祥观,两厢壁影对空谈。欲将千华对松白,可怜扫帚已成幻。郑翁不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感于人生的片段时光,寄语夜话于千山,谨为杂谈记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1年6月14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图片来自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摄影者:千山乐、刘兵</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