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校园春梦之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相逢,只是一场分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记得也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最好你忘悼,</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徐志摩《偶然》</p><p class="ql-block"> 我最先记得的是徐志摩这首《偶然》诗的前面几句,那是我在高考前,看的一部电影中的男女对白:</p><p class="ql-block">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p><p class="ql-block">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p><p class="ql-block"> “你不必讶异,</p><p class="ql-block"> 更无须欢喜——</p><p class="ql-block">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银幕上男女恋人像特务接头对暗号似的吟诵,让我立即喜欢而又记下了这首燎拨人心的诗。</p><p class="ql-block"> 然而,在这决定人生命运的高考关头,我不能过多的去思考、体味和理解这首诗,只是把它暂时存放在我记忆深处。等我考上大学以后,在大学环境优美的校园里或者说参加工作进入社会以后,再把这句美妙的诗拿出来,去体味电影上的那些浪漫的爱情生活。</p><p class="ql-block"> 现在,只有挑灯夜战、废寝忘食地战斗,以“头悬梁、锥刺股”的高考精神,努力,努力,再努力!为了在我人生的驿站——能够谈恋爱的大学里找到我梦中的橄榄树!</p><p class="ql-block"> 哦,忘了介绍,我叫苏杭,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杭二州的“苏杭”。我原来不是这个名字,父母给我上学的学名原来叫苏小明。这个姓名本来就很普通的,很平凡。自从《军港之夜》被那个叫苏晓明的女歌星唱出名后,我在高中班上也跟着出了名。我们那位漂亮的英语女教师,在课堂上老是把我和歌星苏晓明联在一起来开玩笑,于是班上的男女同学们都跟着拿我取乐开心,男生们公开的喊我歌星,女生们也在我背后总是吃吃地偷笑。在一次学校篮球运动会上,一声声“歌星,加油!苏小明,加油!”就把我的外号又从整个高一班还扩散到了全校。</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出名,我为此还感到有点羞耻,我是男生,那歌星是女的,怎么能这么叫。虽然我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但是在这个玩笑面前,我偏偏很计较。我和她的姓名中间那个字也不同嘛,我是大小的“小”,她是拂晓的“晓”,说什么也不能把我叫成女的!为了少了麻烦,不经父母的同意,我就把名字改成了“苏杭”。</p><p class="ql-block"> 当英语老师在课堂上莫名其妙的把我叫起来抽问时,才发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新生”竟是我时,忍不住笑了。从她开始,就叫我苏杭了,其他的人也就慢慢任可了我的改名。她对我说“别想多了,专心学习,还要明年就要高考了!”</p><p class="ql-block"> 在中学是不许谈恋爱的,学校里校长和老师们都是这样说,在家里父母也总是拿那些谈恋爱荒废学业高考落榜的教训鞭策着我:一心不可两用,专心专意看书,在工作找到后,再去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因此,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这场高考冲刺面前,我把“歌星”、恋爱等与高考无关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离开故乡,走进大学的殿堂。所有的希望,都是把从初中到高中积淀在心底的关于男女爱情的神话,把《甜蜜的事业》开始的爱情电影的诱导,在理想实现的时候,在梦想实现的时候,邂逅一个心怡的女孩去释放。</p><p class="ql-block"> 也许会有那么一次,在徐志摩诗歌里的梦幻世界里,开始一场一朵白云和一泓湖光相遇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在上火车前,我们三个人在绵阳火车站的候车室相会了。陆一平,刘卫军和我,都是今年考上交通部济南交通学校的同乡同学。</p><p class="ql-block"> 那天,大哥把我送到绵阳火车站时,看见候车室的留言板上有人贴着“寻济南交通学校同学的启示”,我们就站在那个留言处等候。这样我们这三个老乡在出发时就聚在了一块了。贴启示的是刘卫军的叔叔,在火车站上班。经验丰富的他想到这个找人的办法,把我们拉在一起,一路上好让几个初出社会的学生娃能够相互照应。</p><p class="ql-block"> 火车开动了,我们三个拥向车窗向外挥手,告别家乡的亲人,从此踏上十几年来为人生梦想不停奋斗的道路。我们到大城市去了,到大城市读书去了,到能够找到工作端上铁饭碗的地方去,到有机会谈恋爱的地方去,开始我们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陆一平,个高,偏瘦,相貌英俊,在家可能也是个不爱人事体力劳动的人,他的沉重的旅行包都是我搭上一只手提上火车的。刘卫军比陆一平个子稍矮,长得结实,健壮,一对牛眼睛瞪着亮亮的,一看就是个爱打篮球的,我们到了一个学校,课后打球,或许我俩还是好伙伴。陆一平、刘卫军他俩个分别是城北中学和县中毕业的,我们三个高中都不同校。</p><p class="ql-block"> 在火车上陌生的环境中,我们彼此言语都不多,或者打量着车内的男男女女的旅客,出神地看着那些南腔北调的人。我看了一阵窗外飞速晃过的景物,不一会儿就感到头昏脑胀的,就闭上眼睛打瞌睡了。</p><p class="ql-block"> 熬过漫长的旅途,终于在一个晚上到达济南火车站。三个人在候车室坐了一夜,第二天才找了一个三轮车坐到学校。</p><p class="ql-block"> 校门口碰上我们专业科的老师,他热情地把我们带到报道处,然后又把我们送到宿舍楼。一路上,我们睁大眼睛扫视着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学习和生活的地方,打量着校园里那些年轻的、穿着五颜六色的不处来自那里的漂亮女生。</p><p class="ql-block"> 一个来自乡村少年的梦想从这里开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葛文彪是陕南汉中市的人,刚一见面,他的一口四川口音还让我也为他是老乡哩。他解释说,他们那儿的人基本上都是说四川话。他比我们还来得早,对人比较热情大方;他为我们安置好行李后,又带我们上街购买牙膏、牙刷、脸盆和毛巾等洗漱用品。</p><p class="ql-block"> 我们四个人在学生公寓里住在一层楼,宿舍相隔不远,只是刘卫军的宿舍在楼道的那一头去了,主要是刘卫军与我们不同班,刘卫军分到了二班,我和陆一平还有葛文彪在一班。开始的这几天,学校还未上课,我们几个人都到市中心一样乱逛,无目标,无目的。这夫,几个人凭借地理书上知道的趵突泉,就去了趵突泉公园高高兴兴游玩了一天。</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觉得累了,就不想动了,一个人在床上懒睡。</p><p class="ql-block"> 睡梦中被葛文彪弄醒,他要我跟他和几个朋友去游大明湖。我一听有点动心了,济南还有大明湖,和我们嘉陵市的北湖公园一样吗?有没有游船!</p><p class="ql-block"> 我跟他下了楼,向校门外走去,校门口有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在那儿望着我们笑,应该是葛文彪的老乡同学吧,他们早在那儿等着了。