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川剧美和趣

武礼建

荷风送香，榴火吐焰。
久违的川剧重绽芳华，热闹的广场又传欢笑。
县文旅局举办庆祝共产党百年华诞文艺展演，老年诗书画研究会参演两出川剧节目，一出川剧新唱《红梅赞》，一出川剧高腔《秋江》，在整场节目中格外抢眼，格外动魄。
最高兴的是那些老戏迷，海报在微信里发布，他们便奔走相告，翘首热望。锣鼓乍起，角儿亮相，他们的巴巴掌拍得满天价响。
看戏，看川剧，曾经是前辈们最热衷的乐事，可以不吃不喝，可以放下手里的活儿，也绝不错过一出半折戏。我便是热衷者中最热衷迷，本镇有戏，一场不落，还跟班跑外乡去看戏。
今天的小青年很诧异，川剧有多大魅力？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就要急，那是你们不懂。不懂什么？不懂川剧的优美和机趣。川剧有很多亮点，我就偏爱川剧的美和趣。
那真的是太美了！
记得第一次看戏，《白蛇传》，第一场《游湖》一开台，我的妈呀，那真的是太美了！
锣鼓响过，县剧团名角儿熊祖谦扮演的白素贞在幕后一声，“离却了峨嵋到江南”，与彩旦唐亚琴扮演的青儿款款而出，顿时满台生辉，叫所有的观众眼前一亮。惊艳无比！人世间竟有这样美丽的湖山！这样美丽的女人！一幅江南风光，两个窈窕仙女，如诗如画，神仑神奂。
看那白素贞，一身金光闪闪的白衣绸裙，艳美绝伦的面容，明眸善睐，肌肤皓如凝脂，滑腻似酥。清纯可人，清丽出尘，好一番说不尽的妩媚可爱，好一派温柔美丽的娇羞。举止间那份俏丽之韵，当真是个天上人间少有的美女。
名小生耿承栋扮演的许仙，更像泥土一样朴实，瘦弱的肩膀，担负起十里八乡的健康。他的善良、正直、憨厚，造就了世间男人承担责任的典范。而对于情义，他更是超脱轮回，勇敢地担负着一场跨越自然法则的绝恋。
自然成趣的青儿放下千年道行，潇洒与姐姐一同浪迹人间。她义无返顾将命运托付给一个自己为之感动的家庭。
白素贞：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清风习习透裳衣。
许 仙：真乃是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三人轻歌漫舞，湖风又叫白娘子和许仙对唱的西皮流水荡漾水面，那情也悠悠，韵也悠悠，实在是如饮甘醴的优雅享受。
游湖是一场文戏，因为青儿的亮丽不羁，使戏一开场就充满生机和情趣，极尽地烘托了白许爱情的甜美和感人。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整个剧院都炸响了。有观众呼喊着，绝美，绝美！听得出来，这不只是对白娘子和许仙爱情的赞叹，更是对川剧优美的赞赏。
这般摄人心魄的绝美场景，后来又在《别洞观景》一折戏里见到。一曲“梭梭岗”：
白鳝：江山多雅秀，绿水浪悠悠。极目江天心驰神往，万紫千红美不胜收……牧童倒骑牛背，横吹短笛，音韵悠悠合节奏。莺声燕语绕画楼，眼花烦乱喜心头。
声情并茂，拨动心弦，听得观众无不如醉如痴，如幻如梦。
扮演白鳝仙姑的唐亚琴，以武旦扬名。因为她个儿高挑，扮相俊爽，性格耿直大方，还有些泼辣，唱念做打俱佳，表演动作轻巧灵活，腿脚矫健，疾走如风，又婀娜多姿，极尽精彩纷呈，光彩照人。
惊喜满台仙女翩翩伴舞，彩练飘逸，水袖飞舞，练舒练卷似流水，抛袖挽袖如行云，烘云托月，炫叶扶花，把白鳝仙姑迷恋人间美景的喜悦表现得淋漓致尽。

眼前百姓大舞台上，红光四射，灿烂辉煌。起舞弄彩的梅花仙子，簇拥着亭亭玉立的红岩英雄江姐，放声高歌红梅赞。

扮演江姐的后起之秀吴英，集青衣彩旦于一身，能歌善舞，塑造当代英雄人物，有巾帼英雄的阳刚，亦有窈窕淑女的阴柔。唱有板有眼，做落落大方，像一枝红梅，遒劲婀娜地彰显出革命英烈的高大伟岸的形象，熊熊烈焰般地彪炳了无产阶级为人类谋解放而英勇牺牲的革命精神。

