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四季不如你

没有耳朵的🐰

忆家中小院 　　如若不是遇见我的先生，还有可爱的孩子们，我想我最后悔的应该就是远离家乡吧！生命中的前二十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忽而到这里，忽而又转向那里，没有连续的记忆，没有持续的友情，在四合院里的那段日子是我清晰的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从爸爸口中得知那记忆中的四合院要卖掉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头脑中却固执的认为那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直到今日姑姑告诉我明天就是最后的搬迁日，而从那时起，记忆中的四合院就成为了我想回却再也回不去的家！所有想做未做的事情也成了永远的遗憾，我曾一万次的想买下那座充满回忆的院子，可是买下了又能如何，回不去终究是回不去了！ 　　难以掩饰的失落充斥着我的内心，我竟然都没有再回去看一眼，从此再回去也已是物是人非！先生劝慰我，留在记忆中的美好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多少人因为修堤坝，电站，水库，地震、灾害失去家园，留在心中足够美好就够了！ 　　是的，留在心中的美好也许就伴着回忆一直陪我走下去吧！ 　　从小我都喜欢住在姑姑家里，平日里姐妹们特别喜欢往奶奶爷爷家里跑，到了周末都赖在奶奶爷爷家里不想走。我就不一样了，哪怕中午一小会，我都会跑到姑姑家里去待会。那时候姑姑家里住在类似群租房的院里，大概有七八户人家，除了房东阿姨之外还有几户人家，平日里都跑的熟络，可多年后除了房东二娃姨，偏偏只记得秀清姨这个平日里少有交流的邻居，别的名字都随着我的老年痴呆症一起忘记了…… 　　那时候姑姑是租的房子，虽然现在想起来很小，但是当时觉得可舒服了，记忆中很多事情都只剩片段，可阳光下堆的很高的蜂窝煤上包着卫生纸的松紧带的白球鞋在阳光下格外亮白，四方小桌上深红色的西红柿酱伴着清脆爽口的黄瓜丝等着刚出锅的叫做“拖鱼儿”的面食，擦的锃亮的窗户上红色的窗花倒影在家里的水泥地板上，床上铺的格外整洁的床单上还有白色的床围，屋中间铺着手工钩花的圆桌上放着橙红色的橘子粉罐，每天中午上学前姑姑都会用玻璃瓶子装满橘子水，午睡或者装睡醒后的我们各自带着瓶子上学去！晚上因为作业太多每次都要先哭一场再写作业的我总是想写完作业再吃饭，于是灶台上总是有温着的饭菜，我哭够了作业写完了，姑父都会来给我端到面前。很长一段日子里陪伴我的都是姑父晚上给我热的饭，还有早上准备的冲鸡蛋和早饭，姑父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是最好的样子，笑咪咪的很少会生气。 后来我也想过为什么那么喜欢去姑姑家，应该是我喜欢整洁的房间，干净的厨房，只是单纯的喜欢别人整理好的一切，而自己只是一个喜欢把扣下来的鼻屎抹在沙发上的邋遢鬼，那时候我还是个傻子，根本不懂的嫁祸给妹妹们，只知道把鼻屎抹在自己的床头！所以每次总是铁证如山的被抓个现行。一直没和姑姑说起那被我打碎的梅花鹿还是什么玻璃质地的动物的腿，是因为我装病想偷吃藏起来的糖果惹的祸，或许姑姑知道我偷吃的糖果，但是并不知道最后装病成真的我。从小我就喜欢装病，现在也是，只要我想逃避家里的任何一件事情，装病就最在行了，基本没有人不相信，包括可爱的弟弟。 　　再后来，我们就搬到这座四合院，在这里度过了我记忆中前二十年里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记忆中，搬家的日子格外明媚，至少在我心里是明媚的。那里有头发花白的奶奶，穿着浅咖色的短袖衬衫上面飞着白色的蝴蝶，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她的衬衫，就连姑姑都说，过去奶奶清醒的时候不由人，脑子生病不清醒了反而特别的乖，穿着平日里不舍得的新衣服，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温柔的看着我们。 　　