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一座留守城堡

净缘

建一座留守城堡

作者/净缘

夕阳照在城市建筑群的顶端，形成了一刹那橘色的炫影，也留下了一刹那温暖的留恋。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天空晴朗，每天都可以呈现，尽管短暂，那光影耀眼得像空中的霞光，那静谧柔得像一片云朵，飘荡在城市的上空。

城市的节奏变得越来越舒缓，慢生活如同傍晚的霞光，在人们心里平添了许多可以咀嚼的视觉暂留般的痕迹。春的温馨，夏的热烈，秋的斑斓，冬的洁净，还有公园中，树荫下，楼群里白发丛丛的细语，处处荡漾着夕阳如画般的诗意。

A.夕阳映照的城堡

夕阳把城市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出了昨日的辉煌，也映出了今日的苍茫。“煤都”、“共和国长子”、“老工业基地”，已成为记忆中的回想；资源枯竭，经济滑坡，人才流失，如同孤独老人默默的守望。间隔一次人口普查，城里人口就从230万迅速滑落到了173万。

夕阳穿过鳞次栉比间的静寂，洒在橘红掩映的柏油路面。学校门前跳动的红领巾，那是爷爷奶奶眼里珍贵的欢喜。迟早有一天，择木而栖还会带走爷爷奶奶这份最后的珍惜。目前14岁以下人口已成为全省最低。夕阳穿过茂密的丛林，洒在秋季橙黄的田野。城边稀疏的村落已告别了往昔的炊烟四起，青壮年的身影早已消逝在打工路上，庭院里只有爷孙的各自守望。

　　新城路依偎在浑河岸边，在这座带形城市里，像一条贯穿城市的纽带在浑河北岸延伸着。路两旁参差错落的楼群在夕阳映照下，现出城里唯一有骨感的挺拔。晚高峰路上有了些许的喧哗，车窗里探出一行白发，悠然地按着喇叭。

老年人的生活离不开医院和药店。医院分别坐落在这条路的东段西段和中段，每天上午挂号的长龙是这座城市最为壮观的鼎沸。因为多数人还没有学会把健康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管医保卡是否有小药钱，庞大的医疗消费还是让这一群体把健康寄托在了医院。药店是城里最火的行当，从新城桥头到中心医院路口，200米距离就有六家。数一数其他街道大同小异。这是城里除了餐馆又一道靓丽的风景，可能用不了多久，买药会比叫外卖还要方便。

每座城市有自己的魅力。四季分明是大自然给予这座城市的倾情眷顾。只有地处北温带的辽东丘陵地带，才能感受这四季绝色、四季温差和四季风情。桃花杏花梨花丁香争艳飘香的春，广袤湿地莲荷摇曳辉映的夏，漫山红枫里赤橙黄绿点缀的秋，银装素裹下冰凌花顽强绽放的冬，哪一季都荡漾着晶莹剔透。满乡风情把季节变化点缀得分外妖娆，风姿卓韵的满族旗袍，风情万种的八旗酒香，风味独特的满族八大碗，处处飘逸着清王朝启运之地的灵秀之气，成了城里留守老人挂在脸上的慰籍。

B.都市慢生活

多少年来，一直羡慕天府之国成都的闲适生活。街路旁随处可见的竹桌竹椅，茶水报纸，小巷里飘香的火锅，还有杜莆草堂的清幽，武侯祠浑厚的川蜀文化。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除去一线二线城市，像成都一样的慢生活已经成了三、四、五线城市的常态。亦如这座城里，闻名遐迩的雷锋纪念馆，碧水掩映的生命之环，如若仙境的小青岛，水天一色的月牙岛，但凡有人群的地方，多半是两鬓霜染的舒缓身影，60岁以上老年人已超过了三成。

城里每天最勤奋的便是阳光。四季里不问时差短长，清晨按时挂在天上，给大街小巷罩上暖暖的晨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不再是人与自然简单的陪伴，只有忙碌的上班族才在清晨里步履匆匆。

　　健身，凝聚着人们骨子里对延长生命的渴望。每一招一式执着得仿佛周身的毛发都寄予着健壮。壮观的景色集中在了城市最长的公园“十里滨河”。这是一早一晚老年人汇聚的场所。身边浑河碧水荡漾，更有晨雾弥漫的氤氲，还有晚霞映照的彩色暖阳。最美不过华灯初上，浑河两岸交相辉映着梦幻霓裳。

菜市场里，迟缓的身影熙熙攘攘。相挽的臂膀，微驼的躯干，拐杖的缓慢，轮椅的悠然，一幅幅移动画像比摊位上的鲜鱼水菜还要动情。消费水平是衡量城市差异的敏感指标。平日鱼肉海鲜蔬菜价格与发达城市没多大区别，冬季价格飞涨，庞大的低收入群体便会感到兜里的钱着实有些捉襟见肘。讨价还价也就成了菜市场里的常态。

