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悠悠》

管乐

　　过几天，就是我们的传统节日端午节了。在家乡，人们于昨天会特意去镇上赶墟，购买糯米和新鲜箬叶。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食材包米粽。包用的食材因人而异，包粽的方式也因地域而不同。

　　以前，我吃过杭州、上海、厦门、深圳、南宁等地的粽子，除各有风味外，直观都是一样的三角形（隐含一角，实为四角），用一段丝线四面捆扎。唯独我们江山地方的粽子多是四角平尖、三腰紧束、两腹滚圆。

　　我们江山农村包米粽多用新鲜箬叶包裹，三根棕叶丝先两头后中间捆扎紧束；釆用最好的糯米，以五花肉、（或排骨、或带皮肥肉加雪菜、或猪大肠加笋丝）、或八月豆糊加红糖等为粽心；用菜籽油、酱油、食盐调和糯米，有些人家还加少量红豆（方言：赤豆、饭干豆）、或绿扁豆、或红枣什么的做粽体。

　　记得以前在端午节的当天早晨，我们都会去田塍边、荒地上割艾杆；到河塘、淤地里拔菖蒲；到土墩的桃树上斩桃枝。然后把这三样东西按房间门户几个搭配集束，再插到门环或挂到每个门边、靠在窗台上。有的人家灶头也放、谷仓也插。古人认为菖蒲形似宝剑，艾杆有若神鞭、桃枝可当利箭，合在一起可以驱邪气、退蛇虫、除病菌。菖蒲要大清早采，艾草最好还要 在五更鸡鸣前采，三样物件力求新鲜。现在桃枝无人用了，菖蒲也难寻，有些人家干脆于前一天到集市上买了。

　　小时候在端午节这天，妈妈都要在第一时间把蒸煮好的粽子、鸡蛋、大蒜每样几个装在大碗里，摆放在大门前预先准备好的木凳上。然后，虔诚地焚香燃烛、祭拜天地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人健康、百事如意。再梢后，搬进屋内供奉到香几上，拜祭祷告观音菩萨、列祖列宗，护佑家中清洁、出入平安。

在端午节这天，早上大人除吃粽子外，还吃煮鸡蛋（有补心強身的功效）、剥熟大蒜头沾酱油吃（大蒜有消炎杀菌、排毒清肠的功效）；小孩吃红鸡蛋（开水泡红色素染的）、胸前再挂一个红鸡蛋（70年代以后，我就没看到了，我的两个孩子都是85、90后，自然也沒吃过红鸡蛋，更别说再挂一个了）；中餐有的地方还吃花米饭，俗称五色饭，又称乌饭。因我处沒有这习俗，在此就不贅述了。

那时候大人中餐要喝点雄黄酒，雄黄是在墟日的街上买的，一般人都是到“同春堂”药店买的。我二舅是在店里配药的，他尊老爱幼、乐于助人，乡邻和外村的叔伯、阿姨们都喜欢到他店里抓药，或看小毛病。我们买的雄黄他都会给你研磨成末，我们拿回后洒在酒里浸泡便可服用。传统医学认为，雄黄酒可以激浊扬清、除腐杀菌、防病健身；有驱妖避邪，杀虫解毒的功效。主要外用于皮肤痈疮、虫蛇咬伤；内服用于癫痫抽风镇静解痉。雄黄因含毒，二舅诫人不可多饮。而小孩是不宜喝雄黄酒的，于是，大人们就把酒涂在孩子们的脸上，还在额角写上“王”字借代老虎，希望孩子像百兽之王一样身强力壮，无畏无惧。另外，菜肴中一盘红苋菜、一盘筒笋炒酸菜、一碗炒螺蛳、一锅鲫鱼汤，这四菜是普遍人家必不可少的。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北宋文学家苏轼笔下描述的节日场景与我们所见也是大同小异, 恍如眼前。

吃过粽子、鸡蛋、大蒜头、雄黄酒后，下午、或傍晚还要用“百草汤”洗浴（所谓“百草汤”其实也只是菖蒲艾叶、桑叶、桃叶、柳叶、青蒿、金钥匙、铜钱草、灯芯草、车前草、鱼腥草、野菊花、半边莲等十几味中草药，慢火熬煎而成。其功效：可以去污去病菌，治疔疮痈疽一切无名肿毒）；然后剪指甲；小孩还要在脖子上、手腕和脚腕处系上五色线（五色线是由青、白、红、黑和黄色，这五种颜色从阴阳五行学说上讲，分别代表木、金、火、水、土，同时，分别象征东、西、南、北、中，蕴涵着五方神力，可以驱邪除魔，祛病强身，保护小孩健康成长；系线时，禁忌儿童开口说话，而且，必须是男系左、女系右；

