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湖南大庸古城白羊古刹（散文）

Lin Y D

走进湖南大庸古城白羊古刹 （散文）

作者：参山老林

（2021年6月8日）

下午登上大客车离开长沙，目标是张家界。计划当天晚上入宿大庸古城，第二天一早进山。

车上大家兴高采烈，说的尽是山里的行程：金鞭溪、十里画廊、天子山、黄龙洞、宝峰湖……每一个名字给你展开一幅美丽的画面，仿佛陈复礼先生摄影作品的再现。

行程表上并没有大庸游这个安排，只是路过。大庸游纯属偶然，但正是这个偶然，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

离大庸还有30多公里，车外天色阴沉。突然发现车头挡风玻璃粘上白白的小花，一片又一片，不断绽放，又随之消失。车里沉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欢呼：“下雪了！”顿时一片沸腾。车外雪花飞舞，阴沉的天空变得奇异，充满活力。同行的朋友大多没见过下雪，怎能不兴奋？可惜没多久，小花全消失了：雪停了。也可能是因为汽车已驶离了下雪的区域。往车外望去，只见一片迷濛。

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位于湘西大庸、慈利和桑植三县交界。大庸县城是行程中的一个“驿站”。大庸县变身“张家界市永定区”是多年以后的事。

抵达大庸县城，天已全黑。匆匆吃过晚饭，早早休息。拉上厚厚的窗帘，感觉客房里暖气更充足一点，但是久久无法安稳入睡。心里总是惦记着路上邂逅的小雪花。这次行程，张家界会不会为我们送上一片美丽的雪景呢？就这样从患得患失之中勉强入睡。

一觉醒来，手表指针已指向6点30分。窗帘缝隙透进一线亮光，似乎夹带着某种异样信息。

窗帘窗扇，连拉带推：窗外竟是银装世界，令人瞬间晕眩！灰色的天空，落下片片雪花。纷纷扬扬，从容不迫。远处重峦叠嶂，在迷濛中若隐若现。近处楼房、树木、汽车、书报亭，全被白雪覆盖，如同铺上厚厚的棉絮。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天地间竟变成黑白大片！心中顿时涌起无限诗情画意，想起伟人的壮丽篇章：“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惟余莽莽”，“顿失滔滔”……

一阵强力敲门声令我从暇想中回过神来。“下大雪了！下大雪了！”全陪导游送来迟到的喜信。倾刻间，同行的朋友争先恐后跑到楼下花园，如同夏日从沙滩扑进海浪，欢叫着，纷纷冲进雪的怀抱。

正当大家“忘乎所以”“放浪形骸”之际，蓦然回首，正有个美女站在房檐下抿嘴窃笑，犹如幼儿园老师望着一群疯玩的小童。众人聚在刚堆好的雪人两旁准备拍合照，她款款走来，接过全陪的照相机，微笑着“嚓”地拍了一张，然后示意前排两人互换位置， 又是“嚓嚓”地拍了两张。

她就是全陪导游刚联系上的地陪小姐姐。苗族姑娘，吉首大学二年级学生， 头饰上绣的是一枝腊梅，透着冰雪精神。苗姑娘用标准的普通话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欢迎大家到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旅游，欢迎大家来到大庸县城这个冰天雪地银粧世界！感谢你们带来这场十多年不遇的大雪！瑞雪兆丰年啊！但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暂时去不了，雪太大，有的路被雪封了。" 几句话说得我们先是开心，继而忧心：进不了山，原定行程无法进行了。 苗姑娘似乎猜到了我们的心思。她甜甜地一笑，说："你们是贵人出门，与大庸有缘。我们可以一边等候山里天气消息，静候佳音，一边作大庸赏雪一日游。我会给大家带来惊喜。" 众人又转忧为乐。

我们跟着苗姑娘冒雪前行，踏着满地琉璃碎玉。走出大路，远远望见一道红色围墙。白雪覆盖墙头瓦檐，雪下的红墙显得分外耀眼。山门上方牌匾高悬，上书“白羊古刹”四个大字。大雪之下，只见殿宇巍峨，亭盖翼然，一派红装素裹。

有朋友说：“天下寺庙，也是大同小异吧？" 苗姑娘在旁边微笑着：“这座古刹自是与众不同。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胜境宝地。” 我心头微微一颤。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平时游寺庙，我习惯了“走程序” 的节奏与速度，也喜欢脱离导游随意观赏，目光多聚焦在设计精巧、美仑美奂的宗教建筑物上。听了苗姑娘一句话，我不由自主随着她的步伐，听她娓娓道来。

白羊古刹，又名普光禅寺。因为背靠白羊山，当地百姓习惯称之为白羊古刹。古刹占地8618平方米，建于公元1413年，比北京的故宫、湖北武当山金殿都要早，比四川峨眉山报国寺更是早建100多年。昔日因为还管辖着江南近百座寺庙，故又有“江南名刹”之称。古刹不大，却容纳了众多的神仙和圣人，儒、释、道于此共生共荣，相得益彰，真是一种超然。

