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的一个周末,蓝天白云,艳阳高照,放下繁忙的工作,走过小城热闹的市区,信步来到了郊外,独享一方宁静。<br> 行走在郊外的小道间,布谷的叫声悠然响起,是崔促,是报喜,又是一年好年景,微熏的风里,金黄色的麦浪涌向天际,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麦收时节。<br> 触景生情,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瞬间打开,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当年的麦乡。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乡村还是大集体时代,庄稼的种植依靠生产队为主,乡亲们在期盼中渡过了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春荒,进入五月迎来了小麦成熟的季节,生产队就开始麦收前的准备。整理,清点,修理所需农具,队长带着会计等人到春会上购买镰刀,桑杈,木锨,扫帚,按排人整修场园。</p><p class="ql-block"> 担水把失修的场园泼湿,凉一下,套上一头牛,拉着一个石碾子,把场园碾平,再清扫干净,就成了一个打麦场,这就是“造场”。</p><p class="ql-block"> 在那一年四季为一日三餐,精打细算,吃啥喝啥,大伤脑筋的贫困年代,随着麦收的到来,乡亲们望着田地里丰收在望的麦子,心里有了踏实的感觉,想着麦收时暂短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倾其所有,不再节省,放手改善生活。早饭不常吃的锅盔馍上了餐桌,中午一碗凉面浇上蒜汁,那味道真叫个爽,夜晚雪白的馒头成了难得的主食。连平时不怎么好,碰面打个招呼的少数邻里,也在这特殊的麦收时节,丢掉成见,家里做了特好的饭,相互送上一碗,共享这异样的美味,为参加麦收的父辈们补充能量。淋漓尽致体现了乡村人热情,质朴,善良的美德。这种温情和暖意在大城市的高楼大厦之中居住的人是很少能体验到的。孩子们面对这突然而至和过年一样的好生活心情无比快乐,确不知父辈们生活的痛楚和艰辛。</p> <p class="ql-block"> 五月的家乡,凌晨四点多,晨曦就悄悄地从窗口里爬了进来,生产队上工的钟声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在队长的带领下,全队的男女老少,伴随着鸡鸣狗吠的叫声,戴上草帽,拿上镰刀,拉上架子车,向不远处的麦田走去。金灿灿的麦穗,低垂着头儿,沉甸甸的,压弯了身躯,脉脉含情地展露着一张甜甜的笑脸,好似欢迎你前来收割。大家在微凉的晨风中一字排开,你追我赶地开始了人海抢收战,唰唰的割麦声,划破了田野的宁静,惊动了在麦浪里做梦的鸟雀,它们飞散在蓝天里,去寻找另一片新天地。</p><p class="ql-block"> “黄金铺满地,老少皆弯腰”。 太阳渐渐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阵阵南风裹挟着热气,金黄的麦田掀起翻滚的麦浪,浩渺的苍穹下,描绘着人间最波浪壮阔的画卷,麦收的人们成了金黄底色背景下最美的点缀。在这阳光炫目耀眼高温的环境下,不用劳动就会大汗淋漓,更何况人要“猫腰撅腚”,左手揽抓麦秆,右手用镰刀一镰一镰地收割,刀光闪闪,麦秆落了一怀又一怀,整齐地摆放在身后,待割完后打捆。这场景那有文人墨客笔下的诗情画意,只有辛苦,疲惫和镰刀割破手指的丝丝鲜血。真正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意景。</p><p class="ql-block"> 偶尔麦田里飞奔出来一只野兔,社员们停下割麦,吆喝声,响彻田野,大家忘记了疲劳,纷纷参与到围堵野兔之中,给繁重的劳动带来了一时的轻松和欢乐。</p><p class="ql-block"> 乡村的儿童们也放了麦假,帮大人们照看弟妹,在村口柳树下看蚂蚁上树。给忙碌的父辈们送水递烟。挎着篮子忙碌并快乐地穿梭于田间地头,拣遗留的麦穗。太阳晒红了肩膀,脸庞和手臂,在这麦收的季节里接受人生的洗礼和锻炼,慢慢长大,学着独立思考,梦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理想的少年。</p><p class="ql-block"> 太阳偏西,大片的麦子经过社员们的努力已经割倒,把麦子捆成一个个麦捆,就准备运往打麦场了。