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在手 何惧风流

吴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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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恩怨情仇，

英雄本色，沧海横流。

江湖凶险，吾有长剑，

壮志未酬，敢问苍天。

坦荡胸怀，吾有至爱，

家园兄弟，忧从中来。

碧水深深，吾有温心，

美人如花，思念至今。

鹰击长空，吾有真情，

忘却恩怨，天下太平。

圣约翰剑派 (The Order of Knights of Saint John) 创建于1023年，最初宗旨是为在耶路撒冷朝圣的基督教徒提供医疗救援服务，亦称”医人道” (The Hospitallers)。十字军东征时期，圣约翰剑派演变成一支军事组织，与条顿 (The Teutonic Knights)、圣殿 (The Knights Templar) 等剑派齐名江湖。剑派成员很多出身于欧洲贵族精英，为组织带来了大量的财富、领地和人气。虽身为官富二代，剑侠们却宣誓一生不贪荣华，不近女色，扶佐教皇，剿灭异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圣约翰剑派参与了所有十字军东征战役，直至1291年在地中海沿岸 Acre 背水一战，几近全员玉碎。

失去耶路撒冷之后，圣约翰剑派浪迹江湖，寄人篱下。1307年，剑派攻占罗德岛 (Rhodes)，建立了根据地。罗德岛位于地中海东部，距土尔其海岸线仅十几公里。此后两百年间，圣约翰剑派治理民政，修筑城池，将罗德岛建成阻止穆斯林势力向欧洲扩张之前沿阵地。时至今日，罗德亦称剑派岛 (The Island of the Knights)。

罗德城堡

城堡内水井刻有圣约翰剑派十字徽章

圣约翰剑派一向信守初衷，行医人之道，这里是剑派在罗德岛所建医院之旧址。

罗德城内剑派街 (Street of the Knights)

1520年 (明朝正德年间)，二十六岁的酥鲤鳗 (Sultan Suleiman, 醋炖双尾) 登上奥托曼帝国皇位。次年奥托曼大军攻克贝尔格莱德 (当今塞尔维亚首都)，再次年酥鲤鳗御驾亲征，统兵二十万之众，战舰三百余艘，志在拿下罗德岛。

酥鲤鳗青年时期之画像

1522年6月，奥托曼大军登陆罗德岛，即而开始围攻城堡。当时岛上有五百圣约翰剑侠，外加大约一千五百名散兵游勇，双方军力相差悬殊。奥军将领胸有成竹，声称一个月之内必拿下罗德岛。然五个月后，双方仍僵持不下。剑派死伤过半，几乎弹尽粮绝，自知再战下去，城池必不可保，百姓在刧难逃。奥军更是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此时地中海进入雨季，攻城部队整日泡在坑道泥泞之中，狼狈不堪，瘟疫亦开始流行。于是双方进行谈判，投降献城。酥鲤鳗同意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尊重宗教信仰自由，并应允剑派佩剑扬旗，体面撤离罗德岛。

1522年12月24日，剑派掌门人李将军身着黑袍，拜降于酥鲤鳗帐下。年轻皇帝尽显领袖风范，待老将军以上宾之礼，躬身扶起，慰曰: “人生叵测，胜败乃兵家常事” (It is a common thing to lose cities and kingdoms through the instability of human fortune)。即而转身低语于手下谋臣: “老前辈盖世英雄，夺其家园，吾心何安” (It saddens me to be compelled to cast this brave old man out of his home)。

圣约翰剑派掌门人李老将军 —— The Grand Master L'Isle-Adam (1522年)

1523年元旦，幸存之一百八十名剑侠登船驶离罗德岛。其中一位年轻剑侠，恰与酥鲤鳗同龄，名曰 Jean Parisot de La Valette。此刻瓦剑侠凭栏伫立，思绪怅然，遥望罗德岛渐渐消失于地中海弥漫之中。

圣约翰剑派之战舰

登基短短十八个月，酥鲤鳗连续攻下贝尔格莱德和罗德岛两处战略目标，打通入侵欧洲之水陆要道，西方基督教世界为之闻风丧胆。

光阴似箭，四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此刻酥鲤鳗又瞄准了下一个征服目标：马耳他。虽乃弹丸小岛，面积仅15x30公里，马耳他却地处东西地中海之咽喉要道，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话说圣约翰剑派失去罗德岛之后，再次沦落天涯。1530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将马耳他授予剑派管辖。有了新的根据地，圣约翰剑派变本加厉，继续与奥托曼帝国为敌，袭其战船，断其商道，获其人质。酥鲤鳗视剑派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然酥鲤鳗已年愈古稀，无力渡海亲征，故授命将皇徽飘于水师旗舰之上，见旗如见朕，水陆三军必奋勇争先。此时圣约翰剑派掌门人也是一位年愈古稀之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撤出罗德岛之瓦剑侠。瓦剑侠出身法兰西贵族，自二十岁宣誓入派，出生入死，戎马一生，闯荡江湖五十载未曾回乡探亲一次。此刻剑派命悬一线，全仗老将军力挽狂澜。

