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郭亮村

金溪

　　

今年4月8日，我们十二老友在踏春自驾游中，走进八百里太行山深处，来到河南省新乡市的辉县市，探访悬崖峭壁上的郭亮村。

崖上人家

石屋卧峤崖，炊烟曳霭霞。

谁知万仞顶，千载有人家。

　　史载，东汉末年，郭亮率民众揭竿起义，据守在这里的万仞悬崖上，英勇抗击官府军的围剿。人们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作为村名。

岁月流转千余年，与世隔绝的郭亮村自强不息，上世纪七十年代凿穿绝壁铺路，改革开放以来大兴旅游业引八方游客……郭亮村的传奇色彩和神奇风光闻名遐迩，被誉为“太行之魂”“太行明珠”“华夏奇观”……

　　车过愚公隧道，一路群山巍巍，麦田茵茵，好像在无声地告诉人们，一代代太行山人笃赓愚公精神，矢志不渝，“挖山不止”，用勤劳的双手奋拓幸福之路。

　　来到万仙山脚下，我们仰目四望，远山苍茫，奇峰兀立，云雾氤氲，近树葱郁，莺歌枝头……好似款款神秘的面纱引人急欲揭开，我们恍若听到悠远的呼唤。

　　从景区入口处乘旅游中巴进山，在途中一个停车场，司机让我们换乘另一台车体较小、马力大些的中巴。景区这样安排，许是考虑上面的路更难走。沿着坡陡、弯多的盘山道七转八折，我们远眺近瞅，一座座奇峰陡壁可谓步移景异。

车上观景

车摆龙尾路逶迤，

窗外美图蒙太奇。

一弯一景皆诗葩，

众叹李杜未闻悉。

　　在绝壁长廓洞口下车，我们从竖立的简介牌上了解到，绝壁长廊又称张亮洞、挂壁公路，被誉为“太行隧道之父”“世界最奇特的十八条公路之一”“世界第九大奇迹”。

　　简介介绍，“绝壁长廊未修建之前，郭亮村几十户人家通向外界的路只有一条天梯小道，最宽处1.2米，最窄处仅容双脚。村里贫困落后，百姓生活艰辛”。

郭亮村“天梯”小道（照片转自网络）

　　我们没去天梯，但从资料中了解到，它由不整齐的垒岩和石壁上挖的小石坑组成。人们只能靠四肢攀援，方可在720级台阶上，乍着胆，慢挪步。有篇报道说，不知多少郭亮人失足摔到崖底，轻者致残，重者丧命，曾任村支委的刘兴龙有个年幼的儿子，就是在天梯上坠崖身亡。

往昔这个村“难字歌”实在太多，上学难，看病难，卖货难，购物难，娶亲难……多少“难”字源于路之难，“难于上青天”！多少代郭亮人心头布满愁云！

　　当年的专题报道（转自网络）

　　当年的郭亮村党支书申明信已于1984年因病去世，但在郭亮人的心里，这位凿洞修路的举旗人依然那么鲜亮那么魁伟。（转自网络）

　　1968年，36岁的申明信挑起了大队党支部书记的担子。1970年，他就向上级表态，“俺们党支部一班人要学习老愚公，领着郭亮人修一条山路，也跟平地的人一样能推着小推车下山！”

　　他顶着一些人视其为痴人说梦的讥笑，顶着多方面的压力，几次到外地学习取经，不断统一班子成员的思想，还带着后来在修洞中牺牲的村里“小能人”王怀堂，一次次勘查路线，制定方案。

在全村动员大会上，他誓言琤琤：“崩十年八年，崩一辈两辈，不信路不通！崩出一条能推小车的路，推300斤就能回村，一个小车顶3个肩膀，咱郭亮人出山就不愁了，郭亮的后人就好过了！”

当年凿洞修路的图片新闻（转自网络）

　　经过一年多的谋划筹备，1972年3月16日（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声啸天，郭亮人开炮动工。村里挑选13条硬汉组成壮士队，“腰系大绳，凌空作业，钢钎凿赤岩，铁锤破石壁”。

简介牌继续写道：“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在没有现代大型机械和测绘工具的情况下，郭亮人将民间智慧发挥到了极致，浴血奋战五年零两个月，终于在119米高的绝壁中间，凿出了长1250米、宽6米、高4米的绝壁通途。”