大家不顾一天的劳累,肩扛,人挑,条件好的生产队有人力拉车拉麦,能减轻一定的辛苦程度。往架子车上装,一亩地的麦子也要好几次才能拉完。会装车的把车装得很高,装好再用绳子捆紧,三五人前拉后推拉到麦场。那时地边的小路高低不平,车子走在路上左摇右晃,一不小心,麦车就翻倒了,令人非常懊恼,嘴里再狠狠的骂上几句,还得重新再装,一地麦捆一头沉重一头轻,拽也拽不动,异常难装,等再次装上车,真把人们累得满脸大汗,深深地感叹到:人间最苦是农民。就这样往返麦田场园,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把麦子拉完。</p><p class="ql-block"> 傍晚,喧嚣了一天的村庄顿时安静下来,天上的月亮升起来了,水银般的清辉倾泻在大地,倾泻在各家各户温馨饭香的小院里,偶尔布谷的叫声从遥远的麦田尽头传来“布——谷……布——谷……”使村庄显得更加的清静。一家人围坐在简易的石桌前,享受着这难得的晚饭。</p><p class="ql-block"> 等到一个好的天气,天刚刚放亮,社员们主动上阵,把麦子摊到场里,这叫“摊场”,麦子经过半响太阳的爆晒,麦秆已经很干燥,一个经验丰富的社员,裁上草帽,站在场中间,手牵着牛,牛拉着石磙,绕着场转圈,这叫“碾场”。那石磙吱呀呀地响着,似在欢唱,呕哑嘲唽,老牛一步一步走着慢步麦场,晒得蓬松的麦子,石滚缓缓压过它的身驱,一下子匍匐了,麦粒噼里啪啦落在麦场里,麦秆渐渐变得光滑起来,在阳光下竟然发光。石滚单调的声音,树上聒噪的蝉鸣,黄牛偶尔的闷叫,搅和着空气里的热风,弥漫着整个麦场,场边的群人也不能闲着,拿扫帚把场地边的麦粒向里扫,用桑杈翻动一下被压实的麦秆。</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麦子己经碾好,就该“起场”了,在热浪下全员齐上阵,用桑杈把麦秆挑起,金黄的麦粒就展现在眼前,乡亲们捧起那饱满,拥挤的麦粒,被汗水流花了的脸上,凝结住了这一刻幸福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 麦收的季节,特别是打麦的午后,雷雨大风时常光顾,雷声伴随着大风瀑雨从山那边飘然而来,这时生产队里的钟声,队长“抢场”的吆喝声一阵紧过一阵,全队男女老少,飞奔到麦场挑麦秆抢收小麦,那场面真是又紧张又慌忙,抢收完麦场大雨淋湿了每个人的衣裳,体力的透支达到了极限,然而望着一堆一堆的麦粒,人人衣衫不整的狼狈像,社员们嗄嗄的互笑声灌满了麦场,回荡在整个村庄,笑声里是盈盈幸福,也夹杂甜香的麦香。</p> <p class="ql-block"> 午后,碧空如洗过一般透明,光洁,天上飘着如丝如缕的微云,微风吹过杨树叶隙呢喃细语。有“扬场”经验的父辈们坐在场边树荫下,吸着旱烟,望着天空,静静地等着起风,在期盼中,许久适宜的东南风才姗姗而来。只见他们娴熟地拿起一把木锨,从麦堆上铲起一锨麦粒,然后扬起适当的高度,其中的尘土和细小的杂物就随风飘远,麦粒纷纷落下,不知道重复多少遍这样的操作,麦子终于变得干净无尘。</p><p class="ql-block"> 这“扬场”的过程,我一直把它视为记忆中一道美丽风景,那扬走的是灰土杂物,无情的光阴,落下的又岂止是麦粒,还有心中的愿望——遇上个丰收年,有个好收成,顺利地夏收,不辜负无数回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劳的人们。</p><p class="ql-block"> 紧张的十几天麦收己接近尾声,人们所有夏收的辛苦与喜悦,都随着麦粒归仓尘封起来了,勤劳淳朴的乡村人又开始了秋种的忙碌,新的规划与新的希望又在默默地酝酿着………</p> <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一晃四十几年过去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边到祖国的山山水水,社会经济水平快速发展,农业机械化成度有了大幅度提高,过往麦收的原始耕作方式,作为几千年农耕文化的一个象征物,将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广袤的田野里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奔忙在田间,轰鸣的欢叫声,如一曲悠扬的田园交响曲醉人心田。</p><p class="ql-block"> 五月的天,正是麦子收获的季节,我拥着串串的梦,在那难以忘怀的故乡畅想一曲回忆之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