古刹现存建筑有大山门、二山门、大雄宝殿、二佛殿、罗汉堂、观音殿、高贞观、玉皇阁及武庙等。

迎面是大雄宝殿。只见屋脊装饰龙凤，两端兽尾，中置宝顶。四根金柱雕刻蟠龙，甚为气派。拾级而上，殿堂内佛像端坐，佛灯闪烁，经幡重叠，气象庄严。我双手合十致意。

走出大殿，绕过亭阁，穿越迴廊，来到高贞观。这座总面积不到300平方米的古建筑，为单檐歇山顶。檐下青石柱础，形制不一，有素覆盆式，也有方柱形，工艺精粗也不尽同。木柱上端全部用大斗拱撑托梁枋，下垫特大雕花角脊。殿内供奉“三清"道教神像：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皆美髯飘飘，慈眉善目。

在这道观里却没见到道士。苗姑娘告诉我们：观里很早以前就没有道士了，香火由和尚代管。这是因为高贞观属于道教中的“正一道”，道人不用常住道观，大多时间是住在自己家里，承接一些祈祷、葬仪之类的事情。每逢道教的神圣节日，他们才会集中到道观做礼拜。平时，佛门弟子不忍心看到道观殿堂冷落，便心无芥蒂地为道观拜敬香火。久而久之，佛门僧众竟也相沿成习了。这种佛道相安无事、和睦共处的情况，成为一大特色。

古刹里代表“儒教"的殿宇是武庙，供奉着关圣帝而不是孔夫子。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想这除了说明“儒学”具有丰富内涵之外，还因为此地具体的环境和传统以及人们对“儒学”独特的理解。昔日湘西边城，闭塞贫穷，匪患严重，老百姓不以“忠义”聚力，不凭“勇武”自保，那是无法生存的。关圣帝成为大众的保护神是很自然的事情。不知我这猜想是否有道理。

在庭院里徜徉，环顾古刹美丽的建筑群，一种特别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所知道的广州光孝寺、六榕寺、大佛寺、海幢寺，都是佛教寺庙。而纯阳观、三元宫、仁威庙、佛山祖庙，则是道教场所。至于儒学所在，应该就是指广州的番禺学宫、陈氏书院这些拜孔子读书求学的地方吧。 不同的部门尚且各有地盘， 而儒、释、道的理论体系、日常习俗和活动仪式各有不同，通常也是各适其所。但在此地可以共处一方古刹，比邻修行，正是基于同一个理念。儒家提出“礼之用，和为贵”。佛教与道教的经典都强调“和合”思想。道教在北宋时期已提出过“儒、释、道三教合一”。“和”的理念在这座边城古刹里得到很好的体现。反观今日世界上天天有人互相砍杀，地球村炮火不断，令多少人无以为家，有的战争还打着宗教旗号，真是令人感慨万分！我们生活在中国这片和平美丽的土地上，庆幸之余， 深感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和谐共生的宝贵。

“白羊古刹”的特色，还体现在它独特的建筑构思上。寺里有许多“神物”。如风扫地、月点灯、水池、火池、盘龙柱等，不知迷倒了多少善男信女，对它顶礼膜拜。

“风扫地”，是佛殿内一处奇迹。每天，大殿的如来佛莲花座下，不时扬起两股风，在殿内旋转，把尘埃纸屑刮出殿外，使地面保持清洁。多年来，一直被认为是“神力”所致。因此，常有人对来风处三叩九拜。其实，这是大殿西角风孔的“杰作”，一有风吹，气流就透过小孔进入大殿，形成了旋风。与其说是“神力”，不如说是建筑师的神来之笔。

“月点灯”，也是大殿的一大奇迹。每当夜幕降临，明月升起，大殿内便会通透明亮。不要以为这是月亮在为“神”点灯。原来，在寺内有两道反光碑，它们的位置、角度极为巧妙，能恰到好处地反射月光，这才是“月点灯”的奥秘所在。

“水池”、“火池”也是古刹的绝妙之处。水、火池大小、形状相同，分别位于大殿和罗汉堂之间小石桥两侧。无论是干旱或暴雨成灾，水池都是一汪清水，不溢不亏，而火池则滴水不存，永保干涸。人们都说，从这两地更可看出神的灵验。苗姑娘告诉我们，其实水池、火池都是巧妙的科学构思和精心建造的结果，体现了古人对力学、选材学、水流规律的精心研究和灵活运用。

罗汉堂更是奇妙独特的建筑。走进殿堂，梁柱纵横的地方，竟全不见印象中的横平竖直！每一根柱，弯曲盘旋，似微风中升腾的烽烟；所有的梁，高低起伏，如同龙行蟒动。整个大厅呈摇摇欲坠状，令人目眩心悸。这座“梁曲、柱歪、屋不斜”的殿堂，四壁虽然陈迹斑驳，但以指击之却铿锵有声。力推大柱，更是坚如磐石！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高大笔直的木材，自然是堪当大用，然而这天然弯曲的材料，不是同样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吗？只要质地坚实，不腐不蛀。加上建筑设计得法，必定可以不失重心！

20多年前的这次冬日游古刹，令内心洋溢着欣喜和温暖。 感恩瑞雪，下得大气潇洒，把我们挽留在大庸县城，让我们饱览雪中美景。感恩苗姑娘，陪伴我们见识了一座奇美的古刹，让我们增长见识，收获启发！

步出山门，只见阳光穿透云层，已是“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

苗姑娘站在一棵亭亭玉立的腊梅树下，用电话为我们联系进山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