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老师的端午

曾祥多

　　和李老师的第一个端午节，并没有在一起过。那是2003年闹非典那阵儿，学生放假，老师们每天去学校签个到就回家。我每天签完到十分纠结，是回我自己家还是去和李老师的小家。我自己家有老人生病需要照顾，而和李老师的婚姻刚开始不久，还没有一地鸡毛，很想和他在一起。每天出来校门在十字路口徘徊是往南还是往北，印象中我往南回自己家的时候多一些，毕竟生活不是凭你想不想的，而是凭你该不该的。

端午节那天，我在我自己家，李老师孤零零地在单位分的一间小房里，听着别人家大人孩子欢乐地过节，不胜身世浮萍之感（这句是我发挥的，李老师可跳过），后来听到敲门声，是我姐给他送咸鸭蛋和粽子来了，他两天不做饭也管够，小李子眉开眼笑，顿感生活待他不薄。后来他见了我，连连说：“还是有个姐好！还是有个姐好！”

　　我家姊妹多，父母忙于生计，除了春节隆重地包饺子外，似乎并没有认真地过其他节日， 我从不知道端午的粽子是可以在家自己做的。遇见李老师，他竟会自己包粽子，我十分惊奇。 常期待可以吃到他包的粽子，但每年端午总有各种事由没有办法操持。直到2010年，我怀老二，躲计划生育不敢出门，终于可以有大把时间安排包粽子的事了。李老师备好糯米、大枣、花生、粽叶，躬身示范不遗余力地教我包粽子。怎样把粽叶折成三角形，怎样填料，怎样包裹，怎样绕线打结，细细碎碎，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我天资聪颖家务活一学就会，李师父放心地送徒弟下山后自己休息了。临睡前还特别交待了技术要点：煮粽子的水必须没过粽子才行，徒弟忙到深夜不亦乐乎。

我学做的第一锅粽子十分成功。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昨晚煮好的粽子还热乎着，迫不及待的尝一个，甜而不腻，软而不黏，比街上卖的口感好。品相也好，皮紧肚圆，红枣露出点头儿勾引食欲。腹中的老二也拳打脚踢，急不可耐要解馋。像我这粗枝大叶的人初学乍练的竟能做得这么像样，全仗李老师倾力授我以渔而不是鱼，以后他只需粽来张口就行了，对李老师更加景仰。

　　2013年，家里买上了第一件奢侈品：车。端午节放假，李老师得意洋洋地开车拉孩子们去崔庄割艾草，路边野生的艾草密密丛丛，散发着特别的清香。孩子们兴奋不已，争抢长得高的，用尽掐、薅、拧等技能收获一大把一大把的艾草，充分体验不劳而获的快乐。一大堆艾草装进车后备箱里，李老师显摆说，还是车好，要是摩托根本带不了。他意思是说他特别能干，竟买上了私家车，然而孩子们并不理会，只憧憬明天的粽子和香布袋。

回到家，李老师建议把艾草分给邻居们，那么多实在不好安置，但是发现每家门前都已放好了一把，只好堆在自家门口。不承想那堆艾草派上了大用场，老二湿气重，出一身痒疙瘩，彻夜抓挠，吃药抹药不管用，偶然听人说用艾草和蒜辫子煮水洗泡可治。果然，晚上洗一回，第二天早上痒疙瘩即由鲜红变暗红，再洗一回，好了，十分神奇。以后每年端午都尽可能地开车出去割艾草，然后谨慎地收藏起来备用，家有艾草，心里不慌。

　　文章没写完，得去上课了，把写好的发给李老师审阅，他回复：这些生活点滴整理起来竟比当时更有味道。一时间百感交集，和他生活的二十来年里，尽管有挣扎有隐忍有怨恨有歇斯底里，但是更多的还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相濡以沫的感情，就像这端午的记忆里，他是温暖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令人怀念和留恋的。余下的路，和他一起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