1977年5月1日，又是一年一度的国际劳动节。郭亮村的劳动者们和全村老小欣喜若狂，用酒用泪用回荡峡谷的笑声，庆祝多少代郭亮人梦想成真——郭亮洞正式通车！

　　我们在洞前合影，这山，这洞，这人，实在太值得让人铭记。因为，凿出了这个洞，用郭亮人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凿出了新天地”。

　　走进洞里，路面蜿蜒起伏，而空间却旷荡宽敞。我们看到，不时有往来车辆与人并行。

　　忽明忽暗中，我们看到，岩石嶙峋的洞壁参差不齐，形状各异，当年的锤痕钎迹依稀可辨，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于当年作业的艰辛至极。

　　五年间，全村投工3万个，清理石渣2.4万立方米，消耗钢钎12吨、铁锤2000多把；修路没有钱，全村卖牛羊，卖药材，卖山果，用以筹措资金；突击队员每天伙食费只有一角四分钱，一日三餐喝玉米粥，嚼咸萝卜干，仍然拼力苦战；清理石渣，从七旬老人到十岁孩童，全村人轮流参战，肩头是茧，手指流血……

锦缠道·歌神采

万丈悬崖，铁锁紧封山寨。

无通途、愁云千载。

誓打破困穷瓶塞。

筑洞劈崖，支书话澎湃。

壮男一十三，奋先扛鼐。

舞锤钎、声惊峡隘。

众村民、参战如赛。

五度春风骀，奏凯歌神采。

　　绝壁长廓对面的万丈崖顶有个观景台，在那里朝这边眺望，时隐时现的挂壁公路延亘盘旋，在气象万千的磅礴峡谷中尤为抢眼。它宛若天堑地壑之间飘舞的长长纽带，把闭塞的小村与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

　　特别是绝壁长廊外侧的35个天窗，就像在直壁长墙上挖出的一个个“机枪孔”。这是当年为了清渣、通风、透光而开凿的，如今已成游客观赏风景的窗口。

　　走走停停，我们从一个个天窗向外望去，近崖如墙，远峰牵云，深渊怵目，不禁对郭亮人的惊世之举油生赞叹。

歌赞郭亮人

洞穿崖腹筑云程，

叹为观之远客惊。

茧手锤钎无机械，

铁心胆魄有雄风。

难关道道挥师过，

血汗滴滴列阵行。

蜿蜑壁龙衔彩霞，

翩跹燕友会莺朋。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喊，“看见了，看见了，那就是崖上人家！”直壁万丈，云雾缭绕，绿树掩映，几栋小楼隐约可见……“简直是难以想像的奇幻仙境”，不少游客惊呼雀跃。

崖家乐

胼手捻云柔，斜阳脚下蹓。

野肴添酒兴，崖畔亮歌喉。

　　走出绝壁长廊北出口，我们的感觉就像是穿越了漫漫时空隧道……

　　我们想着走着，看到前面有座高高的堤坝。那里有太行山上最高的“天池”，但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修建的水库。

　　这里原来是条峡谷，长326米，最宽处31米，最深处62米，多级瀑布，水潭相连，水击石壁，如雷鸣龙吟。

　　1975年，在开凿绝壁长廊的工程紧张进行中，郭亮人又摆开另一个战场。他们爬“天梯”，从山下背沙子，背水泥，用滴滴汗水，在群峰怀抱中，垒起了39米高的堤坝，蓄水量9万立方米。

高峡碧池

千丈飞练挂壁岩，

一池碧水映云天。

绿树高崖竞合影，

疑是仙女送甘泉。

　　离开水库前行，一座圆柱形石峰巍然矗立，下面是一尊纪念郭亮的石碑。它镌刻着郭亮人的风骨与追求，让人们深深敬仰。

　　这座石峰隔出曲径两路，均可通幽揽胜，又能殊途同归。

　　从石碑的西边过小桥，上石阶，便是海拔1097米的崖上人家，即郭亮村的另山屯。祖上曾为元朝官宦的申氏家族，在被朱元璋清洗出京都、押解发配青海做苦役的途中，有一支人得以逃脱，明末清初潜此隐居。

　　崖上人家，四个院落，12栋房屋，与万丈悬崖咫尺之隔。可以想见，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并非田园诗所描写的那样轻松与惬意，但它的险象环生与艰难困苦，也历练了后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胆魄和毅力！

