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

李微智慧

母 乳

又是一个八一建军节总想写点什么，翻开曾经的采访笔记，一个故事忽然跳在了眼前。

哦，三十多年了，记得那年在核试验场区执行平洞试验任务，那雄伟的北山没有一棵绿色的树，连戈壁滩的红柳和骆驼刺都被灰色的尘土覆盖着。当年工兵团执行坑道掘进任务，那山没有一点松动的泥土，岩石坚硬的一风镐打下去只有蚕豆大的眼，一个班进攻下来，只能打三个二十多公分的炮眼。坑道里降尘的水是从30多公里外运来的，比汽油还金贵，坑道里本来冬暖夏凉，可为了除尘加大了抽风，数九寒冬那风比坑道外还大，就像一把把冰扫把划在脸上。冬天进去拍片按快门的手指冻得无法伸直，而打风搞的战士还不能穿棉衣，工作只能穿绒衣。

那天我刚到洞口所有的人员都在后撤，我知道这是要放炮了。我和王连长和两个老兵隐蔽在洞口外背山处，不一会就听见几声闷响，洞口窜出了浓浓的尘土。30分钟过去了，王连长对我说：“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尘土硝烟太大，坑道你不熟悉”。说着王连长一招手他带着二个老兵一跃而起冲进了坑道。20分钟后他们带着一身硝烟和尘土从坑道冲出来向指挥部报告说：“里面通风管炸烂了，坑道作业面排不了风”。前指谢团长一声令下：“修理连上”。

十几个战士立即冲进了坑道。我跟着战士们也冲了进去，坑道里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只戴了一个口罩的我呛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战士们摸索着，在隐蔽洞里摸到了工具，不一会坑道里闪起了电焊的火花。在漆黑的坑道里只能看到头灯和电焊火花，四个多小时，30多米的风管终于焊完了。出了坑道月亮星星早已挂在了夜空。在坑道外的场坪上，我们吃着山下送来已经冰冷的鸡蛋汤和馒头。

忽然，一个小战士说：“班长我眼睛涨的疼”。班长把他拉到路灯下拿头灯照着说：“坏了，被焊枪打了”。小战士手上拿着半个馒头，嘴里还嚼着半口，紧紧的闭着双眼问：“班长，那怎么办？”这时王连长也跑了过来他捧着小战士的脸，看了看他发红的双眼说：”这要下山，上马兰医院，最好用人奶”。“什么！没听错吧！”我顿时蒙圈了，我以为王连长在开玩笑。他转过头对我认真的说：“焊枪打了难受的很，最好用人奶冲洗”。我环顾一下四周，开什么玩笑这里草都是公的。王连长为难的说：“问题是现在下不了山”。我说：“那没问题，我开车来了”。于是，王连长对我说：“那就麻烦你往回赶，我来联系母乳”。于是，那个战士和班长上了我的车。从北山到马兰几百公里一夜狂奔。终于，凌晨一点到达了马兰。刚进马兰路灯下一个战士就在路边招手，我停下车小战士急切地对我说：“李干事，我在工建队找到了一个刚生孩子的阿姨”。于是，我赶紧让他上车，车开到工建队的小平房。进了屋那位大姐拿了一碗母乳。班长急切地拿毛巾蘸着给战士擦那紧闭着红红的眼睛。这时那位大姐急了：“这怎么行，你那毛巾这么脏”。我站在旁边急的说：“是的，是的，连长说了要冲洗”。话一出口我噎住了，什么叫冲洗呀。此时，只见那位大姐怔了一下，一把抓住小战士不由分说的就往里屋拉，命令似的说：“进来！”我下意识的赶紧放下了门帘，就听见里面大姐说：“坐好了别动，这有块纱布垫在鼻子下”。我忽然感到一股暖流冲在了我的脸上。只听见里面的战士带着哽咽的说：“阿姨，谢谢您！好了我能忍，不用啦！”只听大姐认真的说：“听话，别动！眼睛瞎了怎么办。只要这个办法管用就行”。我们隔着门帘，紧紧的，紧紧的咬着嘴唇。只听见里面小战士带着哭腔地说：“阿姨，好啦，好啦……”

此时，在门外我想那战士的脸上乳汁和眼泪一定都裹在了一起……

李微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