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知青岁月 之 十六,弯弯回家路

红 牛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准备插场38周年聚会“知青生活图片展”,我们决定驾车沿着当年的山路回一趟林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记得路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呢”?“呵呵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怎么能不记得路呀?沿途的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路口、每一座山坡每一道弯的故事,都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回忆、沉思、感慨间,那棵 高大笔直的木棉树,那棵从县城国道拐进山道岔路口的木棉树渐行渐近,映入我们的眼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们心目中,这棵木棉树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标志,是城镇和山村的一个分水岭。当年,这棵树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睁着大眼睛,见证着父母亲人对儿女的拳拳爱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个时候,林场和全国一样,实行的是每周6天工作制。但即便是想家心切,知青们从不轻易请假回家。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那个时候,回家有三个途径:一是等班车。每天,途经林场的客车只有一班,早上7点从县城到深山里的公社,下午3点又从公社返回县城,一般下午最快4点最迟6点途径林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到周末,想坐车回家的知青收工后顾不上吃饭,把劳动工具一扔,不顾一切就往马路上冲。</p><p class="ql-block">紧挨马路边的桉树下,不知是谁搬来几块小凳子一样大的风化石,等车的知青就坐在石头上心急如焚地等啊等啊。“-----”听到前面汽车拐弯的喇叭响了,立刻弹跳起来,探出身子,伸长脖子看看来的是否班车。运气好的时候半个小时,运气差的一两个小时,有时遇到班车故障,“起坐运动做了几十次还是等不来班车。有时好不容易等来了班车,驾驶室上的司机却朝你摆摆手,满座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种是搭便车。那个时候,大部分货车司机好心。有的知青拦车成功以后,抱有侥幸心理的知青纷纷效仿。有的知青坐上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路上高兴得合不拢嘴。更多时候,途经的那么几辆货车上都已经坐满了人,好讲的司机会摆摆手,笑笑表示歉意;不好讲的,车到了跟前车速都不减,“呼———”一下从你面前呼啸而过,给你留下一屁股奔腾翻滚的尘烟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经历难过、沮丧、屈辱还耽误回家时间以后,大家就很少再等班车或者蹭便车,而是选择又苦、又累,却保证绝对能够回家的途径——徒步回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到周末,徒步回家的知青事先都穿上体面的衣服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上工,挨到收工,大家互相邀约,匆匆忙忙把中午特意省下留待赶路之前再吃的一半饭菜扒拉到肚子里,争先恐后把劳动工具托付给不回家的知青,兴冲冲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盒中午饭分成两次吃,这对当时油水少,饭量大的知青来说根本不顶事,走不到一半的路程肚子就饿得咕咕作响腿都抬不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个年代,年轻人都下乡去了,于是一些知青的父兄下班后就从县城骑自行车到来路上接,地点一般就是城乡结合部的标志地——木棉树下,来得早的还可以长驱直入,直到两里外的英和渡口接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有政策规定,每到夏季都有每月——元的高温补助。凡高温天气,饭堂都会煮一种稀得像豆浆一样的玉米糊糊,谓之“清凉饮料”留给大家收工以后解暑。这样周末,就形成了一个特有的景观,收工以后,大家提着猪腰饭盒,背着军用挎包,争先恐后涌到饭堂,打上一磅“清凉饮料”,欢呼着,雀跃着踏上了回家的路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了木棉树,是一条在山区县城绝无仅有的村道,大约两公里长的黄土路面,宽阔笔直,剑一样在一派齐腰那么高,夏时油绿、秋时黄熟、随风摆动,飘着清香的稻田里穿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刚从崎岖山路上走下来的知青置身其中,总有一种放声高歌的冲动:“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哎---啪啪地响哎---,哎嘿嘿咿呀---,赶起那个马车出了山哎嘿哎呀---,劈开---那个重重雾哎,翻过那道道梁哎,哎嘿咿呀,哎嘿咿呀,要问大车哪里去哎---,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 ,嘿哟喂,嘿哟喂,嘿哟喂,嘿哟喂,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嘿嘿哟------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常,在大路这头就可以看到远远的木棉树树下,父兄们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的身影------,心头一热,周身暖流的的感觉至今无法忘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再过去,就是好多年来让知青们既担心又无奈的英和渡口了。