搬进了四合院，我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的意思就跟着姑姑一家理所应当的入住了新宅，和妹妹开始了同居生活。我们背对背一人一张书桌，玻璃板下放着小学祁县一小一班全体同学到文水县给刘胡兰扫墓的合影，后来粘在玻璃板上撕不下来了，但是照片印在了我的脑子里，第一排白色衬衫，小小的个子，小小的眼睛挤出一丝扭捏笑容的就是我，旁边是我一直都很喜欢但没有成为挚友的马姝。后来回想为什么那么想和她成为朋友，大概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又有酒窝。我选择成为好友的条件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妹妹小我一岁，手脚却比我利索很多，很小就会做饭，平日里家务活我只会洗碗，这项技能持续到现在，做饭始终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妹妹是帮姑姑的好手，中午姑姑做饭她总是能帮上忙，我呢？中午最喜欢听说书，武侠的，程咬金什么的，我也是曾经有过武侠梦的少年！比我优秀的人，我总是善于帮别人记得她们的缺点，忽略她们的优点，妹妹最棒的就是睡眠质量，那带着小榔头的闹钟根本吵不醒沉睡中的她。那冲到电视机旁关电视的速度也是无人能及，但是我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把发生的一切通报给姑姑，就算是不通报，姑姑也是那样的明察秋毫！ 春天的四合院，小时候没见过长出一颗枣的枣树发芽了，小菜地里不招人待见的香菜倒是长得春光灿烂，暖和了自然不用再烧锅炉了，姑姑姑父也再不用等着深夜往锅炉里添最后一铲子煤渣子了！窗户也开始透亮起来，冬天那些结在窗户上的冰花一去不复返了，擦窗户这件事情也显得没那么讨厌了！每天早上叫醒我的都是大扫把在院子里刷啦刷啦的扫地声，我习惯了干净的一切，但是不习惯动手来让一切干净起来是我的硬伤吧！ 　　小狗“小棒子”应该是春天来到我们身边的吧？记忆中这个名字是姑父起的，也记不清楚了。每天我写作业的时候他就在我的身边跳腾，姑姑总担心会影响我们学习，放学我的脚步刚刚走到巷口他就听到了，走到门前欢快的等候。每次自告奋勇的给他洗澡吹毛，他很不识相的总是甩我一身水，被我臭骂一顿。后来小棒子不见了，虽然我很喜欢猫猫狗狗，但是我基本上不养什么动物，也许是因为我讨厌离别的感觉。就好像这座院子，它在那里就算是我不回去，它也会一直在那里，可是被卖掉了，真的就像姑姑说的那样，没有家了的感觉。 夏天的四合院，是我最爱的样子。为什么呢？或许因为我的生日在夏天，又或是因为夏天我才更喜欢我的生日。我最喜欢北方的夏天，湛蓝湛蓝的天空，没有煤老板的影子，晋中地区的天应该是山西最美的天空吧！我喜欢躺在宽敞院子里看天空，一点都不刺眼。我喜欢在东房和西房中间的地方跳皮筋，我喜欢在正房的台阶上晒太阳，靠着填满白色长方形瓷砖的墙发呆，我喜欢在门庭的过道里吃饭，穿堂风让夏天变得凉爽，我喜欢印着“福”字的掩壁，喜欢大门上“凝祥聚瑞”的大字，我常常觉得是它们让我们得生活变得和和美美。 我们喜欢在院子里盛满水的盆里洗衣服，好像流水线一般把姑姑洗好的衣服漂洗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把水直接倒在院子里的地上，水顺着砖縫渗透下去，一会会就干了，留下满院子的香气。我们在院子里围坐着，吃着夏日里独有的顶红皮，那也是我想吃却吃不到的回忆！ 一个小女孩跑到姑姑身边大喊“中奖”了，健力宝罐子的拉环里冒出来一个奖字，当时喝的健力宝有一半原因是想中奖，姑姑看了信以为真，还以为真的能因此获得一些奖励，当然很快就被识破了这个骗局，而那个小女孩就是我，从小就喜欢恶作剧的我。 秋天的四合院，瑟瑟的秋风吹来了落叶，多数是外面吹过来的，“刷啦刷啦”扫院子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慢慢的，喜欢恶作剧的我也长大了，知道姑姑身体不好，开始乐于去承担一些家务，比如趴着擦地板什么的！