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说说辽西巨匪杜立三的，那些往事儿》

《石记》

2021年5月28日，全球吉商联合会秘书长工作会议在长春召开，与会人员除去伪皇宫参观以外，会议还约我做百年党史讲座，并明确题目就是讲“东北抗联的光辉历史”。为使这期讲座更具有厚重性，我除把东北抗联和党组织建设历史仔细研究外，又把东北抗联以前的东三省历史翻阅了一遍。

东北抗联历史从1931年开始的，到1945年结束共14年。说“抗战八年整”是不准确的，抗战实际是十四年。以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为界，1931年至1937年是局部抗战时期，1937年至1945年是全国抗战时期，抗日战争以1931年9月18日为起点还是科学的。

1931年前十年的1921年中国共产党建党，1921年前十年1911年中华民国建国，本文讲的还是民国以前清朝未年的往事。晚清的中国大地，八国联军侵华、列强争霸瓜分，后来又军阀混战，各地土匪趁机发展，势力越来越多，和湘西、贵州和广西大山里处处都有土匪一样，东北更是土匪猖獗之地，人数最多的时候高达25万人。

《沙家浜》胡传魁有段唱词，大家都能朗朗上口“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那是说苏北的土匪。满清、民国时各地都有匪事不断，为什么东北土匪这么有名？就是因为出了个“胡子”即土匪出身，打进北京当上陆海军大元帅，行使中华民国统治权，成了国家最高的统治者。

看过革命样板戏的朋友，都会记得土匪八大金刚吹捧座山雕时有句台词“张大帅、满洲国、老蒋，都少不了三爷您哪”。《智取威虎山》是根据曲波小说《林海雪原》创作改编的，描写的就是194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山剿匪的历史。

说起东北的风土人情，实际南方人了解的不具体，尤其是语言，吉林和黑龙江基本是一样的，辽宁则大有不同。本文笔者要和大家聊的是，辽宁巨匪杜立三的事。杜立三和张作霖勾搭连环还是清朝末期的事，其土匪经历要比黑龙江、吉林的惯匪谢文东、座山雕、许大马棒等早30多年。



我家祖藉是辽宁抚顺，我母亲的老家是辽宁新民，小时候放寒暑假我去梅河口姥姥家，常听姥爷讲过大清末期杜立三闹土匪的故事。但我更多的是从单田芳的评书《乱世枭雄》听到的，评书说张作霖认杜立三的父亲，青麻坎三界沟的土匪头子杜老泮为干爹，这样杜立三和张作霖就成了兄弟。

真实的杜立三和张作霖不是这样的情节，杜立三的父亲杜宝增较早时已被清政府抓住枪毙了。张作霖认干爹确有其事，但这个干爹不是杜宝增，是杜立三的同宗叔父杜泮林。杜立三比张作霖小5岁，在惯匪汤玉麟撮合下成了把兄弟，但张作霖出道晚，处处得让着杜立三，最后杜立三还是被张作霖设局出卖杀的。这段真实的历史过程，据手头掌握的资料，我就简单的阐述如下。

杜立三（1880年—1907年）祖籍天津市，随父杜宝增闯关东时，落脚于辽宁省沈阳市辽中区于家房镇青马坎村。杜立三12岁就开始随从其父当土匪闯荡江湖，他们据点叫“三界沟”，是辽阳、新民、海城交界“三不管”的地方，他的父亲杜宝增和叔叔杜宝兴都是晚清时期辽西那一带的巨匪。

由于从小的耳濡目染，杜立三形成了心狠手辣的性格。他16岁那年，其叔杜宝兴将其父杜宝增告发被官府砍了头。在外闯荡的杜立三回家后，获知详情后即带同伙，将杜宝兴父子干掉，既报了杀父之仇杜立三也开始在绿林中成名立腕。

江湖上的杜立三更出名的是他接收土匪入伙时的做法，凡意欲入伙者，都要经过杜立三的开枪试胆。要入伙的土匪头顶一个鸡蛋不能动，杜立三在几十米外，开枪射蛋，站得稳、不胆怯、不怕死者才可以录用。他认为能承受住这种考验的人，心理素质过硬，才是做土匪的好人选。