家里一日三餐才是真正的生活交响。书架上的烹饪书籍翻起来已嫌麻烦，手机“快手”两分钟就能学会一道大餐。厨房里两个人的身影成了慢生活新的时尚，柴米油盐成了老伴之间每天最具活力的交流。

文化娱乐，始终是渲染城市的动感地带。悠扬而舒缓，温馨而恬静地演奏着日出日落里的风声雨声。城里虽然听不到交响音乐会，新华桥下的百人合唱团每晚都会吸引四面八方散步纳凉的脚步纷至沓来，宏亮的歌声会沿着浑河飘得很远。公园湖边，自娱自乐的演奏和歌唱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书法和绘画爱好者静寂于树荫下的角落，民族舞和健身操爱好者不停旋转着额头渗出的晶莹。

C.日落后的小屋

如同鸟儿归巢，日落时分人们终要走进冷清的家门。灯下每个巢穴里演绎着同样的寂寞。也许是三高的困扰，也许是疲惫变得话少，手中的颤抖下意识来回变换着电视频道，药片旁边杯子里的水渐渐变凉，歪在沙发上坐着就困躺下就睡不着，每次手机糊在脸上就是一个小憩的周而复始。

空巢生活无法回避的便是孤独。

仿佛无解方程一样尴尬的话题。未来的寿命还有多长并不重要，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却绕也绕不开。赡养父母的最后一代，被儿女远离的第一代，这代人的养老的确烧脑，也是那些北上南下打拼的儿女最不忍割舍的沉重牵挂。居家养老已日渐失去可能，可面对政府养老资源不足，民办养老院服务低下，社区养老还很遥远，眼下的养老方式究竟如何选择。

　　人口老龄化带来的近3亿老年人群是未来家庭最为突出的现实问题。已经超过30%的老年人则是这个城市更加突出的现实问题。目前各种养老模式所能适应和容纳的只是少部分人群，如何满足多数人的现实养老需求，政府在思考，社会在思考，老年人也在思考，究竟路在何方？

很多人老了还以为养老还很遥远。小区里“㧟筐”的“划圈”的眼见多了起来，有的几日不见走路就改变了模样，街上缓缓移动的轮椅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增加，健康的消失常常只一个清晨或者晚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健康再去选择如何养老，还来得及么？

生活中看起来遥远的其实早已近在咫尺。“抱团养老”迅速成为一种新的催生。各种模式的“抱团”所拥抱的是生命交响的最后乐章。减轻政府负担，消除儿女担忧，解决自身需要，可谓一举三得。留守城市里闲置房屋日渐增多，如果能打包出租便解决了“抱团”群体庞大的内需。养老群体需要的厨师、医师、护理师、心理咨询师等专业化服务，也将会成为老城新的产业链，并带来大批新的就业岗位。

D. 点亮心灵的天窗

幸福不是讲给孩子的童话，不是用语言雕塑的天上人家，生活福祉的普遍提升才是缩小与发达国家距离的真实目标。今天，一个再大的数字被十四亿去除，结果也会变得渺小，所以，共同富裕的路还会有些漫长。

夕阳里，这座老城在思考。年轻时的辉煌已成过往，谁都没空在只争朝夕里听昨天的故事，渴望的只是明早的太阳。现实会重新审视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失与得，发展只认今天赛跑的资格。资源整合必然伴随不同地区的喜怒哀乐，长子情怀此时吟唱的只是曾经为共和国默默而歌。

　　尽管今天的老城不再繁华，节奏已有些木纳，可老城的慢生活也有自己的悠然自得。平日出行不会为堵车而烦恼；两三千元的退休金也能勉强维持温饱；房价走低如同去掉了让安居乐业成为一生茫然的艰难重负；低价商场里，老年人很得意商家拉家常式的讨好促销；家人朋友聚会，平均四五十元便是豪华大餐。慢生活让城里人对钱袋子也有了些许别样的安慰。

噢，这是一座日渐老去的城市，远远望去，恍若一座沧桑的城堡。城里浑河岸边的老人，伴着春风，伴着秋黄，伴着回忆，伴着凝望，仿佛在低声吟唱。美丽的夕阳正映在浑河之上……

2021年5月20日（初稿）

2024年3月30日（修改）

插图摄影：净缘

编辑制作：净缘

作者简介

　　尹晓晖（笔名净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首都文学》签约作家，抚顺作家协会文学评论委员会副主任；辽宁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抚顺手机摄影俱乐部创办人；辽宁满族经济文化发展协会副会长；抚顺市心理咨询师协会常务理事；主要从事散文、诗歌创作，追求生命的善根与生活的善缘，作品主要关注百姓现实生活；著有文集《给心灵一个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