我和妹妹的这一套房间一共三间地砖是属于光滑的平面，擦起来会轻松很多，姑姑的那一套除了白色的家具还有被各种凸凹的花纹充斥的地砖，非常难清理，我研究了自己的清理方式，每次都乐此不疲的趴着擦地板，一边擦一边还哼着自创的小曲，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会唱《走进新时代》，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哈哈。 秋天的夜空也是极美的，我喜欢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特别是八月十五的时候，我就会和奶奶一起准备祭拜月亮的东西，每种水果五个，摆放在院子的小方桌上，黄纸折成特殊的样子，还要拿钱在上面按顺序那么比划几下，每次奶奶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神圣，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看着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奶奶变成了现在的婆婆，每到初一十五也在各种不停的祭祀和摆弄，每次看到婆婆对孩子们慈爱的样子我总能想到奶奶，她一定是选择换了一种方式爱我。记得有一次，我胃痛从白天到黑夜一会醒着一会睡着，奶奶的手一直在给我揉肚子，仿佛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是止痛针般的存在。（没有留下可以应景的图片，看到朋友家的小方桌就把图盗来啦） 　　秋末，家里有一项大工程，就是做西红柿酱过冬。我们买来很多很多的西红柿用开水烫掉皮，然后用工具压或者搓成泥，灌进挂盐水的瓶子里然后用不锈钢针头扎在上面做排气，然后去高压锅里一瓶瓶的压熟然后就可以放一整个冬天了，每到冬天吃面的时候就会拿一瓶酱出来炒香，别提多美味了！做好这西红柿酱，冬天也就慢慢的来了！ 　　(图片为选图）　　 冬天的四合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夜里到院子里去上厕所一点都不害怕，雪照亮了整个天，亮堂堂的。小时候最讨厌冬天，最喜欢夏天，因为讨厌寒冷，讨厌穿成粽子一样的季节。可长大回忆起来的片段却大都在冬天。 　　深夜，走在院子里往正房里看去都是昏黄的，昏黄的灯光下挑灯夜读的我和身边堆积如山的资料，旁边还有一盒“红桃K”是姑姑买来给我补血还是补脑的，后来想想应该是补脑吧，脑子确实不太够用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没啥用。妹妹在身后的桌子上貌似学习的打着瞌睡，后来我常想精神抖擞的我过早的把学习的劲头给用完了所以后来被各个妹妹迎头赶上，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催着孩子快点去睡觉。 　　正房边的另外一套房子里也是昏黄的电视机发出的光，姑姑带着眼镜看着电视在等时间，等着我们洗洗睡准备睡了，等着把屋子里的暖气烧的更热点就填下最后一铲煤渣子再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太爱装病，总是装病成真，也免不了总是大半夜的赶往村里的名医家里，各种药水吃的打的没少挨过。 　　记忆里有一次是因为刀削面太好吃，吃太多住院了和弟弟住一间，医嘱“空腹三天”！爷爷心疼我，就用白开水泡一点点干馍馍片偷偷给我吃。从医院的窗户里望出去，冰花贴在窗户上根本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好想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冷空气，病房里的闷热让人透不过起来，比起想出去透气更想回到四合院里，吃上一小碗面条也行啊！这成了我一辈子的笑柄，反正我想起来就会笑。 　　