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寺里涤凡心

于春咏

亲，你知道地球上哪个人名下的房产最多？华尔街富豪？沙特巨贾？叉叉，都不对！这道题如果你答对了，明天的高考，你家考生或你亲戚朋友家的考生，就会得到神助，旗开得胜。 告诉你答案吧：他们是——上帝、真主和佛祖。他们在世界上的房子多到数不清，而且全是最好的。我眼前就是佛祖家的又一处豪宅，位于苏州阳澄湖半岛上的千年古刹—重元寺。 昨儿礼拜六，我沿娄江快速路转阳澄环路，只半个多钟头就赶到了重元寺。时间才早上8点多钟，人很少。 2019年，重元寺为避“客多之厄”,主动退出了国家4A景区序列，停接旅游团队，还原了佛家清静的禅林本色。 湖光水色，宝刹梵宫，伽蓝高天，清凉莲境。触目的只有蓝、绿、黄三色。原来，在我们地球上，还有“世界”和“世外界”两个界别。这里就是“世外界”。 远天的蓝，给人虚幻缥缈的印象；周遭的绿，给人生机盎然的感觉；只有那藏在重重绿林里的明黄色的招提，能给人送来智慧和觉悟的色温。 重元寺始建于南朝梁武帝天监二年（公元503年）。它的原址在苏州城阊门内，在皋桥与北寺塔之间、桃花坞以南的甘节坊。 那年，甘节坊住着个本来存在感不强的官员叫陆僧瓒，他很想引起上面的重视，能在仕途上有所突破，就通过报纸电视等媒体，天天在家琢磨领导人的兴趣爱好。经研究得知，梁武帝萧衍极力弘扬佛系生活方式，正痴迷佛教，还自己跑到寺庙里去“躺平”，已经把脑子干坏掉了。 于是，陆僧瓒写了封信直接寄给萧衍，信中说：微臣家的房顶上，近日出现了一种奇怪的云彩，这云彩上下两层重重叠叠，五色相间，十分鲜艳，有点儿像不明飞行物UFO，一定是佛祖通过重云现象，来兆示我朝的大吉大利。于是微臣决定“舍宅建寺”，请敬爱的梁武帝您批准我的计划，并恩赐寺名。 萧衍接信很高兴，第一时间就做了重要批示：准！就叫“大梁广德重云寺” 吧！我南朝已有四百七十九寺，加上这个，正好凑个整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啊！ 那时萧衍一心扑在吃斋念佛上，也无心抓提高执政效率，他的批示在衙门之间公文旅行了一圈，传到陆僧瓒手上时，“重云寺”的云字不晓得被谁抄成“玄”字了。老陆也不知情，就照文件做了块大匾挂了。 史载，重玄寺与木渎灵岩山上的灵岩寺、甪直的保圣寺、枫桥的寒山寺建于同一时期，特别是与寒山寺的始建时间只隔一年。可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个年代的崇佛之盛，让和尚尼姑们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唐朝的时候，诗人韦应物做苏州刺史，留下一首《登重玄寺阁》。诗里写道：“始见吴都大，十里郁苍苍”。可见重玄寺的楼阁还是建得很高的，能看那么远，也一定是地标性建筑。 北宋初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御书了一篇经典经文，叫重玄寺刻印了颁布天下。重玄寺好有面子！无上荣光啊！所以立马把寺名改叫承天寺。 谁知到了宣和年间，宋徽宗赵佶颁布法律，“禁寺观桥梁名字以‘天圣皇王’等八字”，承天寺的“天”字，涉嫌严重违法，就改了“能仁寺”。 元末，割据苏州的吴王张士诚，从南通来一时没找着房子住，就搬进了能仁寺。他把大殿修巴修巴，把园子规规划划，将就着做了一段临时吴王府。 后来朱元璋的人打了进来，活捉了张士诚，一把火把寺庙给烧得只剩残垣断壁。 不久后，能仁寺又先后经南楚、雪窗两位高僧重建，特别是元至正四年（1344），来自虎丘寺的大和尚雪窗，“亟捐衣盂之赀…经画相劳，靡惮其勤，并倾己槖”，重建了三年多，干光了自己全部积蓄，才又恢复了重玄寺。 清康熙年间，为避“玄烨”之讳，又改称“重元寺”。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民国初期，驻苏州的直系军阀齐燮元的部队，竟然在重元寺内养马！把个寺庙弄得遍地马粪，马屁冲天，乌烟瘴气。到1949年时，墙倒屋塌，更加破败不堪了。吸毒成瘾的寺僧竟拆卖大殿的木料去换烟土。 1958年，整个寺庙干脆变成了一家小工厂。 时间走到了2003年11月，经江苏省人民政府批准，决定在阳澄湖半岛异地重建重元寺。 这就是我现在看到的这片宏伟建筑群。 这次重建，赶上了国家文化昌明，国力强盛，又加苏州的经济实力雄厚。 