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是我们永生的难忘

身披翠云裘

一九六八年的夏天，我踏上了下乡的征途。时隔五十多年，我仍清晰的记得那时的一切：早上，全家笼罩在悲伤的别离中，妈妈泣不成声，弟妹们也哭成一片，爸爸无声啜泣，那是我第一次见我敬重的父亲落泪。我痛哭着与亲人挥手作别，十七岁的我从此以后不再属于这个城市了，今后如何，谁也不知道，茫然无措，懵懵懂懂中来到了沽源县丰元店公社的阳坡一队一马神庙村。

到村时，已经天黑了，热情的村民为我们做了待客的晚餐：鸡蛋羹里放上醋拌莜面鱼。我还没从离家的悲痛中醒过来，食不知味胡乱吃了几口，我们就睡下了。第二天清晨，我是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原来地上有一窝刚孵化出来的小鸡。躺在炕上，望着房顶上的檩，椽子发呆。这就是我今后的住所，生活的地方。

刚来农村，队里派一老奶奶给我们做饭。早上一般村人都吃凈面傀儡，就是用一根木棍在开水锅里搅拌莜面，形成均匀的颗粒，无盐无油，唯一的菜就是切成长条的咸菜疙瘩。看到眼前的饭食，思家之情涌上心头。

我所在的这个村，地处坝上与坝下的边缘，奇冷，主要生产莜麦和土豆，没有蔬菜，每年每个人能分十来斤白面，三四斤油。其余就是莜面土豆当家。我们分的口粮因为是女生，够吃，庆幸的是，下乡的五年，我每年的分红够口粮钱，还略有盈余，不用家里再出口粮钱。

农村的生活单调劳累，我们很快就自己做饭，挑水背柴。水和柴在平地上，我们住在半坡上，女孩子干这些，其中的难处不言而喻。在这里，最尴尬的是解手，没有厕所，每天解决这个问题都是东躲西藏。这里养猪没有圈，猪闻着味找来，还得和猪打仗。后来，队里干部有了文明意识，也修了一个厕所，这样终于不用到处找地儿解决生理问题了，但和猪的战斗仍然没有结束。

在这里，最好的季节是夏季，不知名的野花开在田埂上，地里庄稼绿油油，大家挥着大锄锄草，炎炎烈日下，汗流浃背。坝上的田地面积大，一上午锄地两个来回就到点了。这里的春天黄沙漫天飞舞，戴着帽子，围着头巾，也遮不住黄沙的侵袭。春天是耕种的季节，有技术的老农握着犁把，我们这些不会的人牵着骡马拉着犁走在前面，耕犁后面跟着的是撒籽儿的有经验的老农民。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割麦起土豆，人们忙得晕头转向，只要是能动弹的人这个时候都下地收秋了。活计最轻的季节是冬季，女人们都不用下地了，知青和男人们还干活，活不重，出去的晚，回来的早。但冬季我们最不适应是冰天雪地。戴口罩出门，口罩冻硬了，进而能冻坏脸庞。脚上的棉鞋底滾成一个冰坨，走不稳，站不住，十分滑稽。

坝上相比较僻塞，农民们纯朴热情，一家有客，全村尽知，送东送西，尽表地主之谊。我们第一批来的知青，是村民心中的宝贝。谁家有了稀罕的东西，都要送上一些。过年后回村，他们有的送炸糕，送猪肉，有的请你到家吃饭。浓浓的乡情，添补了我们身处农村的愁怀。虽然我们有许多活不熟练，但我们的工分却是队里女工中最高的。晚上的空余时间，许多的姑娘们都会到我们屋里闲聊，她们热情地询问外面的事情，我们的到来为他们打开了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

在坝上的几年，历经磨难，吃尽苦头，有这些热情淳朴的乡亲们，给生活减轻了许多的压力。写到这里，他们的面容一个个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鲜活灵动。他们是我永生的难忘。马神庙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退休回家后，没有工作的压力，生活轻松了，回下乡的地方看看，就是我们的一个心愿。而这一心愿也在2016年8月得以实现。

离开坝上45年，再次回来，我们从青春少年已变成花甲老人，物是人非。我们落脚在当年的书记家里。书记已八十高龄，但仍记得我们这些当年的知青。大家将自己想问的尽情说出，得知消息赶来的乡亲们也一一作答。

时过境迁，现在的马神庙，很多的乡亲们已迁到县城生活，年轻人展开飞翔的翅膀，到北京，张家口工作，打工。这里现在也种上了蔬菜，直接往北京新发地送。现在的房子窗明几净，不再是过去麻纸糊的。水也引进各家各户，院子很大，都用土坯围着，种上自家吃的蔬菜。村子中心，有类似超市的大篷车，主食，副食，蔬菜瓜果，日用杂品，应有尽有，他们再也不是三顿莜面的生活了，买馒头面条蒸米饭调剂着吃，生活有滋有味。我为新农村的生活赞叹。他们说，农村的变化也是这几年才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房屋修缮，能申请补贴，水电不花钱，有医保。当年在村里帮工，一天也是80至100元，在家门口能挣钱，方便了许多。感谢党中央的扶贫政策，感谢全党全国的扶贫攻坚，让我们的农村变得更美好！

在书记家休息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漫步在村中，袅袅炊烟，轻柔地飘在空中，远处高高矗立着风电发射架，过去没有树的村子今天也绿树成荫，恬静祥和，空气清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忽然想到，此情此景不就是我们老百姓所追求的安定祥和，丰衣足食吗！国强民才强，愿我们的国家更加国富民强！

再见了，马神庙！再见了，乡亲们！再见了我魂牵梦绕的地方！（谨以此文纪念那难忘的知青岁月）

202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