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蘑菇的小姑娘和奶奶

Siss🌙

　　每次听到这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儿时采蘑菇的喜悦就漫过了脑海，那圆圆的小白馒头一般的蘑菇，那一团团和泥土树干差不多颜色的＂小圈子＂在脑海里快乐的转起来⋯⋯

我们村的人管野地里的蘑菇叫＂圈子＂。我曾好奇的追着奶奶问，为啥叫圈子？为啥不叫小伞呢，它不更象一把伞嘛？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因为这些蘑菇在神仙跳舞的地方会长成一个圆圈的形状，所以就叫它圈子。奶奶不识字，经常翻来覆去地讲她仅有的三个民间故事，美丽动人的田螺姑娘悄悄给下地干活的小伙子做了一桌美味佳肴，喜鹊山西儿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有就是仙女们下凡在草地上转圈跳舞，透明的纱裙转呀转呀，地上就长出了一圈可爱的白白嫩嫩的小蘑菇，每回听到奶奶讲这老掉牙的民间故事，童年的我就盼着早点长大，早点能自己一个人挎上小竹篮到田野里采蘑菇，那样就会亲眼瞧见仙女们跳舞。

　　长大了，看了科普文章才知道，才不是仙女跳舞蘑菇长成了圈子的形状，而是蘑菇属菌类，它的繁衍方式，是由菌丝蔓延或者是孢子生长。菌丝蔓延是它更新迭代主要方式，在某个地方长了一棵蘑菇，它的菌丝就会从中心向外辐射发散生长，

它辐射到的地方，就会长出一些蘑菇，随着时间推移，最中心的这棵蘑菇最先老化死去，中间就空出来了，它周围因为菌丝的蔓延辐射，就会长出一圈新的蘑菇，时间越久，菌丝越往外扩散，蘑菇圈子就会越来越大，据国外媒体报道数年前有人发现了一个直径有100多米的蘑菇圈，最外层的这一层蘑菇长得欣欣向荣，中间空空如也，看起来十分神秘，充满了魔幻的童话色彩。

小时候每年4月份，春意盎然，下过几回春雨，特别是连续下几天雨之后，就听得左邻右舍的小姐姐在门囗小路上大声叫喊：＂拾圈子啦，去拾圈子啦，＂我忙着赶紧拿上竹篮顾不上别的，追了出去，深怕落在她们身后，又大又肥的圈子被邻居姐姐妹妹们捡了去，野生的蘑菇是稀少的，捡不捡得到大而肥的，捡的多不多那是要看运气的，草丛里突然发现一簇大蘑菇先惊叫一声，然后转为窃喜，悄悄摘了放到篮子里不动声色，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蘑菇蛋花汤的图像了，鼻子嗅出了野蘑菇的鲜香味儿，舌尖回味着去年蘑菇那如牡蛎般嫩滑的鲜味儿⋯

　　田野里多的是茶色的蘑菇，长的油光发亮，又叫油圈子。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挨在一起，蘑菇在雨后生长特别快，鲜嫩肥美地藏在草丛里，偶尔会发现几颗米白色的圈子，奶奶告诉我那叫米圈子，米圏子长的很可爱，像散落在田野的小白馒头，米圈子虽然漂亮可爱，但口感却没有油圏子鲜美。

　　70年代的乡村生活非常贫瘠，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到了春季，能捡上几回蘑菇，捡些地皮菜（村里人叫做盛菜，往油锅里一放滋滋冒烟气儿就缩小了），河里摸些田螺，捉些小螃蟹，就算打上牙祭改善伙食了，相比于村里顿顿萝卜白菜，这些相当于正经的荤菜，就是现在我们说的硬菜。

早上出门去上学，知道中午回来能吃到蘑菇汤，吃上田螺是会在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上想想笑出声来的，特别是想起意外发现一簇大肥蘑菇时的情景，会暗暗记下蘑菇的位置，在哪颗树下，哪堆草丛里，过段时间再留意来采，最最惊喜的是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有时候会发现一窝野鸡蛋或野鸭蛋，那种开心不亚于逮着了野鸭野兔。野鸭正被捉在手里，头脑里已经有了拔去毛之后摆在盘中的熟鸭的图，嘴巴不自觉地咽着口水。捡着一窝野鸡蛋够我开心一个星期，直到有新的高兴的事儿占据。

　　记得有一次，我跟奶奶一起拎着竹篮去采蘑菇，远远的发现一簇四五颗白色的长得又高又大的蘑菇，我开心坏了赶紧上去采了要放到篮子里，奶奶忙着制止我说，这个不能吃，这叫蛇圈子，有毒，还说长的漂亮鲜艳的蘑菇都有毒，让我学着分辩。刚刚的兴奋一扫而光，我嘟嘟噜噜说了一句：＂这么大的蘑菇竟不能吃，白长了＂，奶奶又摸了摸我头说，还有这种小的细细脚，高高个儿的褐色的也不能吃呢，吃了会肚子疼的⋯⋯

不记得我拎着小篮，牵着奶奶的手在几个春天里采过蘑菇，只记得奶奶的手虽然粗糙却特别温暖，摸着我的脸，像柔软的围巾轻轻包裹。不象我的小手，总跟冰棍一样凉凉的。奶奶的眼睛浑浊，却温暖柔和，不像爸爸的眼睛那样凌厉，奶奶的声音小小的，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上完了小学五年级，我离开了奶奶住的村庄，全家搬到了城里。每年春天，奶奶都拾些圈子，晒成干子，捎带给我，午餐锅里翻腾的蘑菇，蘑菇干比鲜蘑菇味道更鲜美，那特别的鲜香味儿飘满了小厨房，弥漫的蘑菇味儿里我愈加想念奶奶。

奶奶总让我想起母鸡翅膀护着小鸡的样子，奶奶就像蘑菇一样撑开似一把伞给我们遮风挡雨。

奶奶！昨晚我梦见了您，我跟着奶奶拎着小竹篮又去采蘑菇了！采了好多好多又大又圆的蘑菇，奶奶还把最小的那颗白蘑菇放在了我手心里，说是握紧手心转圈儿我就能变成蘑菇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