有两个女生去,这出乎我的意料,心里有点高兴,但此时又有点面碘,我感到自己有点胆怯了。自从进入高中以来,就没有和女生一起出去玩耍过。</p><p class="ql-block"> 那两个女生,长得都比较漂亮,特别是那个戴着眼镜穿着连衣裙的更苗条些。</p><p class="ql-block"> 看见漂亮的女生在一些,我心头一热,感觉汗水快从头上冒出来,忙拉着葛文彪问:</p><p class="ql-block"> “是你们老乡嘛,我来不大好吧?”</p><p class="ql-block"> 他连忙笑着说:“没事!是我几个老乡,那个高个子、高鼻梁的是我们班的班长,他让我叫你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两个女生旁边站着那位头发有点长、颧骨有点高、个子挺英俊的同学就是我们的班长呀,老师这么早就让他当班长,还没经过我们选呢?不过,他这么热情地邀请我,喜欢我,我也对他有了点好感!</p><p class="ql-block"> “我叫程刚,走吧,大家一起,好耍!”他握着我的手,脸上满是热忱的笑容。两位女生和另外那个男生也笑了。</p><p class="ql-block"> 大概和我一样,刚离开家乡,才摆脱高中整天关在教室门内读书的缘故,陌生的男女同学之间仍有点距离,除了程刚作了自我介绍外,文彪的这几个老乡也和我一样,都有点面腆。</p><p class="ql-block"> 我数了一下,加上我共六个人:四男两女。大家没有一句话,紧跟着程刚离开校门,往公交车站方向走。上了公交车,程刚一个人在前面把我们的车钱都交了。大家落座后,我从衣袋里掏出两毛钱,伸手递给前面的程刚,程刚却推开我的手不要。坐在我们后边的两个女生都格格地掩嘴笑起来,我一下红了脸。文彪笑着把我拉下坐在位置上:</p><p class="ql-block"> “我们北方的人都大方,不像你们南方人,一是一,各算各的帐!”文彪刚说完,程刚也转过身附和。</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在一起,多照应!”</p><p class="ql-block"> 我弄了这一阵尴尬,红着脸,闭上嘴巴一路上没说话。和他们一样,把眼光投向窗外的大城市街道和街道上的男女老少,特别是穿着时髦的男女青年。</p><p class="ql-block"> 进了大明湖公园,我们租了两条游船,都是程刚掏的钱。这家伙的家境好吧,这么大方,他又穿着全身亮愰愰的那个叫“夹克衫”。</p><p class="ql-block"> 我没来得及多想,文彪就拉我上了船。船仓中间已经坐着那位戴眼镜穿连衣裙的女生,文彪绕过他的女老乡,爬到船的那一头,弄得船还没开就左右摇摇晃晃的,惊得他女老乡失声叫起来。也弄得我在船这头动也不敢动。</p><p class="ql-block"> 在文彪的催促下,我摇动双浆开始划船,可是我从来没有划过,就叫在老家的北湖公园里游玩,也没有划过船,都是同学划船我坐船。文彪在那头划,我在岸边这头划,两人不协调,我的两手也不一致,船儿并没有向程刚他们方向走,不是在岸边忽左忽右的摇荡,就是打着圈子。要不是岸边还有一排未租出的游船,我们的船绝对要碰翻在岸边!</p><p class="ql-block"> “我来划,苏杭你把桨拿起来,别动!”文彪在岸边那头朝我喊。</p><p class="ql-block"> 我这才发现,我们的船由出发时的方向换了头,成了我这一头在湖心方向了。</p><p class="ql-block"> 我从慌乱中定下神来,突然发现我们船上的这个女生的白色皮包因为我刚才的笨拙,落在仓中被污水弄脏了。</p><p class="ql-block"> “对不起!”我放下桨,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从她膝上拖下白色皮包,一边说,一边用手擦皮包上的污水。她连忙低声说“没事”,可我没管,只顾用自己的手在自己粗布黄军装上擦干水,再去擦干她的手提包。</p><p class="ql-block"> “苏杭,你的桨——”</p><p class="ql-block"> 听到文彪的吼声,我连忙把皮包塞在她怀里,来不及看她是什么表情,是感激还是怨恨,双手又操起了船桨。原来,我一放手,船桨落入水中,把船行走的方向弄偏了,文彪左一下,右一下,才把方向拨回正确的航线上。</p><p class="ql-block"> “我有点手软了,苏杭,你也划!”</p><p class="ql-block"> “对,你反方向划!”</p><p class="ql-block"> 女生指着我的手,指挥着我如何把船桨摇起往我背后落下,再将水往我的前方,就是往她的那方拨动。我红着脸,专心致意地、反复地慢慢的,渐渐把生疏的划船变成了机械的、熟悉的惯性动作了。</p><p class="ql-block"> 我放心地抬起头,心存好感地看着我的前方,看着我的对面坐着的女生。她那双明亮的、清澈的大眼睛正从镜片里注视着我。</p><p class="ql-block"> “文彪说,你是四川的啊?”</p><p class="ql-block"> “是,四川嘉陵市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口音是一样的,我刚来,我们老师还以为我跟你们一样,说我是四川的呢!”</p><p class="ql-block"> 她笑了,伸手把落在胸前的整齐的长发往肩后一甩,露出了细腻的胫脖。</p><p class="ql-block"> “说不定,历史上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呢?”我想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哈哈,是吗?”她倾下身,一只手肘撑在双膝上,用白晰的小手托着她的漂亮的小脸蛋。</p> <p class="ql-block"> 我笑了,眼睛却贪婪地打量着她的脸。原来在校门口时,没有细细的看,现在她就在我的面前,因为,她俩在校门口等我们时总是把脸转向别处,东张西望,没让我看得清楚。</p><p class="ql-block"> 我发现,她很漂亮,很美丽。在我来校的两天里,像她这样的打份,梳着时髦的披肩发的女生很少,而那条船上的那个女生就是还没改变农村来的那种模样,像电视黄土高原的大姑娘,两条又长又粗的大辫子老是在胸前甩来用去的。我这条船上的这位女生也爱烫发,额头上的长发从中间分路出来,就被烫了个浪花卷,就像头上的浪花从额头上激起,又从她的两颊绕过耳边整齐的直落下两肩。</p><p class="ql-block"> 看到我在注视着她,忙搭下眼睑,微微弯曲的一双眼睫毛关闭了她明亮的眼珠,玲珑的鼻梁下的小嘴呡了一下,又抬起头,眼睛往我身后望去。</p><p class="ql-block"> “苏杭,左边。——不,这边,你的右边。他们过桥洞去了!”</p><p class="ql-block"> 文彪在那头朝我一阵喊,又是挥舞着手。我连忙停下左手,把右手的桨拚命的划,侧身往后看。</p><p class="ql-block"> “哎呀!”女生叫起来,手半捂着小嘴巴,惊恐地看着我。</p><p class="ql-block"> 我不明白是怎的一回事,几条柳技从我的头顶和脸上刮过。</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阵“哎哟!”声,那几条柳技像秋千一样,荡到了女生的头和脸上。是我划得太快还是她太胆小的原因,她来不及躲闪,几条从我头上滑过的柳技打着她了。她捂着脸,埋下头,那散开的秀发盖住了她的脸、手臂和双肩。</p><p class="ql-block"> 倒是文彪弯下腰躲过了,正幸灾乐祸的开怀大笑。</p><p class="ql-block"> “就是你!”</p><p class="ql-block"> 女生抬起头,扶着眼镜瞪着我,埋怨道。我不敢申辩,脸上尴尬陪着笑。</p><p class="ql-block"> 女生好像觉得无聊,还是有别的,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累了没有,让我来划吧!”</p><p class="ql-block"> 怎么能让女生动手呢,男子汉的气质让我婉言拒绝了她。