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
歌美舞美，那真是要有多美有多美，艳惊四座，美胜乐园。
川剧的优美，不只得益于扮相、身段、声腔、歌舞，更得益于内涵的博大、精深、阳光、温暖。弘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圆满美好生活的梦想，增强远大理想的信念，出出川剧都是留给后来的精神瑰宝。 川剧的机趣，赋予川剧极大的魅力。
机趣者，天趣，风趣也。川剧里的机趣比比皆是，才使得川剧在众多的地方剧种中一花独秀。我对川剧情有独钟，也是因为川剧的天趣难却，风趣醉人。现代人本来少有机会看戏，乍看一出戏，如果少了机趣，许是索然无味。尤其是在地方戏普遍萧条时候，挑选优美和风趣的剧目，无疑是拯救川剧的上上策。
前年，对行将就木的川剧不死心的愚顽者，举一出幽默风趣的《柜中缘》，居然找回了现代人对川剧的胃口，大家都为《柜中缘》的成功演出大加赞赏，甚至有年轻人也不无感慨，原来川剧也有有强大的诱惑力！
弹戏《柜中缘》，是折子戏里最具天趣的轻喜剧。
喜剧离不开笑，笑离不开丑。川剧素以丑行垫戏，所以有“无丑不成戏”之说。
这折戏的剧情简单，演绎的是宋代抗金英雄岳飞之子岳雷，为躲避官兵的追捕，阴差阳错，误入刘家，与刘玉莲小姐花开并蒂，喜结连理的一段佳话。
丑角淘气，是小姐的哥哥，他在剧中起着扛鼎的作用。
演员向传林，当年剧团丑行的名角儿，担纲淘气一角，自然是得心应手，惟妙惟肖。
一步上场，一个亮相，就引来一阵笑声。滑稽风趣的表演，举手投足都是戏；幽默诙谐的语言，妙语连珠满堂彩。
要知道他也是古稀开外的老人，那一次次挨打，一个个扑趴，可不简单。不是金钢钻，揽不了瓷器活。岁月无情，技艺尚存。一阵阵掌声，一阵阵笑声，便是观众回报他的嘉奖状。
与向传林联袂的李林英，她演刘玉莲也是再恰当不过了。她唱功透亮，做功精细，最是那“母亲娘何必怒气满膛”一段唱腔，唱得字正腔圆，荡气回肠，把天真、稚气、机灵、活泼和被冤委曲的闺门旦演得栩栩如生，青葱可人。
出演刘母的刘璇，天生一副雍容质朴像，是最佳老旦的角儿。她口齿清楚，声情并茂，念白铿锵有力，表情恰到好处。尤其是把褒女贬儿的鲜明态度，表现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就是扮演两个差役的钱良胜、孙成业，表演也一丝不苟，传神风趣。
所以，待到有情人喜结连理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掌声，既是对演出成功的褒扬，也是对川剧机趣的褒扬，更是对振兴川剧的褒扬。

此刻，鼓点八答一起，锣鼓响起来，广场的观众为之一震，散漫的眼神全都像聚光灯一样射向百姓舞台上。两个彩妆演员，一个是闺门旦唐孝敏扮演的道姑陈妙常，一个是老丑钱良胜扮演的艄公，踏着锣鼓点子，袅袅娜娜舞步上场。
这是一出优美、风默的轻喜剧！这是一幅人在船上、船行江中的川江行舟图！
尼姑妙常与书生潘必正恋爱，被姑母发觉，姑母逼潘赴科。潘没来得及与妙常告别，妙常知道后急忙赶到江边，驾船追送。艄翁是一个诙谐可喜的老人，见妙常追潘心急，故意“闹着玩”。
多么风趣的剧情，多么妙曼的身段！川剧的魅力，足以使现代人的审美眼睛放亮！
两个角儿，扮演妙常的唐孝敏，扮演艄翁的钱良胜，都是逾越古稀甲的老人，却宝刀不老，精神矍烁，字正腔圆，能歌善舞，津津有味地把一道川剧美餐奉献给观众。
在僻地乡隅还能看到原汁原味的川剧，这实在是一桩了不起的盛举。地方川剧团销声匿迹多年，曾经风光无限的川剧艺术也远离舞台多年，开江老年诗书画研究会却企图通过微薄绵力来挽留川剧，更是一桩了不起的盛举。
但愿川剧不会走远。真应该好好感谢老年诗书画，好好感谢唐钱两个角儿！
妙常煞尾一句“出入在波浪里永不分离”，随渡船渐行渐远，观众的掌声响起，而且响声不绝。
一位曾经的川剧票友，伸出大母指送到两个角儿眼前，不无感慨地说：“唱得好，演得好，好久没看到到这么好看的戏了。”
先前那位小青年也插话进来：“可惜没有人学唱川剧了。”
这话引起文化馆邓馆长的兴趣，反问一句：“小伙子，想学吗？”
小青年想了想，又摇摇头：“我刚进学校教书哩。”
邓馆长笑了笑说：“川剧进校园的动议已经提出，我们共同努力来实现吧。”
图文 武礼建 制作 武礼建

2021年6月7日三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