　　五色线还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并且，要求戴到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雀桥相会那天方可剪去，剪下后要拋上屋顶，以资喜雀搭桥之用，真是一个美丽而又浪漫的神奇习俗！也有的说：戴到“六月六”就可把它剪下来，然后，丢进河里让水冲走。意谓河水已将瘟疫、疾病冲走，儿童由此可以安康无恙，一年走好运）；再有小孩胸前还要佩香囊，腰缠菖蒲。香囊和菖蒲那股清香气味据说可以去除体内浊气，有着神奇的作用。

　　在端午节这天屋里屋外都要大扫除。在过去大扫除之后要在墙角墙根、潮湿阴暗处撒石灰粉，石灰能吸湿除湿，杀菌消毒。小时候，看邻居大伯提着半畚斗雪白的石灰粉，边撒边念：“撒捣西？撒蜈蚣；撒捣西？撒爬虫。蜈蚣爬得高—呼死硬翘翘！

　　蜈蚣莫归家，莫咬瓦妮娜。”（方言） 因为过了端午节，便进入霉雨期，是仲夏疫厉流行的时候。因此，家家户户都要搞得清清爽爽。

　　端午节，不只是我们江山地方的传统节日, 它是全国性的一个节日。在其它省市还有热闹非常的赛龙舟活动。据考证端午节早在公元2300多年前就开始盛行了。一种说法是闻一多“龙的节日”说；（闻一多的《端午考》和《端午的历史教育》两书认为，五月初五是古代吴越地区“龙”的部落举行图腾祭祀的日子。其主要理由是：一.端午节两个最主要的活动吃粽子和竞渡，都与龙相关。粽子投入水里常被蛟龙所窃，而竞渡则用的是龙舟。二.竞渡与古代吴越地方的关系尤深，况且吴越百姓还有断发纹身“以像龙子”的习俗。三.古代五月初五日有用“五彩丝系臂”的民间风俗，这应当是“像龙子”的纹身习俗的遗迹）自古至今的一般说法;端午节是为纪念古代爱国诗人屈原之死而设定的（据《续齐谐记》记述：屈原在五月初五投汨罗江而死，楚人哀甚，遂以竹筒盛米，投江喂鱼，百人驾舟争捞屈原遗体。后每年此日，随演变为包米粽，赛龙舟）；但还有另一种说法是：端午节源于对恶日(也称“毒日”)的禁忌。因为时值农历五月，正是仲夏疫厉流行的时节，俗称“恶月”(也称“毒月”)，端午节这一天俗称“恶日”，正是“诸虫百毒尽消灭” 的传统节日。当然，还有几种说法。比如宋代高承《事物纪源》刊文，端午源于春秋时期越王勾践于是日操练水军。比如南北朝梁宗懔《荆州岁时记》载述，端午是为迎“涛神”伍子胥。《后汉书》中也写道：浙江虞巫上祝曹盱，五月初五在曹娥江上婆娑起舞，迎接伍子胥。后来江浙一带百姓每逢端午逆流而上，举行各种仪式，以悼念伍子胥。还有一个民间传说，认为端午源于湖北沔阳沙湖曾有四位豪杰专门劫富济贫，后因遭当地官兵突袭围困而于五月初五投江而亡。当地民众万分悲哀，将这一天定为端午节，以示悼念。凡此种种皆与仁人志士于五月初五悲愤投水有关。遂有上文“恶日”之说，演变今日端午之隆。

端午节，也不仅是中国大陆的传统节日，在香港、澳门、台湾地区它也是隆重的节日；另外，它还是东南亚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盛大节日。在中国古老的端午文化影响和传播中，有日本、俄罗斯（2004年始）、朝鲜、韩国，往南有越南、柬埔寨、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等国家都会举行端午活动。特别是吃粽子、赛龙舟，形式大同小异，或演变得异有特色。自1979年始，美国每年也要举行端午龙舟大赛，且现在规模空前，全国有四百多支龙舟队。特别是今年，我国沿海地市将向还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中的部分国家出口合计几百吨的豆沙粽子。