</p><p class="ql-block"> “不累,你放心,我在农村是干体力活的!”</p><p class="ql-block"> “真的哈!”说完,她又不理我了,眼睛往我后方和四方张望。</p><p class="ql-block"> 我也一边摇船,一边悄悄的跟着她的方向,欣赏着这大明湖的美丽风景。</p><p class="ql-block"> 蓝蓝的天空,飘荡着一朵洁白的云朵。平静的湖面,游曳着我们这几只小船。湖边的铁公祠等一片低矮的建筑都掩映在周围浓郁的苍翠的绿色烟雾中,近处湖心岛上曲径连着小桥,历下亭外,游人来来往往,比我们小船稍大的机船往来于小岛和岸边,小鸟在湖心岛上欢快的歌唱,间或,一对鸟儿相互追逐着往湖岸上飞去,把清脆的悦耳的歌声飘荡在湖面上。</p><p class="ql-block"> 我抬头望尽天空,苍穹像一只又大又圆的锅,盖住了整个大明湖,清彻如明镜的湖水,把整个天空和她那朵美丽的白云全都倒映在水底。头上的苍穹和水下的天底世界连在一起,湖天一色,我们的几只小船犹如被她怀抱着,拥在她的中心,让我感到我们在她的心脏里遨游。</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想起那句徐志摩的诗来:</p><p class="ql-block">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p><p class="ql-block">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再进一步去联想他的爱情意境,只感到自己在从未有过的神话般的、浪漫的世界里飘游、随心所欲的畅想。</p><p class="ql-block"> 一阵风吹过来,把我的思绪打乱,又把我从神话般的想象中拉回到现实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呼呼的风声,水面的波涛声,彼此在耳边响起。近处,小岛上的柳树的柳枝像美丽女子的秀发被吹向一边,飘飞起来。看看我对面的女生,和小岛上的扶风弱柳一样,被这阵恼人的秋风秀了一回,飘散的长发被抛向了左边,露出了右半部清秀的脸蛋,和耳边短短的细长的摩梭着她脸旁的几咎发丝。那一把长发像一团乌黑的丝线,得到了秋风清爽的凉意,在她的左脸边尽情的飞舞,又随着风不停在变幻着优秀的图案,映入我眼帘。又忽的随着这秋风的停息,散乱地盖住了她的半边美丽的脸和那只黑色眼镜框里明亮的眼睛。她一直在秋风中尽情地挺直腰,好让凉爽的秋风把炎热的五脏六腑吹个透心凉。风停了,她抬头把散在脸旁的一头秀发挠向脑后,又露出了她整个美丽的脸。</p><p class="ql-block"> 她朝一直注视着的我微微一笑,又独自一人回到她不让人知道的思绪里。</p><p class="ql-block"> 我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下我身后的另一只小船,他们正朝岸边划,准备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去了吧!”文彪大声说。</p><p class="ql-block"> 回校下公交车后,我和文彪一直跟在两位女生的背后,直到她俩在学生公寓B栋前停住了。</p><p class="ql-block"> 两位女生快乐地向我们挥手,转身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目送着白色的连衣裙在楼梯上愰动,直到最后消失。</p><p class="ql-block"> “原来她不是我们班的,和我们也不是一个专业的。”我喃喃地说。</p><p class="ql-block"> 文彪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她是路桥专业的。</p><p class="ql-block"> “那,她是你们哪个县的?”我不甘心向公寓里望了望,转过头问文彪。</p><p class="ql-block"> 文彪惊奇的目光把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慢地回答我说:</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我们陕西老乡昨天才聚会,都不大熟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妈妈来信说,“冬衣让我自已在济南街上买。家里的那件旧棉衣,东西大了,不好邮寄,就是寄到学校来,北方的天气,穿起也不暖和,让你爸爸穿着挑大粪去了。”又说“如果钱不够就写信,家里寄钱来。”</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妈妈准是觉得:在大城市里,我这一身旧棉袄会到让人笑话,就让我去买新的。她总认为“济南比老家位置高,冷些,看学校的同学穿啥就买啥!”我不想让妈一个月多寄一次钱,她在家里到处借钱也难。</p><p class="ql-block"> 上学来的时候,妈妈把准备过年的猪提前去食品站卖了,还卖了粮食,又到亲朋熟友那儿去借了些钱,才给我凑够上学的路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一个月的开支,如果我不乱花,不上街,不去公园,就生活费还有剩余,再加上学校每月有十三元的助学金,一个月过紧点,估计去买一件军大衣的钱是有的。黄色军大衣是我们学校一道生机勃勃的风景,一道时髦的流行色。我们几个老乡和学校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去校门外商店里买的黄色军大衣,我穿上斩新的军大衣和同学们在穿着上打成了一片,心里也自信起来,至少不会有人笑我们这些农村学生的乡巴佬气味。我惊奇地看到校园里几个女生也象我们一样,穿着黄色的军大衣,让一头的秀发自由地披散在大衣的毛领上,让棕色的或者鲜红的毛衣在敞开的军大衣的绿色之间,给人以春天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和高中时的生活一样,晚上睡觉前,宿舍里的四张床上的八个人开始了一天的关灯后的夜话时间。</p><p class="ql-block"> 聊的内容当然比高考前学生寝室里聊的丰富得多,我们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从各自省里的风土人情,一直聊到学校的老师,我们班上的女同学。令人耳目一新的是,有人说下午在千佛山或者说百货大楼里遇到哪个男生和女生一路了,末了,大家叹息说“我们班上的几个漂亮女生已名花有主了”。阿平告诉我,他喜欢班上那个福建来的女生。开学的那天晚上,那个长得小巧玲珑的,梳着一头短发,天真活泼的女生还请他跳了舞。阿平说他本来就不会跳舞,那个女生热情教他。他心跳得不能停下,一曲下来,出了一身汗,还几次不小心踏了人家的脚。哦,介绍一下,阿平就是我们宿舍的老乡陆一平。</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晚上第一次关灯夜话中,高个子室长把全寝室的人像水浒梁山兄弟那样排了座次,我排了第三,在阿平的前面;采纳广东佬的意见,亲热地称呼每个人为“阿*”,就这样,称呼我叫“阿杭”,称呼陆一平叫“阿平”。开始,我觉得听起来有点拗口,但你一声,我一声,最后全寝室的人都叫顺了。又像高一时别人叫我的苏小明“歌星”一样,这个新外号又在这里扩散开来,当然也有女生都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阿平喜欢的那个女生叫素玲,但他却不敢给人家写信,也不敢去人家面前表白。当听说她和我们班她的老乡两人晚上经常出街去游玩时,阿平当场就表示不可能。我想他心里感到十分忧郁。</p><p class="ql-block"> 另外一个是我们的班长,也就是那天我跟着文彪一起游大明湖的程刚,他正和一个贵州来的女生在谈恋爱。</p><p class="ql-block"> 在今天的关灯夜话中,大家针对班的有些奇怪现象,采取在高中学习的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像电影里破案那样来分析班上的恋爱动向。开始是山东大个子提出的疑点,就是贵州来的那个女生杨美琴收到了一封情书:</p><p class="ql-block"> “今天中午饭后,我到传达室去看我们宿舍有没有来信。