冬天的雪都是成宿成宿的下，院子里房顶上厚厚的一层，姑姑身体不好我想在上学前把房顶上的雪给弄下来，自带准点生物闹钟的我四点多就把自己叫醒，然后偷偷的爬到楼顶上拿着铲雪的工具开始往下扫雪了，有的时候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姑父已经开始扫雪了，嘿呦嘿呦的更有力气了。扫雪的日子一点都不冷，不一会就全身发热，在不一会就跟各位邻居开始在楼顶上用扫帚打招呼了，“嗨，早啊！” 　　小时候我胆子特别大顺着梯子嗖嗖几下就爬上楼顶，还能在东西房和正房之间来回自由穿梭，换做现在估计腿抖的根本上不去。 　　快要过年的时候，我也是爬上爬下的拉灯笼吊彩旗的，噼里啪啦的鞭炮把捻子弄长点我也敢放。 　　春节和正月十五是我们那里的大节日，姑姑和奶奶是不让我们包饺子的，他们有自己严格的标准，弟弟擀的饺子皮都能派上用场，我包的饺子东倒西歪的样子根本不配上桌，我就负责给家里摆放水果，和做各种清扫以及摆放装饰的工作。 说起摆放装饰的工作，弟弟是个滑头鬼，开始总是能把各种姑姑的小摆件擦的铮亮，然后摆放出各种不同的姿势，各种唐三彩的马都能展现出各自的妖娆，可是后来不对了，马还是在展现着自己的妖娆，可是落上了一层灰，明察秋毫的姑姑还是发现了，弟弟仅仅只是把马的位置做了改变，省去了擦拭的过程，真是太狡猾了！ 节日里的饺子尤为隆重，造型几乎是统一标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我到现在都活不好一块面，也没有继承奶奶包饺子的衣钵，只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吃货。其实我还是怀念奶奶包成花骨朵般的饺子。 　　说起吃的东西，那真的是非常有话说的，冬日里天不亮就要起床，不知道自己的小学为什么如此辛苦，难道说山西的天亮的晚？我也没有继续考证过，反正一大早爷爷就在等我起床了，等着我的总是热腾腾的早餐，最喜欢的是类似油茶的面糊糊，里面夹杂着的花生仁格外香脆，还有最赞的枣泥馅饼，直到爷爷去世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在冬日的早上特别怀念那个味道，可惜的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做的。 　　冬天的早上都是爷爷自行车带着我去上学，靠在他瘦瘦的脊背上也觉得很温暖。一放学我也总是能在人群中看到帅帅的爷爷，虽然消瘦但骨子里始终能看到军人的英气，我最喜欢爷爷了，不单单因为他的帅气，更因为他常常把我拉到在老宅的门背后偷吃一大块牛肉，还叮嘱我吃完再出来。 　　后来因为上高中很早就要起床，我怕影响大家休息就住在了东房睡觉，一天早上竟然头晕眼花的醒来，几乎站不起来，爬着走出了东房的门，后来才知道是煤气中毒了，奶奶和姑姑都吓了一跳，后怕了很久很久，再也不允许我住东房了。 冬天的西房是个聚宝房，只有这个房间是没有暖气的。所有的美食都放在这个房间里，什么焖干肉啊，酒枣啊，小酥肉啊，各种面食馒头，进进出出这个房间的除了吃货我，就是叔叔了，每次来姑姑家里，听到声音是他来了可总是看不见他人影，没错就是先走进西房吧吧唧唧的吃一番，然后毫不掩饰的嚼着走出来的样子总让我感慨，这遗传基因真是强大啊，每次我咔嚓咔嚓吃东西的时候偶尔就会跳出叔叔瘦高的背影，还有他偷偷塞钱给我花的样子。 　　堆在掩壁后面的“煤山”见底的时候，冬天也要结束了，姑父和叔叔把最后一车煤灰拉出去倒掉之后，冬天就真的结束了。 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 如今姑姑和妹妹进京定居，爸爸习惯和他的发小呆在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弟弟在广州打拼，我留在了人间天堂的杭州，而那座装满我们故事和回忆的院子就一直静静的呆在那里。20年的风霜雨雪她已经习惯了等待，我没有回去看它最后一眼，也许也是用最好的方式把它留在了我的记忆中。细细想想，也许转交给别人对它来说也是最好的延续，面对周围不断翻新建高的“邻居”，它也可以有崭新的自我，从此继续装满别人的故事，相信那些留下的永远不会被遗忘。 　　谨以此文纪念我成长中最美的院子和那段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