　　沿郭亮碑东边大道北行，绿柳风中舞，清泉石上歌，山里的风光幽雅怡人。

　　红石桥（转自网络）

　　北行路上，我们看到河上有座红石桥，将悬崖峭壁上的另山屯与这个村村委会所在地的“大围子”连接起来。

简介牌写道，这座桥“最早叫木头桥，由两根木头相连。抗日战争时期，为了确保八路军军用物质的运输，军民携手，拆除木桥，从河边搬来彩石，建成了这座红色的石拱桥”。

当地人讲，1939年，中共太行分局在这里组织开展抗日活动；1941年，皮定均率八路军在此驻扎。

　　站在桥上向朝南望，河滩有美术院校师生正在写生。

　　村里有个小院，写着“谢晋居”。这位影坛巨臂执导《清凉寺钟声》时，曾三进郭亮村，住了100多天。他称郭亮是“太行明珠”，刻石留言:“太行深处郭亮村化为影片清凉寺钟声的乳泉村。“

　　因为路的畅通，多少年藏在深山无人知的郭亮村撩开了盖头，很快以奇特的自然风光、古朴的风俗民情、原汁原味的古村落，吸引了电影、电视、摄影、美术界许多大腕接踵而来。不少艺术院校还将这里定为实习基地，组织大学生们前来体验生活，学习创作。“中国影视第一村”的美誉更是实至名归，先后已有60多部影视大片在此拍摄。

过去默默无闻的郭亮村由此声名鹊起，饮誉中外。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络绎不绝，村民们大都以从事各种旅游服务为主要行当。有位村民告诉我们，“俺村早把贫困的帽子甩到悬崖底下啦，日子与过去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继续向北走，我们到了山坳里的郭亮村“大本营”。坡上是原来的民居，坡下是新建、改建的商业街。

　　村子的石砌寨门古朴而不失清雅，在村后的石峰绿树衬托下，凸显着”太行之魂“的壮美。

　　走进寨门， 过一小桥，迎面是村委会二层小楼。小楼不大，也不显眼，却焕发着巨大的凝聚力和续航力。

　　坡上的房子不分行，不成排，参差不齐，错落有致，青石垒墙，白灰粘缝，造型和用料几乎全是古朴的特色。

　　村后是峰峦叠嶂的莲花山，村前是沟壑起伏的皇碑尖岭，几位村妇在路边静静流淌的小河边洗衣洗菜，房前屋后堆放着木头、农具、干菜等，窄窄的小巷不时传出鸡鸣犬吠……看上去，俨然一幅“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经典《世外桃源》水墨画。

　　但是，临街门窗挂着的广告牌，摆着的土特产，却足以让人们看到，这里的山民也在与山外同步，追踪着市场经济的脚步。有位村姑讲，郭亮人也挺会念生意经，她就是家住别的村，到这儿上班，给一户农家当营业员。

　　接受采访的当地村民

　　接受采访的当地村民

　　 我们与当地村民交谈

　　看到几位村民正在路边扫垃圾，我们凑过去聊了起来。一位王姓村民今年70岁了，但长得并不显老。他告诉我们，全村现有83户人家，320口人，过去是6个生产队，这个大围子4个，崖上一个，北面山里还有一个。

　　唠起当年挖洞开路，他讲，那会儿，全村老的小的都上，他也常去干活。“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容易，那些石头硬啊，可再硬也得听摆弄，它哪能硬过咱？”说着，他和旁边那位老邻居很开心地笑起来……

这位郭亮人说得好！郭亮村可说是石头的世界，而郭亮人硬是把石头摆弄出了花，摆弄出了歌。不只是石崖敞怀让路，不只是石峰梳妆伴舞，就连生活起居也有石头默默相守伺候：“石磨石碾石头墙，石桥石路石碑廓，石桌石凳石头炕，石夯石磙石砣梁……”

　　石头，已成郭亮人的最爱。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里的石头散发着祖辈的灵气，孕育着后人的希望，更映射着郭亮人硬骨头的熠熠生辉。

　　这，也正是我们初探郭亮村看到的最美风景。虽然有些景点还没去看，虽然去时山未全绿花刚绽蕾，但看了这道风景足以闻一知十，沦肌浃髓……



　　

摄影：踏春万里自驾游全体老友

录像：张玉学

撰稿与编辑制作：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