在我们班的信箱中发现了有人写给杨美琴的信,我一看,信封上寄信地址写着“内详”二字,邮票是贴着两张4分邮票。你们说是不是情书?”山东大汉故意慢呑呑的咬文嚼字似的,吊着我们的胃口说。</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知道是情书?”我有点疑惑这家伙是不是背地里侦察了人家好久啦。</p><p class="ql-block"> “你傻呀,两张邮票并列贴在一起,不是恋爱信是什么?”山东大汉讥笑我不知道恋爱信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对呀,地址凡是写内详的都有名堂,他不会在信封地址把我们班写上吧!”另外一个人说。</p><p class="ql-block"> “你没悄悄折开看一下嘛,看里面写的什么!”有人埋怨说。</p><p class="ql-block"> “你敢吗?那是犯法的。我都是趁传达室那个老头不在,才把信拿到窗口的光线照,就是看不清里面写的是什么。”山东大汉说。</p><p class="ql-block"> 一直不出声的文彪在被窝里哈哈哈的笑起来。众人都停下争论,以为他有新情况还瞒着大家。山东大汉问他是不是知道。文彪止住笑说:</p><p class="ql-block"> “你们千万不要说哈,是班长写的,我那天到他的寝室里,看见他正在写信封。他让我不要出去乱说。”</p><p class="ql-block"> 听说这消息,大家都沉默了。</p><p class="ql-block"> 我很惊奇他们怎么都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而且还是情场老手。可是我连一封情书都没有写过,总感觉那东西十分神秘,不可能像我们平时的家信、给同学写信那样简单。我想到了文彪的那个老乡,我该怎么给她写信呢?</p><p class="ql-block"> 自从那次游大明湖后,夜里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特别是她那眼镜里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p><p class="ql-block"> 我怎么不问文彪,他的女老乡叫什么名字,是陕西哪个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关于那位女生的一连串疑难的问题总挂在我的心上,久久不能消失。</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我悄悄的问文彪。他笑嘻嘻地说:</p><p class="ql-block"> “给你问好了,是文县的,她叫司徒莉!”</p><p class="ql-block"> 司徒莉,很少听到的这个姓,再加上单名一个“莉”,茉莉花的“莉”。我心中立刻感受到那个遥远的地方飘到我心海的那一抹花香,心中还萌生一个想立刻冲口而出的呼唤:</p><p class="ql-block"> “莉莉”!</p><p class="ql-block"> 啊,我看到了!我的世界里的莉莉,带着茉莉花香的莉莉——司徒莉。</p><p class="ql-block"> “她的教室在哪个方向?”我急切抓住文彪的手臂。</p><p class="ql-block"> 他挣脱开了,看了我一眼。又大笑:</p><p class="ql-block"> “你喜欢她。你自己找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下午的自习课基本上没几个人,只有我、阿平和另外几个人在教室里看书,其余的人不是在宿舍睡觉,就是到上街玩去了。刚开学时,校门口的传达室的那个老头奉校长命令还拦了几天,后来还是没管了。只要给班主任或班长请了假,就可以跑出街去自由活动了。</p><p class="ql-block"> 我把阿平今天的数学作业抄完后,又抓紧把管理学等其他几门科作业做完。看手上,表上时针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快到下课时间了。</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走到阿平的课桌前,拉他一起走。阿平正在看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小说《盲流》,见我要走,就拿着书跟我出了教室。</p><p class="ql-block"> 其他专业的几个班依然在关着教室门上着他们的专业课,也有几个班像我们那样是自习课,但没几个人在教室里呆着的。</p><p class="ql-block"> 我和阿平在靠进校门口那个方向的一间教室门前停住了。</p><p class="ql-block"> 阿平不知道我拉他来干什么,开始以为我和他出校门去耍。因为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校园里没什么耍的。</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路桥专业科教室的后门,大开着的。教室里没有几个学生,他们都躬着腰在安放着又大又方的设计板上静悄悄地画着设计图,就连手中挪动尺子和画铅笔的声音都十分清脆。他们都很专心,以致于教室外的我们、教学楼外的人声和附近操场上的打篮球的声音丝毫对他们没有干挠,就连铅笔在纸上弄出的声响也不影响他们的注意力。我真佩服他们没有老师在,也这么专心致志地完成功课。</p><p class="ql-block"> “你这是干什么呀?”阿平疑惑地悄悄问我。</p><p class="ql-block"> 我看了他一眼,用手指教室里第四排中间课桌前的那个女生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那个女生穿着红色紧身毛衣,一条白色的围巾从长长的披肩发下穿过,又从两肩头绕到背后,贴在红毛衣背脊上一动不动的,只有那乌黑发亮的长发随着女生双肩的缓缓的移动,在白色围巾和红色毛衣上摩擦着。</p><p class="ql-block"> 忽然,女生直起身,挺起胸膛,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在我眼前呈现出一个十分优美的姿势,犹如一个身材苗条的女演员在台上漂亮的舞姿,令人心醉。</p><p class="ql-block"> 阿平猛的拉了我一把,我清醒过来。好的,我们走吧。她大概是做完了,要是一转身看见我们在偷看她,那该多不好。</p><p class="ql-block"> “她是谁,你交的女朋友?”</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楼外花园里的柳树下停住了,阿平笑着打量我,问道。</p><p class="ql-block"> “她是莉莉,文彪他们陕西的。”</p><p class="ql-block"> 我把自己喜欢司徒莉的事告诉了他。阿平眼里闪着光,露出了十分羡慕的眼神。</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里慢慢走着。我问阿平对莉莉的印象,他说从背影看上去,觉得身材苗条,还可以,就是没看到正面。</p><p class="ql-block"> 司徒莉正从楼前出来了,我忙指着大楼门前对阿平说,“她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司徒莉走下大楼台阶,向学生公寓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哟,太漂亮了,你真有眼力。我们班的你追不倒,就到别的班去找啊!”阿平在我胸膛上捶了一把。</p><p class="ql-block"> 他显得有点嫉妒,但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的眼力不错,从绵阳到济南的路上,他最喜欢评论从车箱里走过的女孩,哪些最漂亮。</p><p class="ql-block"> “阿杭,谈是谈,但是今后毕业分配,不一定分到一块。我听说,我们是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回原地方分配的。”