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中，母亲已经走了一年了。</p><p class="ql-block">曾多次提笔想写写她的故事，但都被难以自抑的泪水打断，无法写下去。昨日在她的坟前，在燃烧的火光中，在嫂子悲恸的哭声里，母亲生前的一幕幕又一次涌上心头。亲人们在一起说很少梦见她，但她却经常走进我的梦境，有时是比我还年轻的样子，有时是那个正眉飞色舞和邻居唠嗑的她，有时坐在那个属于她的沙发上看电视，也有时在梦中我会感到疑惑，母亲不是走了吗，于是就哭起来，醒来时还真哭了，枕巾湿了一片……</p><p class="ql-block">鲁迅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本就敏感脆弱的我，母亲刚走那会儿，根本不敢看她的照片，听关于母亲的歌，甚至精神紧张到有意识的控制自己想她，一旦触发到那根神经，就会不分场合地哭成泪人。好在嫂子在母亲走后不久就把他们住的房子卖了，否则每次回去看父亲都觉心情沉重，曾经的家一进屋，床上，沙发上，饭桌旁，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心空得不知有多难受。最怕那些主题鲜明的日子，正月初二，一想到这次的娘家之行没有娘，那种滋味，就像侄儿过年晚上给爷爷磕完头，哭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样。捱过了多个半梦半醒的夜晚，时间真真切切地告诉我，世上那个最疼你的人确确实实地走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年轻时是漂亮的，她和我讲起那时候的自己，她的青春，眼睛始终放着光，所以哪怕一件事她已经讲过十遍八遍，我都不忍心打断，装作就像第一次听那样感兴趣。那时的她正因为漂亮，所以挑来挑去，在那个年代，就成了大龄女青年了。弟弟都定亲了，她还在家里，姥姥急了，正赶上有媒人来介绍父亲，母亲当时是没相中的，父亲是个复员兵，转业后在运输公司开汽车，工作那时看还不错，但父亲家是偏远农村的，家里兄弟姐妹多，据说爷爷奶奶身体也都不好，家境真可以用贫寒来形容了。父亲还有一个母亲不容易接受的现实，就是个小，年轻时164的母亲甚至比他还高一点。可是姥姥很看好父亲，确实父亲能吃苦，人也勤快，爱干净。架不住姥姥的唠叨，也怕在有弟媳妇的家里不好做人，母亲就这样嫁了。家里那本厚重的影集莫名丢了，再翻不出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只留下我不知什么时候给她用旧照片p过的一张。</p> <p class="ql-block">由于父亲家里困难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彩礼，所以结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那段日子也挺苦，母亲说家里盖房子的时候还没有我，有天来卖桑椹的，哥馋的跟在人家后面哭着要，五分钱一碗的桑椹母亲愣是没舍得给哥买，好在母亲能干也要强，日子就这样一点点好起来。其实母亲对我和哥是有些溺爱的，以至于我俩也不会干农活，尤其我，和哥比起来显得乖巧懂事些，从小体质又不太好，所以成年以后还都不会做家务。母亲属于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辈子看似强势，其实我知道，她也有软弱的一面。生病后的她，常常感叹，不知为何会遭这样的罪。有时候，我觉得母亲真的有些可怜，自从不能下楼锻炼，父亲耳背，他们除了必要的话语外，那么爱说笑的她这一天几乎没什么语言交流，每天都程式化的活着，哥嫂偶尔会去看望，我双休日也会去陪陪她，这也就成了她盼着的时光。最让她欢喜的是孩子们都回来的时候，孙女孙子是她的心尖，只有说到看到他们的时候，我才能看到她眼里那种光。回过头来想想母亲也还算是幸福的，丈夫和她的孩子们一直陪着她尽可能的照顾她，事业有成的孙女，从小懂事的孙子是她引以为傲的话题，在她弥留之际，亲人们都在她的身边，她还看到了从未谋面却一直惦记着的那个倍疼她孙女的男孩子，人生就此别过，走的也算心安与从容。</p> <p class="ql-block">想起母亲的过往，三言两语岂能言尽，想说的太多又不知怎么去说，有多少话止于唇齿，母亲生前常说，人没了别太伤心，时间长了就好了，就会忘了，你们还都得继续生活，大家都好好的，我始终记着这话。我知道她当然不想我们忘了她，我们又怎能忘得了呢。但是她希望我们都能开开心心地活着，这恐怕是每一个母亲共同的心愿吧。人生要经历无数次的离别，甚至是生离死别，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鼓足勇气，温暖前行。哪怕是为了那个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不让她失望。</p><p class="ql-block">此时，已近夜半，从开始写到这里，一直泪眼婆娑，不知今晚是个无眠夜，还是会好梦一场，若有梦来，我还想见到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就像上次一样，我在院子里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年轻的母亲在灯光下不知在忙些什么，想看清，却看不清，希望这次先不要惊醒，让我好好看看她最美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