　　端午节于2008年起为国家法定节假日；2009年9月30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四次会议审议并批准中国端午节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中国首个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节日。据说韩国于2005抢先中国，欲把端午节申报为韩国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来在中国学者的干预下，改为端午祭申报成功。由中国端午节演变的韩国端午祭，是由舞蹈、萨满祭祀、民间艺术展示等内容构成。按照传统风俗，在端午这一天要吃“艾子糕”，喝益仁汁，妇女们用菖蒲汤洗头发或饮用菖蒲水，或用菖蒲露化妆，称为“菖蒲妆”。士大夫人家的门柱上贴朱砂符借以避邪，君臣之间要互赠端午扇表示祝贺。现代韩国的端午活动丰富多彩，通常要持续20多天，进行端午祭时，会举行假面舞剧、投壶、摔跤、荡秋千、跆拳道比赛、高校足球赛等活动，这些都是极具韩国地方特色的。

端午节，在我们江山正是由孟夏进入仲夏之时。山原葱茏，白鹭翩翩；河水碧绿，波光潋滟；微风扬馨，垂柳含烟；禾苗崴蕤，树木蔽天；茉莉飘香，榴花鲜艳；骄阳高照，蜀葵竟妍；金雀流芳，木瑾娇颜；栀子白洁，玫瑰红嫣；芍药聘婷，幽香满院。

　　关于端午节，我们江山还有一些有趣的方言谚语。像“滴了端午粽，棉被抗归瓮”“滴了端午粽，洗浴发腹痛”等，都是我们江山先民的生活经历和体验。

端午节过后，夜里最低气温都在二十多度以上，并一路上升。在过去，一般人家的床上都退掉了稻草和草席，换上了竹凉席和毛毯。把棉被拆洗、翻晒后收藏于柜、或吊挂于楼椽。而最早时据说要藏放在大缸瓮里，防止老鼠撕咬做窝。

在峡里湖电站未建造之前，须女江水流经峡口后分流河沟、水田，在夏日直射后水温与今相对较高。所以，人们常于立夏之后，尤其是端午节后，或于下午、或于傍晚，都会到江河小溪里游泳、洗澡。记得小时候，我与小伙伴们会一天数次赤条条地泡在村边小河里，直到眼晴发红、口唇发紫。有几个他爸、妈不叫他、不骂他、不凶他时还不肯上岸，直到一个人自觉无聊才上来。儿时的伙伴啊，一个十一岁出天花夭折，有三个也英年早逝了！惟愿他们安息无忧。

　　每年端午节的来临，都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激情。或吟诗，或作曲，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萦心。上图是去年端午作的词曲，今年吟就七律二首：

其一

长空万里白云轻，化雨清风吊屈平。

汨水江涛翻細浪，端阳粽子寄深情。

怀仁上下昂天问，怜洁芝兰振佩鸣。

遗响伟辞流世代，龙舟奋发逐征程。

其二

端午时光粽子香，年逢此日问台乡。

遗孙少诩灵均倔，古厦长歌钱镠强。

两岸三通民族兴，九州一统国家昌。

英文不认中华印，螳臂拦车必自亡。

　　如今，全省五水共治，钱塘江源之一的须女江已初见奇效。不仅水质优良，而且四季盈盈。每当端午时节、仲夏来临，须女江便成了人们纳凉、垂钓、洗浴和游泳的欢乐海洋。我于2016年9月6日曾作新韵《七绝.赞须江》诗一首曰：

须女江波飐滟连，清流溢坝瀑喧天。

泳妆彩伞如织锦，处子儿郎似水仙。

此诗多少反映了那种情景和心情。若不是亲身参与，那种欢腾、热闹和壮观的场景你是不能领略和体会的。我想在以后的一两年内，须女江也会响起龙舟竞渡的“咚咚”鼓声；也会看到岸上人们助威呐喊、江中健儿奋力划桨、你追我赶的喜人景像。

呵！端午，它在一个特定的节气里，在古老的民俗中，在家族的亲情里，在文人的诗词中。它是一种传统，更是一种情怀，它厚重而坚固。每当端午节的来临，我们似乎就会听到那个远古的呼唤、那个千年的祈愿。一个伟大的爱国诗人的高尚灵魂，总在萦绕着我们心头；一束洁白的心花伴随着兰花 、茉莉花、栀子花的清香 ，时刻簇拥着我们前行。愿在每个端午时节，我们流淌在血脉里的爱国情怀和秉性，就象江河湖水一样高涨、激昂。让龙舟竞渡、粽香传情，炎黃子孙，奋发图強；龙的传人、生生不息，世代久远。

2021.6.10日于杭州三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