阿平悠悠地说,带着几分无耐的神情。</p><p class="ql-block"> “她们家县城有铁路,我想今后即使分不到一块,我们坐火车也方便,说不定一个晚上睡一觉就到了。”我查过莉莉家的县城位置,自信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你记得不,专业科大会上,系主任讲的那件事!”阿平不同意我的意见。他的担心,是他心上的人有了男朋友,因此就像狐狸吃不到葡萄一样感觉到酸。他准是那次听了宿舍的人说素玲有男朋友后,就对素玲感到失望,就不想谈恋爱找女朋友了。系主任那次讲的事情是:“你们一个在陕西,一个在贵州,毕业分配就不一定能照顾得到你们的个人问题啊。别说你们是两个省,就是在我们济南市,有两口子,一个东边上班,一个在西边上班,一天坐公交车回家都是不方便的,结果还不是离了婚的。”我们一听,这不是在说我们班长程刚嘛,他和贵州的杨美琴的事,也让学校知道了!大家都会意,顿时哄堂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理会阿平,眼紧盯着莉莉,直到她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公寓大楼里。这时,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教室的那一幕:那黑色的长发,白色的围巾,红色紧身毛衣裹着的苗条纤细的腰姿,和缓缓走在校园小径上的倩影。</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文彪约我去图书馆看书,我不想去。他见我有点生气,就笑着说,只要我陪跟他这一回,就告诉我莉莉的事。</p><p class="ql-block"> 图书馆里没有我想看的书,即便那些不上课的时间,除了有人喊我打球外,就是在教室里看书,别的地方我也少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权且借了几本杂志在阅览室里消磨时光,只挨到教学楼那边下课铃声,才和文彪从图书馆里出来。</p><p class="ql-block"> “葛文彪,来看书啊?”</p><p class="ql-block"> 有个熟悉的女声在招呼葛文彪。我们转过身一看——正是她!司徒莉!</p><p class="ql-block"> 司徒莉正从我们背后走过来,白净的小脸蛋上露出笑容,眼睛直看着葛文彪,却并不在乎在文彪身旁站着的我。</p><p class="ql-block"> 我失望又不甘心地望着她,想让她眼光在我的脸上停留,哪怕是那一瞬,能让她知道我也在这里,就在她的面前。</p><p class="ql-block"> “周末,老乡们准备又到哪里去玩啊!”</p><p class="ql-block"> “他们还没说,听说会费不够啦!”</p><p class="ql-block"> “不够交啊,我赞成补交会费。要不然就到青岛吧!”</p><p class="ql-block"> “我问一下程刚!”</p><p class="ql-block"> “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p><p class="ql-block"> 莉莉银铃般的笑声和细软而又娓娓动听的话语,不停地敲打着我这个冷落在旁的局外人。我微含着笑陪着,心里很焦急。但他们熟人一样的热情的谈话让我嫉妒得忘了一切,眼睛一直注视着莉莉那镜片里明亮的大眼睛和樱桃一般的小嘴。</p><p class="ql-block"> 莉莉说完往前走了。当她走过我身边时,从眼镜后面透过一股冷冷的嘲讽的眼光从我脸上扫过,把一个少女的带着愤怒的眼神投给了我。</p><p class="ql-block"> 她 “呸”的一声,啐了一口在地上,让我心里一阵寒颤;接着从那可爱的背影后传来她嘴里“色鬼”的骂声,她又把一口无辜的口水啐向了旁边的花坛里。</p><p class="ql-block"> 我惊谔地看着那纤秀的背景在我面前象冬季风一般冷冷地吹过,一步一步走远。</p><p class="ql-block"> 我被冰川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失去了意识。</p><p class="ql-block"> “走吧!”文彪笑着把我拉走了。</p><p class="ql-block"> 在我难受得想哭的时候,这家伙却在一旁一直掩着嘴偷着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晚自习还是有一半多的同学在教室。把作业做完又复习一遍今天的功课后,我决定回到宿舍休息。</p><p class="ql-block"> 走出教室时,已是晚上八点半钟光景了。</p><p class="ql-block"> 春节回校后,最令我伤心和悔恨的是管理会计学居然要补考。</p><p class="ql-block"> 我十分纳闷,那场考试题都是做完的,并且自信所有的答案不会有错。莫文彪和阿平两个人都拿这事取笑我,“想女朋友,恋爱没搞着,学习也耽搁了,真个是两头空”。不知是阿平还是莫文彪告诉刘卫军的,他竟跑到我们宿舍冷嘲热讽的把我挖苦讽刺了一番,在宿舍里引来众人一阵轰笑,差点把我气晕过去。</p><p class="ql-block"> 我决定去找任课老师查分数,结果是我考试成绩是八十五分。我问任课老师怎么会这样,他竟早知此事,生气地说,“你在一次上大课时无故旷课,不假处出。对于期末考试成绩,不管你考试分数再高,我可以给你不及格。任课老师有最后的决定权!”。</p><p class="ql-block"> 我一下茫然了,脑海里像放电影倒片那样,努力地回忆哪一次上大课我为什么不在。回到教室后,看见程刚我才想起,有一次他要我和他去街上帮班主任老师着办一件事,我当时就愉快地答应去了。程刚怎么都没有事,而我却要补考?我当时以为他和班主任老师可能都向任课老师说了的,就没多想,结果却是这样。程刚这小子,没想到这么自私。我一直还认为他像开学时遨我去游大明湖那样热情大方哩。我又去找程刚和班主任老师,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搁平了。</p><p class="ql-block"> 我有点害怕了,听说毕业时,如果不及格是不能毕业的。这是一次警告,我自从来校以来,是有点放松学习。</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还要不要谈恋爱?莉莉,我能不想她吗?</p><p class="ql-block"> 恋爱也是要花钱的!程刚那小子在放假时,还找我借了二十元钱到杨美琴的家乡遵义去,到了今年开学才还给我。他不久又找莫文彪借钱,因为那天课间操后,杨美琴要吃雪糕,他没钱了。我想假如我和司徒莉谈恋爱,那么下街游公园、逛百货大楼,晚上出去看电影,公交车票、雪糕钱、电影票钱、公园门票等等。春节回到家里,对于吃惯了学校早上稀饭油条、中午大米干饭和炒菜,晚上面条等优越的大城市生活的我,就很不适应家里的粗粮和玉米面稀饭。我心里难受得问母亲,才知道家里为了按时每月向我寄的五十元钱,都是父亲把家里的粮卖了。</p><p class="ql-block"> 春节回到学校后,我很少出校门上街了,更不用说去游公园。至于司徒莉,我心里似乎对她疏远了。去年春节回家,和莫文彪在火车上时,总怕碰见她,老是想着她还在记恨着我!</p><p class="ql-block"> 想着,脚步已经登上了学生公寓的楼梯了。</p><p class="ql-block"> 春节过后,我们的宿舍换了,搬到了楼道的另一头。班长程刚利用他的职权趁这次调换宿舍的机会,把他们不喜欢的那个人换出去了。而我就到了他们宿舍,和阿平、莫文彪他们分开了。再也不会有阿平和文彪他们东南西北的关灯夜话的快乐日子了,心里很是不痛快。程刚他们一点也不好耍,简直没有趣。</p><p class="ql-block"> 我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却惊讶地发现程刚和杨美琴突然从床沿边站起来。</p><p class="ql-block"> 出于礼貌我客气问他们没去上晚自习?程刚回答说,美琴今晚来看他的照片。我“啊,啊”地搭讪,彼此心照不宣。</p><p class="ql-block"> 这时,杨美琴略带羞涩地笑了笑,站起身把揉皱的衣服慌乱地扯了下,就告辞回去了。