英和渡口位于大江中下游,宽阔的江面,清澈平缓的江水,一条可以装载四辆货车的机动轮渡是河两岸的机动车、单车,牛马、行人过河唯一的交通工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点来钟从林场走了将近3个小时到渡口,天色已经很晚,如果轮渡在这边还好,如果轮渡在对岸,那就苦了河两岸的亲人了,一是担心父兄饿着肚子在对岸等得太久;二是等待的煎熬难耐无聊;三是耗掉了与亲人团聚的宝贵时间,那可是以小时为单位来计算的。有时,知青们等得太久了,大家合力一起高声地“喊渡”:“师傅……过河啦-……。师傅……过河啦……”可是,知青们远远看到的只是轮渡甲板上师傅们进进出出忙着做饭、吃饭、洗碗的身影,那一次次微不足道的“喊渡”声却随着流水消失在宽阔的江面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汽车一路前行,来到了一个叫做那良的乡村。那良,相当于知青们心灵的“驿站”,到了那良才终于走了一大半的路程,才算见到了人烟感到了安全。那良村口有一所小学,离公路十米开外,一排墙面粗糙泛黄,低矮潮湿,残梁断壁、猪圈一样破旧的教室与公路平行。当年知青们走到那良时,小学生还没有放学,教室里,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穿过木棍做的窗栏至今还回响在知青们耳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公路穿过村子中央来到村尾。前面,一座巨大的山体挡住视线。公路,从山体左边盘旋向上延绵好几公里,右边,一条蚯蚓似的小路从山脊蜿蜒向上,钻进山腰密密的灌木林里。一条与公路平行的小溪静静流淌,小溪底下,翠绿的水草随着流动的溪水柔柔地摆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没有“清凉饮料”的年代,从林场走到那良,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作响,清澈的溪水便是那些懒得背着水壶嫌累赘的知青们充饥解渴的所在。可今天,过度砍伐,造成了溪水断流,干枯的河床里,两三只羽毛干涩的土鸭扑腾倒立在半坑浑浊的脏水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山体巨大,路陡弯急,很多知青在骑着自行车下坡经过这个地方时摔伤留下了终身的疤痕,其中一个知青还差点把命永远留在这苍茫的大山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次周末,李强后座带着自己没有自行车的阿欢驶下那良陡坡,到了坡底,竟发现后座上没了阿欢。慌乱中,李强急忙调转车头原路返回寻找,在陡坡中段,只见阿欢直直地仰卧在公路旁,从林场带回家孝敬父母的山梨滚落一地,小韦小罗两名知青一个正用力撕下身上的衣服帮阿欢包扎流血的伤口,另一个则站到路中央准备拦车把阿欢送到医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来,70年代的公路路面都是由一层细碎的小石子铺就,小石子浮在坚硬的路基上,车轮碾过,不时会产生甩尾现象,那次,因为下坡车速太快,颠簸的路面把后座上的阿欢像弹簧一样颠得起起落落,也许遇上了石头,一心只顾把稳车头的李强,却连阿欢什么时候被甩下后座也一点都不知道。幸好被后面赶上来的小韦和小罗看见救到路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县城回到林场,通常提前两天都买不到车票。为了不至旷工,知青们只好选择徒步或者骑着单车回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良村尾的小路,其实大部分是山洪冲刷山脊留下的水道。山高路陡,有的路段沟深狭窄极其坎坷。但是,比起大路,小路的优势还是近了很多。于是,高高的山脊上经常出现一个跟平原地区截然相反,非常滑稽的现象:在平原地区是人骑单车,而在山路上却是单车骑人。 知青们从县城一路骑骑推推,推推骑骑,单车到了那良坡下的岔路口,不由分说,蹲下身一鼓气就把单车扛到肩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岔路口是个一米多高的沙石坎,知青们稚嫩的肩膀勾住单车铁制的三角架,两手攀紧坎上一块圆滑的沙石,“嘿“一声跃上山路;人矮力气小的知青几次跃坎失败以后不得不让人代劳。肩上的单车在深沟路段以及灌木林路段磕磕碰碰,负重的腰杆左突右闪。累了,放下单车歇一歇,喘口气又咬着牙扛着车继续赶路。男知青还好,女知青就够呛了,大家一路走走停停,只能一个等着一个却谁也帮不了谁。四十多分钟的扛车攀爬,终于按时到达林场辖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些年,这条承载着知青们太多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却磨练了知青们坚韧不拔的山区公路是我们知青生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像一张记录历史的芯片,永远植入了知青们的脑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