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胡同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文字:五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图片:胖鼠、红色记忆、星之光、五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多少次伫立于胡同的路口,幻想着从里边走出一位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抑或提着鸟笼、摇着蒲扇的遗老遗少.......一次次失望以后才发觉,这里不是水墨纤秀的江南小巷,也不是皇城根下的京都胡同,倘若非要描述一番,大概就是一条幽深狭窄的街巷,里边飘着浓浓的乡音,以及淡而又淡的柴米油盐气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树有姿势,人有相貌,胡同也有独特的造型,长可容纳数条游龙,窄可抗拒汽车的乌烟穿行。地处古怀庆府中心地带,郑藩王府数十座府院的座落区,一乘小轿、一袭马蹄,尚能轻松接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铺的油路覆盖了昔日的泥泞,灰白相间的街墙刷新了曾经的斑驳。过去的影子哪里去了?难道仅剩一棵弯腰驼背的老槐树了?它旁若无人地杵在胡同中央,遮天蔽日又倍显凄凉,似乎想要承上启下,又稀稀落落地力不从心。曾经,它也是有伙伴儿的,像高大魁梧的椿树哥哥、筋骨强健的榆树弟弟以及风风火火的石榴妹妹......它们年龄相仿,花期接近,争先恐后地为胡同添香加彩,淡淡的槐花,圆圆的榆钱,嫩嫩的香椿芽儿,在那些相对贫乏的日子里,不知温暖多少人的胃口,弥补多少人心中的空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树的位置渐渐被突兀而起的楼房替代,少了婆娑的影子,人也懒惰起来,要么猫在被窝里玩手机,要么倦在沙发上看电视。老树下那盘被沧桑打磨的石磨早已灰尘布满,石刻的棋盘也沦为一件多余的摆设。想着人们该不会像从前那样,端着饭碗,围在一起谈天论地,楚汉争霸,心里便有股涩涩的味道,岁月的磨砺难道把人之间的那点交情也抹去了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除了吃饭时间,胡同里的男人们并不常聚在一起,他们的腰杆硬朗,嗓音豪放,脸皮却甚是薄脆。男人家怎么能游手好闲地在胡同里瞎逛?家里的老人不答应,膝下的孩子们也闹得慌。媳妇们也不敢像圆规似的戳在胡同的某个地方,除非怀里抱个吃奶孩子,抑或手牵一个未背上书包的娃娃。光天化日下,唯有老人和孩子是不受约束的,前者因饱经风霜,有资历于人前人后说东道西,后者因不谙世事,方能任意疯跑,大肆喧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王有王道,民有民路,胡同里的规矩似乎从古传下,迄今不曾更改。接人待物分亲近远疏,婚庆祭祀有单独风俗,譬如,沁北人家结婚前,喜欢给女方家送甜麻糖,胡同里则非要拎两包糖果点心;人家十分在乎年三十去祖宗的坟头上放鞭炮,可在胡同这边它就是行不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办喜事也有一套不成文的礼仪章程。结婚需得讲摆场,不仅宴请亲朋,胡同里的人家也要随礼吃席。鞭炮一响,老老少少倾巢出动,要么接新娘,要么送闺女,就跟自个家办喜事似的,一个个穿戴整齐,不亦乐乎。新人的队伍也非常壮观,几乎布满大半条胡同,什么娶亲、送亲,帮轿、压轿,拎篮子的抬箱子的拿钥匙的等等。像轿子这种物件早就不见踪迹,可仪式名称却延续至今,上轿礼下轿礼开口礼,该封的礼金一样不能缺,缺了就不懂礼数,有负老祖宗定下的规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生孩子的礼仪倒简单,主家不必兴师动众地大费周折,只需在孩子满月时,肩挑两只桶,或手抬一张大铝盆,里边盛满飘着蛋花和海带豆腐丝的喜面,挨家挨户地送两碗;待到孩子百岁(百天)时,再次登门,每家四个焦花,四个白面点心,不怕麻烦,不嫌啰嗦,只图求个吉利,让街坊四邻们为孩子驱邪避灾,祈祷平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年的流程不变的汤水,即使容颜更改,也记得当年辞别父母时的热泪盈眶,跪拜高堂下的感激涕零,那里有一步一回头的牵牵绊绊,也有洞房花烛夜的卿卿我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人们一个挨着一个地走出走进,故去的人却出了胡同就再也回不来了——祖辈亲人,生身父母,那曾养育我们的根魂,在胡同的边边角角、影影绰绰处徘徊缱绻,也把我们的心绪锁在里边,时不时就想回去看一看,看看胡同里的灯光是否亮堂,路面是否通畅,万一哪天老人们回来,能够识得旧时之路,无障碍地踏入自家门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也将在此安息,远赴黄泉之路。这里有任何地方所没有的东西,地下埋有脱离母体时的胞衣,地上印着年少轻狂时的足迹,房后那棵大树依然顾盼流离地等着人回去......树高千尺终有一根,而胡同就是胡同人共有的根,它虬枝错节,苍劲有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胡同,大家庭,达达婶婶、伯伯娘娘一大堆,相比现在空喊的叔叔阿姨要实惠些。婶婶给我扎头绳,达达为你掏鸟窝,娘娘端出一筐枣,伯伯一颗一颗甜你的嘴。如果这些还不够,干脆操杆竹竿,坐在他家树杈上随意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落挨着,房门对着,共享一片树荫,共护一道围墙。如此居住环境下,很难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门前各扫自家雪。胡同人爱凑热闹,更爱管闲事,但凡听到吵闹声,一窝蜂地堵在门口,拉的拉,劝的劝,嚷的嚷。次数多了,有间隙的家庭也不敢摔锅砸碗地大呼小叫了,人有脸树有皮,总让街坊们围观看笑话,岂不是丢人打家伙——得不偿失!一个字——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世,岁岁太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关上门,掩上窗,在清冷的光线下慢慢踱步,慢慢思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千年古城,层层堆砌,既像一本厚重史籍,又像一部内容庞杂的故事大观。72条胡同,弯弯绕绕,丝丝缠连,那一条都累牍连篇,那一条都妙不可言,人人皆是作者和读者,人人又在其中饰演主角与配角,悲欢离愁,儿女情长,人物不多,情节生动,篇幅不长,高潮迭起......这是不是被文化人所标榜的一种文化?看似世故,充满人性,貌似低俗,实含高雅。倘若这就是一种浓郁的乡土文化,它还能坚持多久?延伸多长多宽?若干年后,会不会也像失踪的怀庆府衙那样,被现代物质文明所置换?或者与奄奄一息的古城墙同等命运,餐风啮雪地仅供后人瞻仰缅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沧海桑田,光阴不怠,该来的总会来,应去的也会去!就像面对我们苍老衰弱的父母高堂,在他们完成使命将要谢幕的那一刻,儿女们也该献上一份不吝孝心和深深的祈愿!那对我们世代居住过的胡同,是不是也该稍加安慰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唯岁月静好,您安然无虞,纵使孤芳远影,依然如花灿烂,长留心田......</span></p>