我心里猜想,这两个家伙一定在这里偷偷的拥抱!</p><p class="ql-block"> 我暗笑自己回来给撞上了。可自己心里却心酸,快一年了,想莉莉却连话都没说一句,更不用说像他们一样,陶醉在夜里花前月下,在白天荡桨大明湖的春光里。我一直梦想能牵着莉莉的手,诉说我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没和你们女老乡出去玩?”我试探着他和莉莉的熟悉程度。</p><p class="ql-block"> “没意思,出来读书,要耍就耍外地的女生!”程班长得意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掩饰自己的厌恶,也露出一丝微笑。他和莉莉没有关系!</p><p class="ql-block"> 莉莉的身影又从我心海里跳出来,我感觉象波涛汹涌的大海,怎么也按赖不住自己的激动——我还是感到放不下她。有几次在校园小径散步时,又遇上了她。还是初次见到她那样,文静,美丽。她在小径上走着,眼镜后面美丽的大眼睛依然清澈如水地看着前方,像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中一样,脚步还是那样自信,轻盈。</p><p class="ql-block"> 打听到他们班上还有的一位我们四川的老乡,闲聊中我提起了她。</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老乡的回答对我来说,犹如一飘冷水。老乡不满地说,她为人高傲,水性杨花。一天跟这个上街,改天又换另外一个,真象“公共汽车”。</p><p class="ql-block"> 我听后,在老乡面前十分尴尬,尽力掩饰自己的难受,但心里凉凉的:心上的人有男朋友了,而且还不止一个。</p> <p class="ql-block"> 晴朗的天空里刹那间落下万千冰雹,太阳被乌云呑没了她的光芒。千万颗冰球砸烂了我的脆弱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我是该恨你,还是爱你。我曾经把你想得像一朵茉莉花那么纯洁,那么美,那么香,那么令我心醉。</p><p class="ql-block"> 从大明湖上那一片云下,那多情的一咎微风把你的风情送入我的波心起,我用多少个日夜在我的心灵深处编织着你美丽的梦。如今这一切,却抵不住无情的传言。</p><p class="ql-block"> 我该怎样去忘却你!</p><p class="ql-block"> “苏杭,走!打球!”</p><p class="ql-block"> 刘卫军拿着篮球闯进我们宿舍来,他是来找我打球的。</p><p class="ql-block"> 我正在床上睡觉。</p><p class="ql-block"> 这个星期,我一点心情也没有,既不想出街云去游玩,也不想在校园里打球,更不想上图书馆。唯一的事在床上睡觉,蒙头睡到吃中午饭就起来,那是更舒服的事。</p><p class="ql-block"> “你不知道,苏杭得了相思病,想我们老乡简直是想疯了!”文彪这小子居然给刘卫军这样说,我真想掀开被子,跳下床给他两拳。</p><p class="ql-block"> “哪个吗!?就是你们那次一路的那个,戴眼镜的?”</p><p class="ql-block"> “对,有点乖。长得也苗条!”是阿平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乖啥乖,丑死了,难看死了!”是刘卫军的吼声,“苏杭,你给老子起来,去打球!男子汉,又不是林妹妹,还单相思,羞死人啰。哈,哈,哈... ...”</p><p class="ql-block"> 全宿舍的人都在跟着他狂笑,嘲笑!这还没够,刘卫军在继续吼,带着骂声对我吼:</p><p class="ql-block"> “人长得难看,又矮又小,你还以为她苗条就是长得高。戴着个眼镜,假斯文,还以为她眼睛又大又漂亮。呸,假的,我把眼镜给她甩了,你看她的眼睛还乖不乖,小得跟老鼠眼差不多。你说她苗条,细长个,我看像细脚零丁的圆规,比那个豆腐西施杨二嫂的样子还难看。哈,哈,哈。披着个头发,乱糟糟的,象个披毛鬼。... ...”</p><p class="ql-block">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把我心爱的人骂成这样,简直还不如拿刀杀了我。我用被子紧紧捂着头,可是怎么也挡不刘卫军的咆哮的骂声,只好任由他在床边继续乱骂。</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阵,骂声没有了,门外边的走廊上却传来刘卫军和文彪这两个坏蛋的狂笑声,得意,侮辱... ...。</p><p class="ql-block"> 我打不过刘卫军,因为扳手劲我从来没赢过他。</p><p class="ql-block"> 这以后,刘卫军却隔三茬五的找上门上骂,而且骂着的话居然语言丰富,没有一句是重复的,像用了几天功夫打好的草稿,最后拿出来机关枪似的全向我扫射过来。</p><p class="ql-block"> 后来文彪告诉我,刘卫军说,他要骂一回气我一回,直骂到我对莉莉彻底死心就算了。这小子,他自己失恋了,被那个济南女生甩了,挨了个处分,竟拿我来出气。这一切更激发了我对莉莉的爱!我心里痛苦地说:</p><p class="ql-block"> 莉莉,我忘不掉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六</p><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度的学校运动会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运动会比往来更不同,对于学校来说,有深层次的意义。学校又恢复成大专,升级了。学校领导很重视这次运动会,准备从中选拔出优秀体育尖子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p><p class="ql-block"> 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要毕业离校了,我现在的心已经飞回到我的家乡了。到那时,正式参加工作,就可以领到工资。除了自己的生活费外,剩余的寄回家去给父母亲,让他们高兴,让他们还掉送我上学的欠债,还要把家里破旧的泥墙全换成砖墙,让风都吹得倒的房子牢固一点。而我在城里就可以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安家立业了,开始我梦寐以求的城里生活。</p><p class="ql-block"> 运动场的音乐声在校园的上空响起来,全校师生都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进入运动场,有穿时髦的体恤衫,参加比赛的穿着运动衣,也有象我这样穿公安蓝衣服等。女生们大都穿着五颜六色的时装,有一个穿着红白色相间运动衣的女生从运动场一方穿过中央地带向另一方跑去,周围坐在观众席上的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的鼓掌欢呼起来,高声喝彩。那是文秘专业的那个漂亮女生,她在担任运动会播音员。她的的嗓音响起来了,全场的热闹的嘈杂的喧闹停下来了,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往那边入场口看,各专业科的运动员就要入场了。</p><p class="ql-block"> 入场仪式没安排我和阿平、莫文彪参加,我们就在观众席我们班位置上坐着,只是在比赛的时候,我才去参加篮球赛或者短跑之类的项目,其他的我不想去了。</p><p class="ql-block"> 入场式开始了。首先入场的是文秘专业的,其次是我们管理专业的,我们专业的大部分都是去年刚入校的应届生们,他们似乎比我们那一批男女同学长得比较英俊和漂亮,身材高大,形象和气质都好。每一个入场方队的领队都是本专业最漂亮的一名女生。就比如我们专业的那位,是去年下半年刚入学的青岛姑娘,长得高高大大的,象我们四川老乡高敏(当年驰名中外的女跳水运动员)那样漂亮。