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然 <p class="ql-block"> 电影《寻梦环游记》有一句令人泪目的台词说:“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确实,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今年是吾诏书画家、诗人许沙洛先生逝世十周年。作为一名当代杰出的艺术家,家乡人是不会忘记他的。看街路集市那许多匾额招牌上许先生的题字,亲朋好友厅堂画室里许先生的字画,蕴含先生的精神,依然散发着他心灵的光辉,看起来仍是十分亲切和感动。见字如面,音容宛在,许先生活在他的作品里,时光阡陌,他一直未曾走远……</p> <p class="ql-block"> 高继文先生是许先生的画坛知音。每逢周末我到三溪草堂拜见高先生,我们常常都会提起许先生。嗟叹他坎坷的人生经历、勤奋好学的精神,感念他的人格、才情和格调。有点类苏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意味。诚然,在这些老一辈知识分子的记忆中,高先生常常带有鲁迅先生在《忆韦素园君》一文所述的感伤与疼痛,甜酸苦辣,五味杂陈。犹如鲁迅先生所言:“记忆好像被刀刮过了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将水一搅,有几片还会翻腾,闪烁,然而中间混着血丝……(《忆韦素园君》)”</p> <p class="ql-block"> 今年端午节前夕,许先生逝世十周年忌辰即将到来之际,高先生告诉我,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许先生在很远的地方一所大学文学院当教授,工作顺利,生活惬意,艺术精进,或许是在“无何有之乡”,正作逍遥游吧!?常说至人无梦,高先生的梦可不是非非之想,而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呵。梦醒时分,他又吟就一首诗:“野菊生崖畔,荷残已断枝。墨痕多泪点,能有世人知。”九十二老人才思不钝,落笔散珠,实在十分难得。灵魂同道,同气相求,伤亡悼己,悲欣交集,令人扼腕长叹。随后高先生缘情创作了一幅四尺整张《野菊残荷图》。这幅倾注了激情的大画,他画了整整三天,残荷野菊牵出缕缕情思,悲欢歌哭侧出于他的笔墨之间,其长题云:“偶读沙老野菊残荷诗深受感动,惜其才敬其人怜其境况,经久难以忘怀。辛丑恰逢沙老去世十周年,漫成《野菊残荷图》并题一绝以悼。”画成后特意赠我留念。囊昔我有幸得到许先生手书的《残荷诗》,今日又承蒙高先生惠赐《野菊残荷图》,三生有幸,无限荣耀,书画双璧,镇宅之宝。翔福阁沈琦敏君,高先生之超级粉丝也。于高门过从甚密,常倒背如流诵读许先生残荷野菊诗,有深情者。高先生感其诚,嘉其行,亦画同题材作品一幅相赠,琦敏君亦真情所动,展示于画家沈逸舟君。沈君睹物思人,共情互感,以行家之手眼品评此画,并引发对许先生的追思,写成《榴屋花草诉衷情》载于网络。家乡风物,故人情怀。沈君妙笔绘形绘色,我依稀又见到了许先生仙风道骨、峥嵘磊落的形象,他拄着拐杖,清瘦、干练的模样,他泡茶、吸烟、写字、画画的身影,他不紧不慢而又颇具洞见和幽默感的言谈都浮现在我面前……</p> <p class="ql-block"> 抚今追昔,感慨何似。两年前,我曾写就《知音》一文,略述许高两位前辈的深情高谊,讴歌他们清净出尘的品格和傲霜斗雪的精神,纸短情长,终难表达我对他们的无限景仰之情。 </p><p class="ql-block"> 而说起来,我对许先生更多的是崇敬,对高先生更多的却是亲近。多年来相依相随,情同父子,每逢相聚,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也谈到了生死离别,灵魂与不朽。二O一九年春天,年登九十的高先生携作品晋京办展,轰动一时。艺术上登峰造极,现实人生圆满具足。随着眼界的开阔,高先生的心变大了,思想彻悟了,许多事情也都放下了,人世的沧桑也看淡了,作品的格调和境界也提高了。他引用《庄子-大宗师》所言“善吾生即所以善吾死”,开导我们要珍惜当下,既要勇于舍得,又要乐于追寻。高师九十二岁感怀诗云:“星空奥秘世难知,佛道神仙不为奇。化鹤人间千几载,光阴如电岁催移。”他非常喜欢陶渊明《自挽诗》,赞赏其表达了一种明彻达观的思想:“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他说诗中的意思,与自己的观念十分相似。在他看来,死亡无非是一次长时间的远行,也是一种自然的回归。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高师翰墨多意趣,榴屋花草诉衷情。行文至此,抬头望见到书房悬挂的许先生手书墨宝《残荷诗》:“飒飒秋风起,荷池寂寞寒。何堪枝叶断,剩见水云宽。明月空相照,庸人已厌看。还凭糊涂笔,凝露写阑珊。”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