杜立三的枪法百发百中在当时绿林中是凤毛麟角，同时杜立三又阴险精明、生性多疑。在辽西土匪各绺子中，他年龄最小，势力最大，声望也最威，危害辽东、辽南一带也最厉害，连伪滿大汉奸于芷山都是他的手下干将。中等身材，紫红脸膛的杜立三，喜欢穿紫红色衣服，随身携带两支手枪，一杆毛瑟大枪。他与一般匪首不同，不喝不赌不吸，但非常喜欢马，常骑一匹叫“青燕子”的宝马驰骋山林间，这个27岁的悍匪头子自称为“马上皇帝”。

清朝末年东北地区相当复杂，俄国人、日本人、滿清政府以及遍布的大小土匪，四处争斗，民不聊生。1900年各地兴办巡捕局，杜立三也效法办起了巡捕局， 靠着在绿林中的威望，杜立三很快聚集了几千人虎踞一方，他把台安县黄沙坨镇和辽中县朱家房镇一带定为根据地，行话叫“压地面”。杜立三打家劫舍起家贪婪本性难改，向当地百姓横征暴敛，每10亩地一年需交饷银两块大洋，比当时的国税还重。闹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纷纷外逃，但要过辽河还得先交一笔过河费，不然就得遭到一顿毒打抢劫。他属下的土匪经常持凶器威胁水上过往客人，一天之内，曾打劫过16只由营口回航的粮船。

杜立三“压地面”之后，既然要从本地百姓征税，也应该做了一些事情。那时辽河三条支流无人治理多年，经常洪水泛滥，当地百姓痛苦不堪。杜立三下令疏凌两条河道、截流一条河道，对辽河进行整理，至此由辽中境内到台安县韭菜台共几十公里的低洼地势，增加了很多良田。这件事做的不错，据说当地人也曾因此在永丰屯境内树碑立志。杜立三在建立自己队伍营房时，还花钱征用远近许多村民，一直到1958年，他的营房地基才被推平做田地。

有资料还记载，绿林豪强杜立三曾行侠仗义救过一个卖艺女子的事。有一次，杜立三上街看到靠打把式卖艺的叔侄女二人遭到地痞无赖欺负，叔叔反抗被打死，地痞又欲对卖艺女子强行无理，杜立三上前怒斥，打退无赖之后，把这名卖艺女子接回家中养伤，20多天后资助她回到关里老家。



1900年5月28日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后，再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沙皇俄国和日军在华战争侵占了东北全境。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沙俄派出军队4800人、日本派出8000人，是最多的两个国家。

沙皇俄国把日俄战争当作占领远东的大好机会，除积极参加八国联军之外，又于1900年7月16日派出军队，在黑龙江制造了“海兰泡惨案”，5000余名中国人几乎全部被俄军惨杀，泅水逃生的不到百人。狼子野心的沙俄提出建立“黄色俄罗斯“计划，先后出动了17万军队于10月6日侵占了整个东北。

沙俄军侵入东北，攫取了由哈尔滨通向旅顺的筑路权，辽河当时是一条重要的战略水道，沙俄在向东北南部扩张中，与杜立三地盘利益发生冲突。为了个人利益，杜立三也卷入各地忠义军燃起的“御俄寇，复国土”的烈火。

杜立三攻于心计，善于利用日本与沙俄的矛盾，争取到日军提供弹药和补给的支持，多次发动对沙俄军营的突袭，面对人高马大的俄罗斯士兵，杜立三土匪队伍没少让对方吃亏，逼得沙俄军队节节后退。这在客观上起到维护国家主权和百姓安稳的作用，杜立三还博得了“包打洋人”绿林好汉的好名声。据说沙俄兵十分惧怕枪法精准的杜立三人马，他们之间常以“出门遇上杜立三”来诅咒对方。

就这样随心所愿、随心所欲，名声远扬的杜立三占山为王、占地为王势力越来越大，不但胡作非为、欺压百姓，也扰乱社会秩序，严重威胁到地主富绅的安全，一时连官府都拿他没办法。