</p><p class="ql-block"> 路桥设计专业方队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心头一惊,睁大眼睛往那边一看,举着方队牌子的那个女生竟然是莉莉。她像怯生生的样子,把牌子举过头顶,眼睛直视着前方。她那披肩发式还是那样,依然披散在那灰白色的蝙蝠衫肩头上,黑色紧身裤下穿着一双白球鞋。那双细长的脚正踩着进行曲的节拍,轻轻的,缓缓的向我们这边观众席走来。她没有看我们,依然是把眼光直向她的前方,象其他领队的女生一样,不管旁边的男生们如何看她们,如何议论她们。</p><p class="ql-block"> “阿杭,阿杭!”</p><p class="ql-block"> “阿杭,加油!”</p><p class="ql-block"> 阿平的吼声令我吃了一惊,我们宿舍的男生们跟着阿平一齐喊起来,象电视里球赛的啦啦队。</p><p class="ql-block"> 坐在前排的我们班几个女生转过身来诧异地问身后的男生,有人悄悄告诉了她们,于是她们看着我捂着嘴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的脸刷的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会让莉莉知道的,会让她更加恨我的,会比上次在图书馆楼前还要难受,并且会让我在她心中的印象更坏。我不要紧,这事让她班上同学知道了,对她会更加不好的。</p><p class="ql-block"> 阿平真是太让人生气了!</p><p class="ql-block"> 我从运动场上跑了。</p><p class="ql-block"> 阿平和阿彪追上来,我埋怨阿平道:“你们那样喊,会让莉莉难受的,她在场上多难堪啊!”</p><p class="ql-block"> 他俩像没听见我的话,竟不理睬我的心情,哈哈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我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到最后,终于没见莉莉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这几天,为了不露面,我连原定的球赛和短跑都拒绝参加,体育委员只好去找阿平短跑,找莫文彪去参加篮球赛。</p><p class="ql-block"> 莫文彪还怪我不大胆,说是给我创造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我问他“现在怎么办?”莫文彪让我尽快写信,要不然就毕业了,一天也耍不成。我还是顾及莉莉那次骂我“色鬼”的话,又担心朋友的传言是真的,我拿不定主意能不能够去找她。前些日子里,刘卫军把我骂了一阵,但我却发现自己越发忘不了她,不管是在校园里远远见到了她,还是偶尔的擦肩而过。我记得那一次,我惊慌之中撞见她迎面走来,可是她还是对我报以微笑地走过去了,竞没有憎恨我的意思。我决定为了她的安宁,我不去打挠她为好,就默默地祝福她吧!</p><p class="ql-block"> 我的确不够勇敢!没有他们说的那种对女生的穷追不舍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我还是因为怕耽误了学习,成绩不及格影响我毕业,我没有忘记那一次有惊无险的补考。</p><p class="ql-block"> 炎热的夏天终于迎来了毕业的时候,所有的学科都通过了!毕业证都拿到了手中!全班的同学们都在外出照相留影,在对方的毕业纪念册上留言。</p><p class="ql-block"> 我们四川的老乡们毕业的和没有毕业的都一起把剩余的菜票在食堂打来丰盛的饭菜在刘卫军的宿舍里聚餐,有人还买来了啤酒。</p><p class="ql-block"> 回到宿舍,莫文彪兴奋地告诉我,他们老乡聚会的时候,司徒莉问起了我。</p><p class="ql-block"> 我激动地问他,“怎么对她说的?”。</p><p class="ql-block"> 莫文彪大笑着说“当然是说好的啦,说你想她都快疯了!”我笑着给了他一拳!莫文彪闪身躲过了,他接住我的拳头说:</p><p class="ql-block"> “她约你明天晚上在图书馆前的花园里见面”。</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象被蜜糖甜晕了似的,高兴得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 我高兴得倒在床上,心里跳跃着明天怎么去见莉莉的火花,竟没注意莫文彪后面说的什么话。</p><p class="ql-block"> 夏季的天空总是黑得那么慢,七点多钟天才渐渐的黑暗下来,校园里的路灯才闪耀着它的白光。</p><p class="ql-block"> 我早早的来到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又看了下表,确认莉莉没有来,我没有失约,才放心的在里面一条木椅子上坐下来。</p><p class="ql-block"> 八点钟,莉莉才来了,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背着那个小皮包。我站起来,她走到面前站住了。</p><p class="ql-block"> “你来了?”</p><p class="ql-block"> 她低着头,额前的几咎流海盖住了她的左眼,声音很小,但却很清晰。</p><p class="ql-block"> 从昨天想好的对她说的话,一下子不知忘到哪里去了,我急得额头上着流出了汗,直往脸上流。慌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嗯”了一声。忽又觉得不该这样说,张大嘴巴向她讷讷的说:</p><p class="ql-block"> “我... ...”,</p><p class="ql-block"> 她抬起头望了我一下,埋下头看着地面说:</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你... ...,这事!谢谢你!”</p><p class="ql-block"> 莉莉感谢我一直爱着她,她没有记恨我,把图书馆前的事忘了。她真好,她又是那么文静,漂亮。决不像他们说的那样。</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想给你写信,又怕影响你,... ...,影响你学习。所以... ... ”我终于说出来我对她的歉意。</p><p class="ql-block"> “哦,”声音是那样的轻,温柔。</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谈过朋友,来校后,一直没有。不知道该怎么......。我一直没想过。”</p><p class="ql-block"> “哦,”我心头的产生一种疑惑,那跟她上街的男生们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敢问她。只好跟她一样的应了一声。</p><p class="ql-block"> “谢谢你一直爱着我,可是,”她抬起头望着花园外的路灯说,“现在毕业了,我们也要回陕西分配了。”</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出声,张大的嘴突然凝固了,两眼直呆呆地望着她。</p><p class="ql-block"> “你听到分配的事没有?我们陕西的,学校说省交通厅不要,学校和省劳动人事厅联系,由劳动人事厅负责分配。很可能把我们送回县里分配。”</p><p class="ql-block"> 她停了一下,看着我问:“你们呢?”</p><p class="ql-block"> 我摇头说:“还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无论如何,我们是天各一方,不会再见面的。”她把头又转向花园外边,继续说,“谢谢你!”</p><p class="ql-block"> 她转身要走了,却并不看我一眼,只留下一句话:“再见!”</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我们这时候相识,不会有长久的相处。因为毕业后,感情再深的一对恋人都会因为分配政策而各奔东西,这是现实。