圣约翰剑派掌门人瓦老将军 —— The Grand Master La Valette (1565年)

1565年5月18日清晨，随着升起之朝阳，东方海平线上已经布满奥托曼水师白帆，次日数万奥托曼精兵在马耳他登陆。这时岛上守军包括五百名圣约翰剑侠，一千多西班牙正规部队，外加几千马耳他民兵，兵力再次悬殊。难道四十年前之罗德岛战役即将重演乎？

然而作战并非仅靠兵力，且看其他因素：首先罗德岛与土耳其大陆隔海相望，而马耳他则地处一千三百公里之外，奥托曼战线过长，违”远交近攻”之略，兵家大忌也。其次马耳他距西西里仅五十公里，驻扎在那里的西班牙水师可随时增援出击，包抄奥军后路。其三罗德岛幅员辽阔，沃野良田，进攻部队可在当地补充给养。而马耳他土地贫疾，水源缺乏，所有给养全靠从土尔其运送，后勤难保。其四当年奥托曼在罗德岛攻城，所依者“地道战”与“地雷战”是也，既先挖地道至城墙脚下，再用炸药炸倒城墙。但马耳他土质为石灰岩，无法挖地道，攻城只能靠炮轰后再架云梯，事倍功半，伤亡必重。其五罗德乃孤城一处，而马耳他则有城堡数座，成依托之势，必全部攻破，方能控制港湾。故此次奥军只能“南征北战”，别无他择。

马耳他保卫战简图 (1565年)

5月28日，奥军开始炮轰位于半岛顶端之 St. Elmo 城堡，扬言四天之内即可拿下，打开通向港湾之锁钥。瓦老将军亦深知此城堡之重要性，委派得力将领把守，且不断从对岸大本营运送增援部队与给养弹药。虽说无力回天，四个星期之后城堡终于陷落，一千五百名官兵如数阵亡，却为守军赢得了宝贵时间，更使奥军蒙受惨重伤亡。剑派利用这段时间加固大本营 St. Angelo 城堡工事以及海岸线防御设施。西班牙亦加紧在西西里集结兵力，准备增援。

St. Elmo 城堡

拿下 St. Elmo 城堡之后，奥军立即着手进攻港湾对面的剑派大本营。尽管发动多次水陆进攻，奥军势头却已成强弩之末，双方再成僵局。

圣约翰剑派大本营 St. Angelo 城堡

9月7日一万西班牙援军登陆马耳他，即而与奥军交锋。援军生龙活虎，势不可挡，而奥军已疲惫不堪，无心恋战，败退登船遁去。至此历时四个月之鏖战终于结束，这便是闻名史上之马耳他保卫战 (The Siege of Malta)。

此书详细记述了马耳他保卫战 (本文中之手绘插图出自此书)

战后马耳他人民立即动手重整家园，在 St. Elmo 城堡后山上修建一座新城，并以圣约翰剑派掌门人瓦老将军命名，便是当今马耳他共和国首都瓦莱塔 (Valletta)。

马耳他共和国首都瓦莱塔

从瓦莱塔遥望对岸之当年剑派大本营

瓦莱塔市中心瓦老将军塑像

马耳他兵器舘内展示当年瓦老将军身着之盔甲

马耳他一战大折酥鲤鳗锐气，也暂时遏止了奥托曼向地中海西部扩张之势头。然而帝国称霸之野心并未削弱。次年，酥鲤鳗七十二岁高龄，再次御驾亲征，率军攻打匈牙利，秋后破敌，凯旋班师。金銮马车缓缓而行，六位侍童步随其后，一路吟颂可兰真经。纱缦低垂，酥鲤鳗正襟危坐，忽隐忽现，沉默寡言。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酥鲤鳗，而是一位为稳定军心之替身。酥鲤鳗本人已于数日前悄然驾崩，临终心焦于城池未克，奋笔疾书：“此火不息，霸业未成，天乎!” (This chimney is still burning, and the great drumroll of conquest has yet to be heard.)。

酥鲤鳗在位四十六载，征战一生，将奥托曼帝国推向鼎盛时期，史称辉宗 (Suleiman the Magnificent)。

辉宗酥鲤鳗之暮年画像

叹古往今来，多少霸主，心念万世之业，终为冢中枯骨，灰飞烟灭。而寻常百姓，情系人间自由，势必星火燎原，何可熄哉！

故事至此，引范仲淹一首《渔家傲》以为结束：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