1905年在东北进行的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和沙俄都加紧了占取东北的步伐。朝廷唯恐老祖宗的发祥地被外人霸占，着手调整东北的治理方略。1906年清政府派大臣徐世昌和载振去东北调研，尔后任命徐世昌为东三省总督。在电视剧《走向共和》中，我们看到剧中把袁世凯全力运筹徐世昌当上个个垂涎的东三省总督过程描写的惟妙惟肖。



进士出身的军机大臣徐世昌51岁当东三省总督，后来63岁时还当上了民国大总统。他任东三省总督以后，惩治腐败、刷新吏治、打击黑恶势力并杀一儆百，剿匪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杜立三是辽西巨匪，首当其冲就是官府的“一号通缉犯”。怎样端掉杜立三，官府采取以毒攻毒的办法，命令张作霖去剿匪。

此时的张作霖已投靠官府，接受朝廷改编，被封为新民府五个营的统领，相当于团长吧。当时官府将剿灭杜立三的事情交给张作霖去办，这个命令又是东北的一号人物总督徐世昌下的，要是自己完成了这个任务，肯定会得到总督的赏识，其仕途肯定会更好，张作霖也感到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再加上杜立三占据青马坎多年，手下两千多人队伍，枪支银两和军需不计其数，如果将这些家底收过来，自己的队伍肯定会壮大很多。不但能够为自己积累下足够的资本，也会使自己在总督面前说话也硬气。张作霖暗发毒誓，于公于私一定要除掉杜立三。

张作霖也是绿林出身，又是杜立三拜把子兄弟，自然也知道不能来硬的，只能来软的。40年后解放军攻威虎山打座山雕时，杨子荣不也是向少剑波提出建议“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吗……。于是张作霖把铁哥们儿汤玉鳞、张景惠、张作相找来一起谋划，他们也都认为杜立三枪法好势力又大，如带兵直接前往征剿恐怕有失，最后决定诱杀。

于是张作霖以结拜兄弟的身份致函，称奉天总督府来招抚杜立三，安排了一个比他还高的职位，派人给杜立三送去贺喜，请杜立三速来新民拜见官府要员。机警过人的杜立三，跟母亲、兄弟仔细商量后，都觉得此次新民去不得，以防有诈。

被杜立三拒绝后，张作霖思前想后，又想到一个人就是干爹杜泮林，也是杜立三的同宗叔父。杜泮林是晚清举人辽西逸老，博才多学诗文出众但怀才不遇，他在72岁时写的那首《好了歌》很有名。“闭门好，闭门好，事也稀、客也少。闭得门时无烦恼，毁誉荣辱全不晓。吃个饱睡的也早，日出三竿不觉晓，世上多少开门人，奔走逢迎了不了。何如闭门好！”

就这样一个恃才清高的老人，居然被大字不识几个的干儿子张作霖给忽悠了。资料记载张作霖当时与杜泮林是这样说的“我和立三都是绿林朋友了，我现在归附官府，有了一个好出路。但贫贱之交不可忘，因而想劝立三也洗手不干了。凭立三的才干和力量何愁不青云直上，可是立三却认准一条路走到黑，我劝了几次都不听。前几天徐总督带着一师兵到奉天，发誓一定要剿灭立三的人马，我一听很着急，几次禀徐总督，暂缓用兵，让我先疏通疏通。我特地让部下摆了几桌席，我们哥俩叙一叙，我进最后忠告，可惜他误会了，不但不来并且说些闲话。现在立三的处境不好，我也不计较这些了。这次请老人家来，就是替立三想想办法”。

生性老实本分的杜泮林哪里知道张作霖的险恶用心，以为确实是好事。 为了侄儿的前途，也为了张作霖的义气，立刻写信给杜立三，让他速来招安。

此时的杜立三虽然兵强马壮，但是也知道干土匪不是个长久之计。如果朝廷真心招安的话，他也是向往加入国家军队的。收到族叔杜泮林劝解开导的信，他听了叔父的话，决定带警卫去新民看看情况。同时青麻坎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杜立三命令自己的老弟杜老疙瘩率200余名弟兄留守待命，随时戒备，如有意外，火速驰援。又在青麻坎到新民100公里沿途中，设置4个哨所，每个哨所派驻10名弟兄，专门负责通风报信。杜立三本人则精选13名身经百战的贴身护卫，由“二当家”宋庆濂带领，同赴新民。