重元寺重建经过大手笔、高规格的设计，其规模之大，是和历史上任何一次重建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寺南观音阁建在一朵巨大的莲花形人工岛上，通过漂亮的多孔长桥与寺前广场构连。 观音阁高46米，阁内的观音菩萨青铜贴金塑像，高33米，重88吨，身高和重量均为国内最大，当然也是全球之最。 乘坐电梯，直升到4层阁楼的顶层，可近距离瞻仰观音的慈容。 我发现她的鼻梁竟比我的个子还要长出许多许多。 在观音阁西边的一朵莲花瓣上，聚集着一群拍鸟的“高炮部队”，他们个个架着长枪短炮，把硕大的镜头对着湖面，专门偷拍鸟家隐私等鸟事。 我没带相机，拿手机居然也拍到一只长得很奇怪的长尾巴鸟。不过我要是不画个圈圈，你怕是找不到滴！ 搞笑的是，我手上虽没有单反相机，身上倒穿着一件《中国摄影》杂志的摄影背心，背后还印着某某婚纱影城的名字。 他们拍鸟，我拍“拍鸟人”，不然怎对得起我这身行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被摄，摄者被我摄，我复又被某人偷摄……多级偷窥链，《谍中谍》啊！ 辞别观音阁，转身向北，穿过刻满楹联的多跨大牌坊，就是重元寺广场了。这么大的空地上只有几个人，像只装过烧饼的大碟子，落下了几粒芝麻。 重檐歇山式的仪门上，高悬金匾，上层的匾额，照例是前佛教协会主席赵朴初所书，下层则是台湾中台禅寺的星云大师所书。 这位弹琵琶的，应该是佛界音乐学院院长吧？正演奏什么曲子呢？ 大雄宝殿高38米，建筑面积达2100平方米，是国内寺庙中最高、面积最大的单体建筑。 原谅我，我已退到后墙根了，怎么也拍不下它三重檐的全景。 如来、师药、无量三大佛祖端坐莲台，三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羡慕啊！ 藏经楼也是我见过的最高大的，介绍上说，里面收藏着许多珍贵文物。 这块四五米高的巨大的花石，也是珍贵的历史文物。据宋代范成大的《吴郡志》记载：“庭列怪石，俗传钱王立”。钱王应该是指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的钱俶吧？ 花石原来应该有两方的，据史料记载，重元寺曾因这两块大花石，被称为“双峨寺”。谁偷走了另一块？是不是朱勔那厮干的？ 大雄佛祖的四大学霸弟子，除了主张慈爱、常怀悲悯的观世音菩萨混得最好、独享“观音阁”整幢高层建筑外，普贤、文殊、地藏他们仨，都在这里享有独栋豪华别墅。 这个骑豼貅的我认得，他就是九华山的金地藏大愿菩萨，他主张，人要有大愿景、有大理想。 这拿着一卷报纸，在学习的是来自五台山的文殊菩萨，他主张人要有大智慧，要全面提高智能水平，推进素质教育。 这位是来自峨嵋山的大行菩萨普贤，他重视实践经验的积累，是个行动派，力主一切事情先干起来再讲，力戒空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大行菩萨普贤的别墅，与地藏、文殊的规格都差不多。只是难比观世音的特大号斯。就目前来看，四大菩萨中最网红的就数观世音了。 这是大钟楼的金匾，楼内有全国最重的青铜大钟，重达10吨。对面的鼓楼里有全国最大的铜腔皮革鼓，直径达2.19米。 重元寺现任住持，是由寒山寺的住持秋爽大和尚兼任的。 虽然早上香客不多，但香火还是挺旺盛的。 重元寺素斋馆，月亮门里的大院内，种有几畦菜地，绿篱上爬满了牵牛花，和普通农家菜园是一样一样的。可惜我忘了拍照了。 佛家吃素食，年轻时的我不理解。想多吃肉，可那时买肉要肉票。被动地吃了不少年“素斋”。如今生活好了，餐餐都吃肉，可又有了脂肪肝。想想还是素食好。 肉食动物不长角，只有草食动物才长角，长角多好看啊，你看那些梅花鹿。 回家路上，我边开车边想着宗教信仰的问题。虽是一个无神论者，咱也应该是有信仰的，大悲、大愿、大智、大行这佛家四大理想，哪一个是我们可以或缺的？ 可现在周围的人们信仰的是“摸尼”，是“刀耳”。包括在重元寺烧香礼佛的，都是临时有求于佛，或为明天孩子的考试，或为其他什么功利性目的，都不是真有信仰。 真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极少极少。微斯人，吾谁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