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之歌

刘仁杰

《 苦楝之歌 》

——刘仁杰（湖北）

小时候贪吃，误食过挂在树上的苦楝果……

夏天之后，楝树上会结满一挂挂小铃铛似的果实，圆溜溜的小果子泛着绿油油的光泽，像极了山上的野葡萄，可爱极了，咋看、它都是在招惹我去咬它一口，偏偏吃进嘴里苦涩异常，只能摘下来当子弹，用于互相嬉闹追打的玩物。接下来的日子，楝果即便变成了青黄、金黄、直至风干，也不改青苦之气，可是鸟儿爱吃，特别是风干后的楝果。看到鸟儿吃楝果，羡慕得我小脑瓜子天天想——我也变一只小鸟儿，不担心饿肚子。

楝树全称“苦楝树”，别名“苦恋”，人们通常把“苦”字隐去，只叫它“楝树”；特别是老家人，将楝树的“楝”字念面条的“面”音——楝叶、楝花、楝果，不仅听起来有意境、还给了人甜美的印象。也是，过日子谁愿意总把苦挂在嘴边呢！

老家有这样的习俗：新婚之夜，人们找来风干的楝果和红枣、花生一起放在婚床的床底下，不仅寓意早生贵子、子女双全，“苦恋果”还有祝福一对新人矢志初恋、永远幸福之意。姑娘出嫁，三天回门，娘家要准备一篓子吃货让姑娘女婿带回去。村子里知道有新媳妇去娘家回门，下午的活计都安排在靠近路边的田地里干；孩子们得到消息，也像盼望过节一样，早已身心飞扬。新媳妇刚一露头，大人孩子一窝蜂似的上前抢吃的。越抢越发，一篓子吃货不等进村就抢光了。篓子里其实并不都是吃货，其中就有刻意放进去的楝果，一是充数、二是增加乐趣——黄橙橙的楝果混杂在装满花生、薯片的篓子里，星星点点看起来喜庆；一不留神将楝果吃进嘴里，果然一个个呲牙咧嘴，原野上，一阵又一阵欢悦的笑声因楝果而起，谁也不会嫌弃新媳妇娘家小气。

楝树在家乡多生于路旁、坡脚，春季长叶，立夏前后开花。从茂盛的树枝蓬勃在高大的树干上、卵形细叶密密匝匝在枝条上婆娑开始，就一直是人们劳作、路过歇脚的好地方。置身在楝树下面，浓浓的植物清香混杂着一丝微苦的气息茵茵袭来，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继之，身上的疲劳也加速消失，人的整个身心顿觉清爽起来。

花开时节，满树绿叶一层层护佑着细小的紫花，也有人叫它紫花树。天地间一派深绿，偶尔点缀一片紫色的云霞，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芳香，坐一会儿，人恍然进入了一个紫色的梦境，梦里的世界是那般的洁净，紫色的楝花一层层一绰绰，风云悸动、聚散离合，执手依依，有入心者称之为“苦恋”。

万物有序，楝花之美犹如白驹过隙。春之花“始梅花，终楝花”，作为二十四番花信中排序最后一位的楝树花开，证明时序已步入了夏天，鄂东北也进入了一年中多雨的季节。酝酿了整个的春天，岁近年中，浅紫色的、碎碎的楝花满树竞放，正值好看的时候，几场大雨细细地从天幕密织下来，风儿刮过，楝花梨花带雨，落英缤纷。即便如此，楝树还是年复一年从不耽误自己着花的时令。

“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夏果加快成熟，枇杷、桑椹过后，杏子、桃子、李子跟着成熟起来。人们在一茬接一茬享受美味果食的时候，楝树留一身素叶又为盛夏撑起了一方幽静的绿荫。

入冬了，树叶落光了，楝树青果变黄，黄灿灿的果粒像一串串金色的铜铃挂在光秃秃的枝杈上，经冬不落。

下雪了，楝果从积雪的世界里探出头来向苦斗风寒的人们昭示着生命的存在……

楝树经时四季，不仅楝果苦，楝花、楝叶、楝皮都是苦的。苦极生净、苦极生幽、苦极回甘——楝树苦气一身，却能吸滞粉尘、清洁空气，与没有楝树的地方有明显不同；听说盛夏的夜晚，野外纳凉，置一楝棍于幼童身侧，可以减少蚊子侵袭；据载：楝果性寒、微毒，入药时可治头癣、疝痛、冻疮，楝花、楝叶、楝皮均可入药，是中医中药的宝贝……

不苦不为楝树。苦楝树，苦气浸润全身，仍然报世界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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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杰原创文字，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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