杜立三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密，可惜强中自有强中手，他遇到了谋略比他更高明的张作霖。张作霖针对性地做出以下安排：一是下令张景惠带骑兵五百人，在杜立三动身后，向杜立三的大本营发动攻击。二是安排部分兵力，拔掉杜立三安排的哨所，切断杜立三与大本营的联系。三是将新民府后大院做为商谈招安的场所，张作霖在此埋伏下多名身手矫健的下属，他们将趁杜立三放松警惕时一举将他拿下。

1907年6月6日，杜立三与杜泮林来到新民府城郊外，张作霖带着两名下属亲自在此迎接，将他们安置在招待所。张作霖设宴款待杜立三，酒足饭饱后双方共同前往新民府会见“招抚委员”殷鸿寿。张作霖的手下张作相提出杜立三带着那么多人不合适，双方为此僵持不下，此时杜泮林再次出面调解，让杜立三接受这个条件。杜立三见张作霖只带了两名手下，于是他也只带两名下属前往新民府。

来到新民府大院后，张作霖与殷鸿寿在后院客厅里再次摆宴席招待杜立三。杜立三进屋后保持高度警惕，他一直靠墙坐，防止有人偷袭，并且一直手不离枪。

酒足饭饱后，招安的条件已经谈妥，杜立三起身告辞，张作霖看到时机成熟，就示意身边人准备行动。身边人高喊一声，送客！这是张作霖和手下约定动手的暗号，张作霖抱拳，笑呵呵地说到“一路顺风，祝杜兄前程似锦！”

杜立三出于礼节，手离枪把也抱拳还礼，此时埋伏在幕后的汤玉麟等几名壮汉一拥而入，将杜立三按倒在地，张作霖没有废话，当场将杜立三处死。与此同时，张景惠率领500人的军队端了杜立三的老窝，由于群龙无首很快将杜立三的手下解决。

自此危害辽西多年的悍匪杜立三就此殒命，那年仅27岁。

张作霖凭借此事，获得了非常大的好处。收编了杜立三的队伍，壮大了自己的力量。在这件事情上展现出过人的谋略。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他先谋后动，利用杜立三信任的人，打消他的顾虑，让他自投罗网。在具体行动时，张作霖根据敌情，巧妙部署，以最小的损失取得了最大的成果。张作霖的才干被徐世昌赏识，为他后来崛起成为东北王奠定了基础。

张作霖(1875-1928)字雨亭，乳名“老疙瘩”，但喜欢别人叫他“张大帅”。自幼出身贫苦农家，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后投身绿林，势力壮大，清政府无力征剿，就将其招安。协助清廷剿灭杜立三等土匪势力，后又消除蒙患，维护国家统一，逐步提升，先后担任奉天督军、东三省巡阅使等，号称“东北王”，成为北洋军奉系首领。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后曾打进北京，任陆海军大元帅，代表中华民国行使统治权，成为国家最高统治者。期间曾多次抵制日本人拉拢，拒绝签订卖国条约。张作为统镇要地的首领，其政治、军事才能是值得肯定的。被称为“乱世枭雄”。俄日虽将张作霖视成眼中钉，却也不得不叹服张是个“压不倒的小个子”

　1928年因前线战事不利，被迫返回东北。是年6月4日，乘火车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的炸药炸成重伤，史称“皇姑屯事件”，当日送回沈阳官邸后即逝世，时年53岁。至此东北军进入了“小六子”张学良时代。

关于皇姑屯事件，资料是这样记载的。1928年6月4日日本关东军谋杀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的事件。凌晨5点30分，张作霖乘坐的专列经过京奉、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时，火车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炸药炸毁，张作霖被炸成重伤，送回沈阳后，于当日死去。但秘不发丧。其子张学良从前线动身，于6月18日赶回沈阳，稳定了东北局势，直到张学良21日继承父亲职务后，才正式公开发丧。案发皇姑屯站以东，史称皇姑屯事件。

（本文照片源于网络，5500字的史料主要信息源于个人读史笔记和网络相关资料，综合编辑原创文字完稿于2021年6月12日端午小长假 .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