她说的话没有错。</p><p class="ql-block"> 我还有点不忍心,心里还盘算着毕业后的美梦:</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分配在离陕西近一点的县,并且有火车的话,晚上也能到她那儿去,很方便的事!她不是还感谢我爱一直默默地爱着她嘛,她会被我的精神感动的。</p><p class="ql-block"> 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女孩白色的身影,在塑料高跟鞋踏着砖铺的花园小径的铿锵声下,渐渐的消失在夜色里。</p><p class="ql-block">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分一秒地望着,被今夜这初恋的约会的喜悦所激荡着。尽管前路不那么明朗,她给了我不可能在一起的暗示,但我觉得这是幸福的开头。</p><p class="ql-block"> 我像在黑夜里看到了远方的灯光,它指引着我不顾一切的向着它前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七</p><p class="ql-block"> 分配的事终于有答案了,系里把我们省各个地区的要人单位的名额交到了各专业的几个老乡中。</p><p class="ql-block"> 经过协商和争吵,我们专业的分配终于定了,我决定到广元去,那里离莉莉的家陕西省文县最近,而且坐火车也很方便。可是,一起分配到广元的冯君找我协商,让我和他女朋友调换,我到南方的嘉州市。我很苦恼,在阿平的劝说下,抵不住他俩个的软磨硬泡,决定牺牲个人的利益和幸福,成全我们老乡中唯一的这一对恋人。</p><p class="ql-block"> 这样,我离莉莉那儿就越来越远了!莉莉,如有可能,我还是要说服你到我们四川嘉州来,嘉州是个好地方,历史名城,比她家乡好。</p><p class="ql-block"> 整个校园这个时候显得最匆忙,毕业的同学们都乱成一团,有的宿舍在一起喝酒,有迫不及待想走的已经乘火车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校园里,在花园附近,漫无目的地走着,希望再看到莉莉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程刚和杨美琴两个人静静地站在路旁边的小花园里,面对面僵持着,没有说话声。</p><p class="ql-block"> 我装着没看见的样子,埋头走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司徒莉她们今晚八点的火车离校!”莫文彪突然到宿舍里对我说。我吃了一惊,心里总是认为莉莉和莫文彪他们老乡会一起走的,就和莫文彪订了明天的火车票,心想到了最后也能和莉莉一起坐火车回家,没想到莉莉先走了。</p><p class="ql-block"> “莫文彪这家伙害人不浅!”</p><p class="ql-block"> 我暗暗的骂了一话,甩开步子向校门外跑去。</p><p class="ql-block"> 堤口路公交车站有几个人在那儿等着,就是不见公交车过来。</p><p class="ql-block"> 我等不得了,依然不停步,一边喘着气,一边往火车站跑,直到穿过天桥,拐过一个夜市小摊贩区,闯到售票窗口买了张站台票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站台上来来回回地向人群张望,就是不见济南-西安的火车。</p><p class="ql-block"> 我抬手看表,也是八点半钟,一路上跑的时候,似乎数着步数也没有这么快,可是时间就是这样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感到无比的伤心和失落,看着站台上的人们,和面前的不是到陕西方向的列车。</p><p class="ql-block"> 这里大多数是毕业离校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个窗口前与车上的人话别。火车开动了,他们挥挥手,不停地摇晃着... ...</p><p class="ql-block"> 看着他们,我心里十分难受,我连向莉莉挥手告别的机会都丢掉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站台上茫然地无聊地走着。</p><p class="ql-block"> 这里所有的空气留下了她曾在这儿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所有停着的车上都没有她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所有远去的车中又好象有她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 那蓝蓝的天空下,平静的湖水上,船头坐着那美丽的姑娘再也不会在我的眼前出现了。像突然出现的一阵无情的风把一切都吹走了。</p><p class="ql-block"> 蓝天、白云、湖水,啊,这就是徐志摩那《偶然》的世界。我这才意识到,我这两年的学校生活就是在《偶然》的下半句的黑夜里,看不清方向,我和莉莉在这座城市里,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学校里,算得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白云和湖水同生在一个天地,却永远不会重合在一起,多情的湖水永远拥抱着的是白云的影子,最终还是最后的那两句:</p><p class="ql-block">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见我一声不吭地走进宿舍,几个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刘卫军、阿平和莫文彪几个家伙像约好了似的,正在宿舍里等着我,争取在最后关头来取笑我一番。</p><p class="ql-block"> 阿平笑着问我,看到司徒莉流泪没有?</p><p class="ql-block"> 刘卫军兴奋得一把抓起桌上的杂志,卷成筒,凑在嘴上,对我嘲笑似的翻了个鬼眼,像歌星那模样唱起来:</p><p class="ql-block"> “在分离的那一瞬间,</p><p class="ql-block"> 让我再看你一眼,</p><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到你身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让我再你看一眼,看你那丑陋的脸!”</p><p class="ql-block"> 到现在,他还这样骂莉莉,你刘卫军才是受过失恋的折磨,比我的感觉还要深刻。</p><p class="ql-block"> 第一段还没唱完,他就有点动情了。我感觉不出这歌声是在唱给我的,他拖着那又沙又哑的声音,哀嚎似的在寝室中间迈着沉重的脚步,转动着对失恋不停地回头的姿势,像头顶旋转的电扇风一样,不停地向周围刮出失恋者的悲伤。</p><p class="ql-block"> “让我再看你一眼,</p><p class="ql-block"> 看你那流满泪水的脸。</p><p class="ql-block"> 让我再看你一眼,</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你记在心间——”</p><p class="ql-block"> 阿平、阿彪被感染了,都跟着刘卫军唱起来,我的忧伤的声音在跟着哼,惭惭的声音越大越大,融合在众人的声浪中。</p><p class="ql-block"> 歌声是那样高吭,在人去楼稀的公寓楼夜空响成一片,试图向远方飞越,却又迅速地消失在灯影蒙蒙的夜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6年3月25日初稿</p><p class="ql-block"> 2021年6月12日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